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柳莊張燈結綵。
所有人都回來了。
林堅、劉充、劉珏、徐羨之、劉充的妻子林簡訓抱着剛出生的劉義符。
莊園內衆人換上新衣裳,喜氣洋洋,好似盛世。
謝玄帶着一部分謝家子過來、曾經太湖書院的學生、別駕陸謙、甚至謝道韞夫婦也過來參加婚禮。
高堂之上,坐着祖母、祝公遠、祝氏。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樑嶽看着紅蓋頭之下的祝英臺。
亂世洶涌,顛沛流離。
在這柳莊一畝三分地,也算不孤單了。
樑嶽掃過四周,有人眼中帶着對功業的渴望、有人追求長生仙神、幼童對世事的好奇、老者對生命的眷戀。
亂欲橫流,紛紛擾擾。
“夫妻對拜!”
修仙亦是修心。
這一世,那就一起壽盡吧。
拜堂過後,衆人飲宴。
“哈哈,恭賀三弟新婚。”劉充高舉酒杯慶賀。
“多謝大哥照拂!”
這一日,衆人喝得大醉。
庭院,劉充抱着大兒子劉義符,見樑嶽過來,笑道:“此乃吾家麒麟子也。”
“義符日後必是大英雄。”樑嶽笑道,“大哥,以後還有更多挑戰,必須靠我們破之,方能天下太平。”
“三弟放心,大哥未有一日懈怠。”
按理說平常人驟得富貴,不得享受一番,在世家門閥統治的大晉朝,安逸享樂方是正事,勤懇務政乃是粗鄙。
不過,老劉家的特點就是聽勸。
自家三弟的兵書戰法,在如今身經百戰的自己看來,興許有些片面,但自己受到的啓發也很大。
三弟的眼光彷彿能看透歷史,因此相信他總沒錯。
“祝大哥公侯萬代!”
“哈哈,也祝三弟逍遙一世。”
劉充實際上並不認可樑嶽的心態,不過人各有志,尊重便是。
洞房之內,紅燭搖曳,氣氛微妙。
樑嶽掀開女子紅蓋頭。
緩鬢傾髻,裝點盛飾,斜紅碎妝,眉目含情。
祝英臺眉心點綴花瓣狀紅印,兩邊酒窩點綴兩個紅點,好似一朵盛開的梅花。
“夫君!”
太元十一年秋,樑嶽成家,會稽太守徵辟,不應召。揚州刺史徵辟,不應召。閒雲野鶴,怡然自得。
此生逍遙天休問,古來萬事東流水。
轉眼間,兩年一閃而逝。
會稽郡下舟鄉流民舉事,聚衆數千,襲殺朝廷命官,劫掠上虞縣城,劉充迅速平定流民,朝廷令其戌守上虞。
太元十三年。
北方戰亂不休,苻秦、姚秦、鮮卑秦、慕容燕、拓跋魏交戰不休。
本應是北伐好時機,司馬家正如世人想象的那樣,又再一次沉迷享樂。
司馬氏對北伐向來興致缺缺,畢竟對於他們而言,北伐傷害的是他們的利益,肥的是世家。一般是門閥執掌朝政,纔有動力北伐。
胡人內戰不成,取償於南,打下晉朝控制的中原、北兗、淮北一帶。
司馬家防守嚴密,胡人不敢再南下,戰事僅限於邊境,因爲司馬家不怎麼抵抗,沒有勞民傷財,這兩年竟詭異的平靜寧和。
代價是謝家兩代人的心血付諸流水。
那一夜,謝玄望着滔滔江水,思慮良久。
柳莊。
經過兩年擴張,柳莊建成大塢堡。
附庸千戶,部曲八百。
閉門成鄉,自給自足。
在梁氏衆人團結耕種之下,此地好似亂世桃源。
糧草豐茂,水利齊全,百姓一個個面色紅潤,小孩子遍地亂跑。
樑嶽的步子沒有邁太大,佃戶也有,田稅也得收,不過只收三成,給予百姓盈餘。
鄉間立私塾,傳來朗朗書聲。
