石動閉上雙眼,默默感受從毛孔中鑽入的小蟲子,用意念引導它們從心口往咽喉走。
他也不知道這樣有沒有效果,但是死馬當作活馬醫,那些資質比自己好的少年咽喉上都出現了圓形印記,那自己也要爭取弄出一個來。
也許是心理作用,也許是真得有效,石動感覺從毛孔中鑽入了更多的小蟲子,把心口、胸腹和小腹拱得熱烘烘的。
突然,兩條熱線一躥,他感到咽喉和尾椎骨也開始發熱發脹起來,小蟲子們又躥到了那裡去了。
石動又驚又喜,不敢分神,趕緊凝神導引,生怕這種感覺突然沒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到咽喉和尾椎骨越來越熱,並隱隱有繼續往眉心躥的趨勢,可是周圍熱水中的小蟲子卻越來越少,並沒有足夠的力量再往上走了。
他悄悄把眼睛張開一線,就見那些青袍修士們滿場遊走,不停地把少年撈起仔細檢查,有時搖搖頭,把人又丟回去;有時則面帶微笑地點頭,把人放進新的大鑊中。
石動特別地瞄了一眼身旁那個資質好的少年,不禁嚇了一跳,就見他眉心和頭頂也出現了兩個渾圓清晰的紅色印記,而且全身還浮現了一些淺淺的粉色花紋,瞧着挺瘮人的。
定睛一瞅,其實那些粉色花紋都是一條條的血管,不知何故竟然都暴脹起來。
“這……這是要把人都變成魔頭嗎?”石動暗暗咂舌。
就見白進和同行的女青袍客一起走過來,白進把那少年從鑊中撈了出來,對着女青袍客低聲笑道:“師妹你看,這小傢伙資質真不錯,我看起碼是甲等中的資質了。”
女青袍客瞄了一眼,嘆息道:“資質再好,要是不能選進師父門下,也是白饒。”
白進笑嘻嘻地道:“不管怎樣,這小子也是咱們選來的,到時宗門貢獻值可以大大地記上一筆了。”將那少年又小心地放進第三口大鑊中。
“咦?師哥你看,這小傢伙竟然……竟然流血了……”女青袍客聲音發顫,伸手一提。
石動感到自己被提了起來,他趕緊低頭望去,果然看到清澈如水的大鑊中,不知何時漂浮起一絲絲的血絲。
白進瞄了一眼,微微一怔後,臉上顯出不屑地神情:“哦,我當什麼呢?他這種情形算是比較少見,他的脈輪受到某種干擾,無法正常開啓,但是由於執念很強,硬生生地把藥力吸納進來衝擊脈輪,導致脈輪受損,於是流出血來。哼!這樣不顧一切地蠻幹,就算脈輪都打開了,可是受了損,將來修煉卻是會大受影響的。這樣的廢物,你還是把他給丟回去吧!”
女青袍客恍然大悟,扭過頭瞧了石動一眼,就要把他給放回去。
忽然她身子一滯,因爲注視到一雙灼熱的眼睛,就那麼死死地盯着自己,彷彿在苦苦地哀求:“仙姑大人,救命!救命!”
這雙眼睛自然是來自石動的,他明白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了,一旦被放回原來的大鑊中,由於水中的藥力都被吸乾,自己是無論如何沒有足夠的藥力,再去衝擊剩下兩個圓形印記的。
女青袍客猶豫了片刻,終於輕嘆一聲,點了點頭,把石動放進了新的一口大鑊中。
石動大喜,趕緊衝她眨眨眼睛,表示謝意。誰知她看都不看,掉頭就走了。
石動愣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這種舉手之勞只能幫一次,最後自己能不能活下來,還是要靠自己。
不過對於這位少言寡語的女修,石動印象一直很不錯,當初目睹殺戮時,她發出的一聲嘆息,深深地印在石動的心裡。心想將來要是能進入宗門,這位仙姑倒是要好好感謝一番纔是,也不枉她救了自己一命。
進入了新的鑊水中,石動繼續凝神衝擊,很快就感到源源不斷地小蟲子鑽入體內,依次把眉心和頭頂的圓形印記也都打開了。
這時候,他渾身上下一共七處圓形印記,分別是——頭頂、眉心、咽喉、心口、胸腹、小腹、尾椎。
七處連成一線,忽然全身一縮一漲,四肢百骸都變得熱烘烘的,那些小蟲子開始到處遊走,一種舒爽的感覺讓石動不禁呻吟起來,就覺體內開始充盈起一股力量來,並且還在持續增長。
他大喜過望,暗道:“看來我終於衝過了考驗,現在開始增長力氣了!那麼接下來,是不是就要等着被什麼人來挑選了?”
悄悄四下張望,就見大部分青袍修士已經停下游走,也不再把少年撈出大鑊。
大殿中的霧氣漸漸散盡,似乎到了儀式末尾。
再等片刻,高臺上的兇戾老者終於高舉雙手喊道:“血祭結束,下面開始選拔魔煞門第三十二代弟子!”
青袍修士們齊聲大喊:“血祭結束,淘汰者餵食鎮山兇鬼!”
紛紛伸手從大鑊中抓出少年,丟給那些赤膊大漢,輪到的少年都被嚇暈了,被大漢們抓着脖頸,好像提着小雞仔一樣魚貫走出大殿。
不多會兒,就聽外面響起此起彼伏的慘叫,混雜着哈哈的鬼笑:“好吃!好吃!還要!還要!”
