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至上四柱
琴音迭起，施加在劉燁身上的壓力如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連綿不斷，全身的關節被壓得噼裡啪啦地作響，就連挪動一下都十分困難，不知被何種術式加持過的臺階即使在那不可思議的無形之刃之下仍然保持着整體的完好，可如今卻也出現了細密的裂紋。
在出言嘲諷對方之後，樓道的重力陡然翻了一倍都不止。
這可不是爲了逞口舌之利，劉燁這麼做是爲了逼出自己全部的潛力，現在的局勢已經很明朗了，憑藉常規手段，他甚至連站在對方面前的資格都沒有。
而通過上次與阿加雷斯的戰鬥，劉燁發現把基礎陣列融合之後，可以在短時間內獲得一股異常強大的力量，儘管無法長久保持，但那一瞬間爆發的威力遠遠超過了他現在能夠施展出最強術式。
他不知道觸發融合的條件是什麼。在詩嵐教給他的魔法基礎課中，基礎陣列可以相互配合，但在本質上是互斥的，因爲它們本就是最基本的符文，也是最簡單的魔法陣。就如同自然科學中人們無法將兩個原子直接相融而一樣，只能將它們拼合在一起，而強制碰撞的結果就是爆炸。
可在被阿加雷斯推向火海的那一剎那，劉燁的確是把幻之陣列和冰雪陣列短暫的合二爲一了。
爲了重現那一刻，劉燁能夠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超高壓的環境，只有行走在生與死的界限上，才能夠突破所有的桎梏。
“還不夠……”劉燁都快把牙齒咬碎了，他眸中的色彩在紅綠藍金之間快速切換，瞳孔裡的圖案散成了一團，勾勒魔法陣的魔力絲線已經亂成了一團亂麻，可就是沒有相融的跡象。
“還不夠還不夠還不夠還不夠還不夠！”劉燁的手掌和脖子赤紅一片，因充血而顯得有些腫脹。
很難想象他是怎麼在這樣的情況下站立起來的，但他確實做到了。劉燁拽着欄杆把自己的身體拉了起來，艱難地調正了腳掌的朝向，臉上的肌肉不自然地向下微微垂落，此刻的他虛弱無比，但他的意志，卻足以擊穿頑石。
“終於站起來了嗎？”琴音一轉，變得柔和了一些，仍然沒有話語，但劉燁卻清楚地辨析出了其中的含義。
強行控制着魔力運轉，劉燁的口鼻和眼角都開始滲出了鮮血，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力正在瘋狂地燃燒，壽命在銳減，但這也保持了他的身體始終在快速恢復，沒有崩壞到無法移動的地步。
他啐了一口，用沾染了血污而含糊不清的喉嚨說道：
“你就只有這點本事嗎？用點力啊！你個雜碎！”
“呵呵……吾雖不會因爲這些小言小語而動怒，但如此不尊敬的態度，吾有必要給予你一些懲戒。”琴音逐漸變得威嚴起來，樓梯開始搖晃，欄杆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音，牆壁咯啦啦地響。
空氣似乎驟然壓縮了，一股彷彿繪本中才有的粘稠的黑色火焰將這片區域全部染成了墨水的顏色，這看上去不像是普通的火焰，它以一種大暴雨的形式填滿了所有的縫隙，落在劉燁的髮梢和皮膚上，沒有起火，而是染色般逐漸侵入進了內部。
“你……啊啊啊啊啊啊啊！！！”
劉燁痛苦地嘶吼着，這是無法用言辭描繪的疼痛，我們只能從他那扭曲成一團的五官上部分感受他的痛楚，然而這遠不及親歷者所體會到的萬分之一。
不知過了多久，琴音再度舒緩了下來，那些粘稠的黑色火焰也隨之消失了。
少年一言不發地趴在臺階上，一動不動，彷彿失去了意識。
“撲通，撲通……”心臟跳動的聲音迴盪在寂靜的樓道里，甚至蓋過了琴音。