一些人改了梁姓,加入梁氏宗族,在每年各種宗族活動之下,內部凝聚感也有了。
祝園,又稱梧桐園。
梧桐葉落,百花盛開,芬芳馥郁,心曠神怡。
祝英臺一身清爽簡裝,鬢角長鬢一直長至胸口。兩側鬢髮隨風搖曳,好似仙子。
她與劉珏泛舟於湖面,水面清圓,開滿荷花。
女子調笑之聲,如銀鈴悅耳。、
小楫輕舟,夢入芙蓉浦。
岸邊,一披髮、身着白鶴氅的男子靠着躺椅飲茶,手捧的不是報紙,而是徐羨之、劉充送來的書信。
生活總是平淡的,沒有可歌可泣的愛恨情仇,也沒有翻來覆去的至死不渝。
如此平靜生活,已是世間難求。
信中是徐羨之、林堅對諸暨的建設,劉充在上虞戌邊的情況。
“諸暨、上虞、外加會稽郡治山陰的“釘子”柳莊,會稽定矣。”
這兩年樑嶽也沒有閒着。
除了研究功法法術,也專注世俗護道術的培養。
柳莊部曲八百,徐羨之扶持的各家共有一千,劉充兩千。
若是亂兵將起,這個數額還能再翻一番,甚至兩番。這不是烏合之衆,而是有紀律有刀槍的兵馬。
畢竟他們不像世家那般奢靡頹廢,沒有一日放鬆警惕。
此時,鮑乾之妻鮑氏前來。
“塢主,謝玄拜訪。”
“嗯,帶他到竹園。”
樑嶽放下書信。
竹林,石泉子還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樣。
“山伯。”石泉子懶散睜開眼睛,“我今年冬天……大抵是要死了。”
“你每年都這麼說。”樑嶽哭笑不得道。
石泉子每次快到冬天都覺得自己要死了,可就是挺了過來。
很快,謝玄一身便裝,揹着行囊而來。
“康樂公,你這是……?”
“世事艱難,無顏看之,不如歸隱山林,遊歷天下。”
北伐落幕,一下子抽走了謝玄的心氣。
“哎,不知有何大英雄,方能平定亂世。”謝玄深深嘆息。
“只要換一種思路,天下到處是英雄。”樑嶽微微一笑,“閣下若是發現神異之地,可記得託人來信。”
“哈哈,還是你瀟灑。去也!”
謝玄揹着行囊出發。
歲月無情催白髮,功業未成恨難休,往後寄情山水,好不自在。
諸暨縣。
荒郊野外,會稽山嶺。
巨木參天,更有灌木成林。
溪流匯成大河,沿着河流來到山嶺深處,還有個小型水潭。
兩位老者站在潭邊。
其中一名老者面色灰敗,如果樑嶽在此,定能認出這是三年未見的董澤。
旁邊一位仙風道骨的老頭則不認識。
董澤面露絕望,臉上又喜又悲。
“找到了,此地定是上古豢龍之地。可惜了……未能一見。”董澤深深嘆息。
“不是說山洞嗎?”
“滄海桑田,山洞淹沒,想要潛入豢龍地,起碼經過被水流淹沒的千丈洞道。”
這是凡人難以完成之事。
“葛洪,你回去吧……”董澤無奈轉身,“我壽命無幾,在此潭埋屍也不錯,多謝你的吊命丹。”
葛洪有些無語,道:“你這般輕易死了,豈不是浪費在下的丹藥?”
“老夫身無分文,只能以命來還了。”
“這樣吧,錢不用還。我也不能從羅浮山白跑一趟,不如你作嚮導,帶我拜訪會稽大山名士,如何?”
董澤露出促狹笑容:“不要錢了?一言爲定。”
“……”葛洪發現自己上當了。
“名士大多無能,不過卻有兩人不錯,一名石泉子,二名樑嶽。”
“石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