大殿裡倖存的少年嚇得臉色蒼白,瑟瑟發抖,不過也無人哭鬧反抗。事已至此,他們都看明白了,這魔煞門如此兇殘嗜血,無非是爲了選拔合格的弟子而已,至於那些不合格的弟子,自然也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這就是魔道,一切遵循優勝劣汰!
石動一顆心像打鼓一樣亂跳,那砰砰的力量鼓得血液直衝耳膜,發出轟轟的聲響,如此緊張都是被剛剛的情形給嚇的。
原來方纔他都被白進給提起來了,可是看到身上已經出現七個圓環,他輕咦一聲,又把石動給放了回去。
那一刻,石動簡直就以爲自己死定了,誰知竟又逃過一劫,不由得大呼僥倖。
接下來,他目睹又有兩撥少年被清理出去,到最後只剩下了不到二百名少年,青袍修士們這才停了下來。
石動狂跳的心漸漸平復,心知這一關算闖過了,接下來不知還會有怎樣的劫難等着自己。
他悄悄向高臺上的老者望去,就見此人滿意地點點頭,擡頭衝着大殿上方喝道:“四大門主,顯身吧!”
“哈哈哈,殷老魔,你可神氣得緊啊!這麼高喊一聲,我們就得列隊出來,實在是好威風啊!”忽聽一人哈哈大笑,半空中光芒一閃,一位身穿黑袍的中年修士浮現出來。
此人面如冠玉,兩道劍眉斜入鬢角,神采奕奕;雙手揹負身後,好似閒庭信步般凌空走下;身上黑袍邊角都鑲着銀絲,擺動之際閃閃發亮,甚是華美。
石動只瞧了他一眼,就對其大有好感,心想這纔是仙人呢!又瞧了瞧站在高臺上的老者,他身上的黑袍卻是鑲着金絲,琢磨兩人到底誰的身份更高貴一些。
老者眉毛一皺,旁邊躥出他的弟子,怒聲對那中年修士喝道:“司徒錦,枉你是朝天峰的門主,怎的見到掌門還不行禮?”
被稱爲司徒錦的中年修士眉毛一挑,剛要發作,忽然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響起,自空中又落下一名身穿大紅袍的女子,隨即一陣異香撲鼻,瞧她黛眉杏目,雪腮貝齒,竟然是個姿容出衆的美人兒。可惜一雙塗着紅色胭脂的眼角斜斜吊起,嬌媚中自有一股兇戾之相,讓人不敢多視。
她對稱爲殷老魔的老者福了一福,嬌滴滴地說了一聲:“掌門師兄,小妹這廂有禮了。”又轉頭對司徒錦甜甜一笑,“呦,司徒師兄,瞧在小妹的面上,今天就別跟掌門師兄爭了,好不好?”
只是聽着她甜膩膩的聲音,石動就覺心潮澎湃,那股異香嗅入鼻中,更令一顆心兒怦怦亂跳,幾乎就要蹦出來。駭得他急忙堵住耳朵,閉上眼睛,甚至屏住呼吸。
周遭那些少年比他還要不堪,好幾個面紅耳赤,發出粗重的鼻息,忍不住就要跳出大鑊,撲向那大紅袍女子。
“哈哈哈……別嚇着這些娃娃了!”殷老魔猛然發出金鐵交鳴般的粗糲笑聲,震得石動渾身一顫,那股血氣翻涌的感覺被壓了下去,於是悄悄睜開眼睛。
周遭的少年們都鬆了一口氣,重新坐回鑊中。
殷老魔拱手還了一禮,對大紅袍女子笑道:“花師妹,有禮了,你的九轉魅香功一出,師兄這把老骨頭可着實抵受不住啊!”
花師妹捂嘴咯咯嬌笑:“呦,掌門師兄可真會說笑話,誰不知你這把老骨頭可是勝似鋼鑄鐵打,應該是小妹抵受不住纔是呢!”
殷老魔哈哈大笑,被她一番插科打諢,氣氛和緩了些。
司徒錦哼了一聲,對着殷老魔拱了拱手,算是行禮。
殷老魔也沉着臉拱手回禮,又對着大殿上空喊道:“兩位門主趕緊下來吧!今天是選拔新弟子的日子。你倆到底甚麼打算,不想參加了嗎?”
“哈哈哈……”頭頂忽發一陣大笑,便如響了幾聲霹靂,震得人心膽俱顫。
一人自大殿上空急墜落下,砸得地面都晃了兩晃,上千口盛滿水的大鑊齊齊濺出水來。
“怎有人如此之重?”石動急忙向此人望去,結果一看到他的樣子,便嚇得張開了嘴巴。
只見他昂藏九尺開外,乃是一名虎眼怒目的大漢,上身赤果,下身只着一條牛犢短褲,光頭赤腳,打扮和那些手執尖刀的大漢沒甚區別,但身形卻足足大了好幾圈。
若說那些大漢對於石動而言,是獅虎般的存在;此人簡直就是一頭蠻象,須得五六個石動疊起來纔有他高,七八個石動捆起來,才及得上他的腰粗。
他渾身隆起古銅色的腱子肉,泛着亮晶晶的光澤,隨着身形晃動,便如一隻只肥碩的土撥鼠在躥來躥去,好似蘊含無窮的精力一般;兇悍的目光左右環顧,直如一道道冷電射出。
此人如此強悍壯碩,令石動心驚不已,可是一看到他的肩頭,卻忍不住好笑。
他肩頭上,竟坐着一個宛若猴子般的小老頭兒,滿臉皺紋,雪白的長鬚長髮,其身量大小隻及得上光頭大漢的一隻巴掌般大,正自搖頭晃腦,唸唸有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