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程小東和張憶謀都不由自主的把話題集中在蕭逸臣身上的同時,他們議論的主角卻在距離約定地點還有兩個路口的地方下了車。
“這就是你們約好的見面地點?”林智玲看了一眼街邊透明玻璃櫥窗裡燈火輝煌的時裝展臺,她原本以爲見面地點會是一家咖啡廳或是一家酒店,但是眼前這家豪華的品牌服裝店怎麼看都無法和坐下來談事情聯繫在一起。
“當然不是!”蕭逸臣的回答異常的乾淨利落,“現在距離我們約好的時間還有二十分鐘,剛好這裡距離見面的地點,步行大概要15分鐘的樣子,記得我們上一次這樣牽着手在香港的大街上散佈,應該是5年前的事情了吧!”
林智玲沒想到蕭逸臣會突然提起這件事情,儘管突然,但她心頭依舊泛起一股暖意,她嗔怪的瞪了對方一樣,目光裡卻滿是柔情。“當年在一起的時候偷偷摸摸,是因爲怕別人知道我們的關係,現在在一起偷偷摸摸,是因爲怕被別人給認出來,什麼時候我們也能夠像別人一樣無拘無束的牽手走在這大街上呢?”
“這種無拘無束對於我們來說,還真算是一種奢侈品呢!”蕭逸臣無奈的在嘴角擠出一絲笑意,他們這一羣人在享有一般人無法擁有的奢侈的同時,一般人眼中的簡單也變成了他們眼中的奢侈。“反正已經是今天晚報上的頭條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們今天就小小的奢侈一回吧!”
這邊蕭逸臣和林智玲輕鬆的漫步在香港的街頭,那邊程小東和張憶謀卻在焦急的等待中看着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終於在整點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準時的出現在了大廳門口,當然蕭逸臣身邊高挑、衣着時尚的女子也是兩人無法忽略的風景。
蕭逸臣竟然把自己的女友一同帶來,這讓程小東和張憶謀多少都感到有些意外,兩人起身迎上去的時候,程小東清晰的聽到張憶謀在他背後小聲的嘀咕了一句:“她怎麼來了?”
程小東從這句話裡提出了張憶謀些許的不滿,怎麼說也是一次比較正式的見面,蕭逸臣把自己的女友一起帶來,顯然沒有把自己完全放在心上,或者說他完全對這次交涉抱有一種很隨意的態度。雖然有些不滿,但現在是自己求人的時候,張憶謀很快的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原本他對說服蕭逸臣就不抱有太大的希望,現在的情況讓他越發的感到這次見面的前景不甚明朗。
雙方見面自然免不了一番寒暄,在和程小東握過手之後,蕭逸臣的目光就鎖定在了站在一旁的張憶謀身上。相比於上次在戛納的匆匆一聚,已經過去了很多年,兩人的身份地位都已經發生了巨大的改變。蕭逸臣已經是好萊塢最有影響力的實權人物,而張憶謀也儼然成爲了中國第五代導演中的代表人物。身份地位、時間空間的轉換,讓時隔8年之後雙手再次緊握的兩人頗多感慨。
“張先生,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們上次見面,應該是上個世紀的事情了!”或許是爲了拉近彼此的距離,蕭逸臣一上來就打趣的說道。
“當年在戛納電影節上和蕭主席的第一次見面我至今依舊曆歷在目,時間精準的驗證了蕭主席最初的判斷,華語電影正朝着您當年所指的道路前進。我們開始拙劣的模仿起好萊塢當年走過的道路,但是蕭主席也在不斷的給我們出着難題。這些年儘管我們一直在努力的追趕,但最後卻頹然的發現,在蕭主席面前,華語電影和好萊塢電影的差距,依舊在不斷的被擴大!”
張憶謀的這番話含義複雜,就連蕭逸臣都有些弄不清楚他這是在誇他還是在諷刺他,不過無論是恭維還是嘲諷,對於現在的蕭逸臣來說,基本起不到什麼作用。他淡然一笑,“背靠着全球最廣闊的市場,憑藉着5000年的文化積澱,華語電影如今的發展速度就如中國經濟崛起一樣令世界矚目!”
在握手的這短暫的一瞬間,兩人就完成了一次交鋒,等到正式坐下來之後,張憶謀卻沒有急着向蕭逸臣道明來意,而是將話題引導了坐在了蕭逸臣身旁,正好奇的大量着自己的林智玲身上。
“林小姐是臺灣人,不知您對現在的香港感覺如何?”