“呼——”少年慢慢地扶着欄杆站了起來，然後長抒了一口氣，半開的眸子裡閃爍着四色的光輝，風、金、冰雪、幻，四種基礎陣列原本的圖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殘缺的三角，若隱若現地在他瞳仁的一角閃耀。
“終於……完成了……”少年猛地揮舞了一下雙手，竟然“當——”地一聲將身旁的欄杆敲彎了一段，要知道加持在這個樓道的物體上的術式還在，在此之前，即使是傾盡全力，他也很難在對這個樓梯產生什麼肉眼可見的影響。
“有趣。”
“你應該知道，現在這段樓梯是無法攔住我的了吧。”少年握了握拳頭，感受着體內充盈的奇異力量，這股力量與魔力有所不同，但給人的感覺卻又很是相似。
琴音戛然而止。
劉燁微微一笑，他輕輕地邁開腳步，走上了天一工坊大樓的最頂層——第十層。
面前是一架完全由光線組成的鋼琴，但卻有着異常鮮明的質感。鋼琴後面坐着一位有着絕美女子面容和健碩男子體態的人，頭頂的王冠上一顆剔透的寶石映着華麗的光彩，長髮如瀑，在微風吹拂的陽光裡輕輕飄動，雙目緊閉着，長長的白色睫毛微微顫動着。
劉燁無言地立在房間門口，衣服被汗水浸溼，皺皺巴巴地貼在他的身上，臉上有些泥土和血混在一起形成的污垢，眼裡閃爍着詭異的四色線條交織而成的三角，身體四周繚繞着陰冷的氣息，形態詭異。
一時間竟然很難分清，究竟誰是惡魔，誰是天使。
“我要的東西，在哪裡。”劉燁冷冷地開口道。
那人的頭微微一撇，一枚半個足球大小的銀白色晶體自鋼琴中緩緩浮現。
“你通過了考驗，但是，這件東西，恐怕還是無法交給你。”那人沒有開口，淡金色的脣緊閉着，可聲音卻清晰地傳進了劉燁的腦海裡，“當然，你也能夠得到一些別的作爲補償。吾會代表至上四柱對你進行保護，從今往後，你不會再受到任何傷害。你身上的血詛咒，吾也可以替你解除。”
“你要黯晶做什麼？那種東西對魔法師來說還不如幾張紙片來的有用吧。”劉燁好似沒有聽到他的後半句話一般，“還是說，你們另有目的。”
“吾不否認。”
“哼，雖然我還沒有實際檢驗過那些黯晶樣品，但那種東西對你們來說最大的作用，就是拿來塗牆吧。”劉燁低着頭，雙手抱在胸前，依靠在門框上，“硬是要扣下那些毫無意義的東西，你們的目的還不好猜嗎？”
“挑，起，戰，爭。”少年一字一頓地將這四個字從牙縫中擠出來，“我說得沒錯吧。”
“吾不否認。”那人臉上的表情毫無變化。
“但是戰爭只是手段而已，你們到底在圖謀什麼？”劉燁猛地向前一踏，眸中四色彩線交織而成的三角高速旋轉着，一股滔天的氣勢爆發開來，“回答我！”
“有趣的……力量。”那人睜開了眼，露出一雙奇異的瞳，眼球是淡淡的灰，瞳孔是純粹的白，瞳孔外還環繞着一圈金色的邊，他仍然是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這是……獨屬於你的力量嗎……”
“你究竟是誰？不要再說這些意味不明的話了。”劉燁口中漏出了有點乾澀的聲音。
“吾名拜蒙。”那人第一次打開了淡金色的雙脣，“所羅門七十二柱魔神至上四柱之一，統治西方的君主，主天使之王。”
“把自己弄得跟傳說中一模一樣，就能夠假扮神靈了嗎？”
“那你可知，傳說是以什麼爲藍本。”拜蒙的語氣顯得過於波瀾不驚了，平穩地似乎沒有起伏，“人們總是會將親眼見到的無法理解的事物，用可以理解的方式記錄下來，並傳之於後世，冀希望於後代子孫能夠理解這些，然而往往適得其反，他們不僅無法理解，還會質疑傳說的存在。”
“我可沒有聽說過真實存在於人間的神靈有活動的痕跡。”
“說得對，我不是神靈，我只是一個代名者。”派蒙似笑非笑地說道，“你也是。”
“我？”