“很好啊?”林智玲不知道張藝謀爲什麼會突然問這種奇怪的問題。
“那麼您覺得在香港迴歸前和迴歸後有什麼變化嗎?”張憶謀話鋒一轉,問題開始變得有些犀利。
林智玲也是聰明人,她第一時間就從張憶謀的話裡感覺到了一些異樣,可還沒有等她開口,蕭逸臣就搶在她前面說了一句:“沒想到張先生還挺關心政治的!”顯然他也從張憶謀的話裡感覺到了一些東西。作爲娛樂圈裡的人,沒有政治敏感度,是一個不小的忌諱,但是在這個圈子裡最大的忌諱卻是和政治走得太近。
“我聽說蕭主席也算是半個臺灣人,不知兩位對於目前臺灣和大陸的關係有什麼樣的看法?”蕭逸臣出演“諷刺”,張憶謀索性把話挑明。自從和蕭逸臣的第一次見面起,他就有想要和對方合作的想法,但是合作的最大前提就是弄清楚對方的政治底限,他不可能和一個支持“臺獨”的人進行合作。
“我覺得張先生的話很奇怪,世界上原本就只有一箇中國!”蕭逸臣面不改色的說道。
“只有一箇中國,這是一個常識!”坐在一旁一直沒有開口的林智玲在這個時候終於淡淡的補充了一句。
“這是一個常識……”張憶謀似乎放下了一件很重的心事,“看來倒是我執拗了!”他搖搖頭,終於準備將談話引入正題:“蕭主席,其實我這次來,是想要和您商量有關……”
儘管已經猜到了張憶謀約自己見面的用意,但蕭逸臣還是認真的傾聽的對方的請求,但是他臉上一成不變的微笑卻讓張憶謀感到分外的苦澀,他突然發現自己精心準備的說辭在這個男人面前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張先生的意思是讓我將《鬼吹燈》的製作檔期延後,這樣程小東先生就可以騰出時間參與您新片的拍攝?”蕭逸臣按照自己的理解將張憶謀的請求又複述了一遍。
“我知道這樣的請求確實讓蕭主席有些爲難,但是我正在準備的這部新片真的很需要程小東先生!”張憶謀顯得有些激動,因爲他已經預想到自己很難說服對方。
“我聽說張先生這次的新片投資很大,在同類的國產電影中,堪稱是史無前例的大手筆?”面對張憶謀的懇請,蕭逸臣並沒有急着表態,而是關心起了張憶謀正在籌備中的新片。
蕭逸臣對自己的要求避而不談,這在張憶謀眼中多少有些耍滑頭的感覺,但對方的身份擺在那裡,他也不好當面發作,以免將關係弄僵。不過在語言上,他卻忍不住流露出了自己的不滿:“我們這邊小打小鬧,自然比不了蕭主席的大手筆大魄力!”
“實不相瞞,《鬼吹燈》這部電影的先期投入應該是張先生新片全部預算的兩倍左右!”儘管知道蕭逸臣向來是財大氣粗,但當對方輕描淡寫的吐出這串數字的時候,張憶謀還是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要知道蕭逸臣說的僅僅是先期的投入,佔整部影片不到五分之一的份額。
蕭逸臣的話並沒有說完:“這筆資金已經投下去,根本無法收回,如果按照張先生的要求,影片的拍攝延期三個月,這段時間這筆資金的佔用成本誰來承擔?請原諒我說話直率的表達,但這確實是讓我很爲難的地方,如果是張先生您的影片要延後三個月,您的投資方會同意嗎?”
“我瞭解蕭主席的難處!”張憶謀幽幽的嘆了口氣,儘管蕭逸臣的話讓他有些難以接受,但他知道這就是擺在自己面前的事實。
“張先生的理解讓我感到很欣慰,至少你對商業電影成本的清醒認識,已經說明中國電影產業化已經開始步入正軌!”根據蕭逸臣的瞭解,張憶謀的新片《英雄》從前期的策劃籌備、類型片明星制,到拍攝製作,最後宣傳發行,呈現給人們的是一整套迥異於國產電影以往操作路數,卻又完全符合商業規律的市場化電影運作範式。這也算是張憶謀面對電影全球化和商業化的背景,實現自身藝術轉型的一個標誌。
儘管後來的人對於《英雄》這部電影褒貶不一,但不可否認的是這部影片真正的開啓了中國電影的大片時代,《英雄》明星雲集,場面宏大,畫面精美,武打設計揮灑寫意,將中國傳統意境與動作片的暴力美學造型相結合,創造了中國大陸電影新一輪的票房神話和電影產業化模式。
毫無疑問,《英雄》獲得了國產電影空前的商業成功。從某種程度上說,《英雄》是中國電影產業化道路的一塊里程碑,它在藝術和商業結合的中國武俠類型片的發展上,有着豐富的啓示意義。
這場看似毫無懸念的談判最後的結果卻出現了峰迴路轉的結果,蕭逸臣同意將《鬼吹燈》的製作檔期延後三個月,這個皆大歡喜的結果卻讓張憶謀臉上滿是疑慮,因爲蕭逸臣完全沒有這樣做的必要,可況他還要爲此付出高昂的成本代價,這個轉變太突然,以致於讓張憶謀有些難以接受。
“蕭主席能夠告訴我這是爲什麼嗎?”
“怎麼說呢,張先生一定覺得我這麼做很奇怪!”蕭逸臣從始至終,臉上都一直掛着那種淡定的微笑,不過在張憶謀眼中,這種微笑卻已經被賦予了很多的含義。
“從大體上,我很希望憑藉着張先生的這部電影,加速中國大陸的電影產業化腳步,請不要懷疑我的立場,促進電影市場機制的完善,這對於以後好萊塢電影以後進入中國並非沒有好處!當然從另一方面,我也希望能夠在亞洲市場上出現一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沒有對手的遊戲會很乏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