“在不遙遠的未來，你會成爲我們之中的一員，而這也是我們決定保護你的原因。”拜蒙用最平靜的語氣說着最令人震驚的話語，“根據長時間以來的觀察，至上四柱相信，你就是新一代的降神者，你在魔法上的天賦也從某種程度上印證了這一點，吾今日前來，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給你設置這道考驗，通過，即爲降神者。”
“如果，你真的是爲了給我設置所謂考驗，是爲了驗證我是否有被保護的資格，爲什麼不給我黯晶樣品。你們真的把我當做未來的一員的話，爲什麼要阻止我去做我想做的事？”
“因爲那是你成爲我們之中的一員，所必須要付出的代價。”
“代價？”
“你是一名，科學工作者吧，曾經。”
“嗯？你什麼意思？”
“質能守恆，在任何情況下，都適用。”
“質能守恆？”劉燁皺了皺眉，對這條定律他再熟悉不過了，質能守恆定律是質量守恆定律與能量守恆定律的總稱，主要是指在一個孤立系統內所有粒子的相對論靜能與動能之和在相互作用過程中保持不變。
不過，在他接觸魔法之後，這條曾經在他眼裡牢不可破的真理，早就棄如敝屣，被丟置到一旁了。
“只需要，把所謂的孤立系統，稍稍擴大一下範圍，就能夠將魔法體系包含在內，只不過現在的你可能還無法理解其中的原理，等到幾個月後你自然會明白一切。你要做的只是耐心等待，等待最終之日的來臨。”
“我沒心思跟你打啞謎，也不關心你口中的降神者，還有質能守恆，趕緊把黯晶樣品交給我。”劉燁的目光冰冷如刀，“像你這個級別的魔法師，在這座城市肆無忌憚地活動，你就不擔心引起某些人的注意嗎？恐怕你能待在這裡的時間也是很有限的吧。”
“哼，至上四柱沒有你想得那麼脆弱，這麼多年隱藏在暗處的原因，不過是爲了等待新成員的出現而已。”
“是嗎？那我們就在這裡耗着好了。”劉燁兩眼一閉，悠閒地靠在了牆上。
拜蒙平靜如水的臉上，第一次泛起了漣漪。
實際上，劉燁也等不起，四種陣列的融合不知道能夠持續到幾時，一旦這種不可思議的龐大力量消失的話，他就會變成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了。
他在賭，賭拜蒙比他更沉不住氣，魔法協會統治魔法界這麼多年，如果這個所謂“至上四柱”真的能夠無視沃森他們的話，恐怕早就跳出來把這個世界攪得天翻地覆了，哪裡會等到今天。
雖然看起來神神鬼鬼，說到底，這個傢伙的真實實力，恐怕還要弱於沃森，不然沒有必要等到黑色薔薇和魔法協會正式對上，才跑出來攪渾水。
“你要拿走黯晶，就等於拒絕至上四柱爲你提供的庇護。”沉默良久，拜蒙率先開口了，“既然你不願意順從我們的計劃，我們便也不會將你從那位的計劃中拉拽出來，一切，就都留在最終之日決定吧。”
“黯晶留下，你走吧。不然，我雖然不是你的對手，但捨命一搏，可以大大拖延你留在這裡的時間，相信足以讓魔法協會的人發現這裡了。”
“既然你做出了決定，希望你不要後悔。”拜蒙的語氣裡帶着玩味，“就算你拿走它，也改變戰爭會爆發的事實，因爲這是許多人都想看到的結果，也是實現你存在的最大意義的方式。最終之日，我們會再見面的，到了那個時候，你會是一副什麼樣的表情呢？”
“哼，我當然能夠笑得出來，你就不一定了。”
“自以爲掌握了命運，實際上卻處在更大的牢籠之中而不自知，哼，吾也不算白跑了一趟，至少確認了你的身份。”
“鼠輩。”劉燁不屑地撇了撇嘴。
“後會有期。”拜蒙微微一笑，整個身體和那架鋼琴剎那間化爲無數光點，漸漸彌散在塵埃裡，而那個黯晶樣品則掉在了地面上，閃爍着晶瑩的光。
“呵呵。”劉燁冷笑一聲，閉着眼靠在牆上沉默着。
半晌，他靠在牆上的背，緩緩地滑落……伴隨着“刺——啦”的聲音，劉燁癱坐在了地上，眼前一片漆黑。
爲了不被發現，他強行撐到了現在。
撐不住了……好暈……好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