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合白衣飄飄,器宇軒昂,性子又冷,眼裡除了姐姐墨離和最近的幾個小外甥,至親,壓根容不下任何人,他比古龍筆下的西門吹雪還要適合白衣,那種刻骨的冷,比冬日裡蒼白的陽光折射在冰層之上映出的淡漠清華還要冰寒,還要疏離。
因此這哥們雖然極有桃花緣,平日裡也沒少招蜂引蝶,被年輕漂亮的豪門夫人小姐們拋媚眼,秋波如潮,可人家太高傲,目不斜視,一個都不理。
可以說,他從來沒有和女人打過交道。
而此刻,月色婉約,星光淡漠,一個紅透了半邊天的紅袍女子從那東海之上,雙腳凌空,衣袂翻滾,飛速而來。
傾東海之水,不足以形容其嫵媚動人。
舉滿天星月,不足以狀繪其妖嬈之姿。
身線婀娜,紅光瀲灩,傾國之容,曠世之貌,眉宇間掛着淡淡英武氣,而這份英武又爲絲絲落寞浸染,那是一種形單影隻的枯寂,一種美人遲暮的傷感。
潮水,肆無忌怠地澎湃。
俏皮的浪花,一波涌着一波地翻滾。
墨合突然在這樣的夜,邂逅到如此絕色的美人,美人人長的漂亮,嘴巴卻很毒,和他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幾乎已經可以看清楚那緊湊的五官,小巧的眼鼻,“該……該不會是豔鬼吧?”墨離搔了搔腦袋,喉結微動,自言自語。
瑪雅,“……”
瑪雅本以爲這白衣傻帽是個傻裡吧唧的豪門公子哥,平日裡打架鬥毆慣了,一招不甚被人廢了氣海,因此來這裡對影成雙,朝着東海哭訴了。
可她卻沒想到,映入眼簾的,居然是這樣一個丰神俊朗,白衣茹素,小臉居然還有點害羞的濁世佳公子。
他的白,無關輕浮,反而鉛華滌盡,唯留樸素,簡約式的華麗。
遠遠眺望,非常刺眼,可近處觀來,卻又溫潤,瑩澈,皎潔,清冷。
似乎--不是太刺眼太欠揍的。
“喂,你一直看我做什麼?”瑪雅俏麗在墨合斜上空,雙手抄在袖子裡,以整個東海爲背景,似滄海一粟,又似隻手可以遮住整個汪、洋,一派雍容華貴,一派霸者女王風範。
墨合微揚着頭,黑眸中的驚豔之感大大方方,光明磊落,無絲毫猥瑣之感,他目光如炬,灼灼地,直接而放肆地盯着瑪雅,“我……我說你真漂亮!”
那感覺非常之搞笑,看人家看的理直氣壯,可話說的又有些結巴--顯然一明明沒談過戀愛卻非說自己失戀了好多次戀愛經驗非常豐富的小雛男。
瑪雅,“……”您倒真直接。
被人如此近距離,理直氣壯,就跟在把玩自己的專屬品一般盯着,瑪雅這還是生平頭一次。
以前在阿修羅界,她最中意的軒轅隕從來不會正眼看她,她最討厭的什麼地獄領主,領主公子,她又瞧不上,壓根不跟人家看。
因此,這也算得上是最純的懵懂男,撞上最落寞,最傷懷,最需要愛,卻癡心錯付的懵懂女咯。
懵懂女眼波流轉,嫵媚一笑。“你們男人爲什麼總他媽的這樣,一見到漂亮的女人就犯傻?”
明明是一句帶着粗口的髒話,可此刻聽來,卻那麼的別樣,有着獨特的味道。
墨合劍眉一頓,眨了眨眼,學着瑪雅的語氣,依葫蘆畫瓢,“你們女人爲什麼總是他媽的打扮的這麼漂亮,我們男人不看多他媽的虧?我看吧,不看吧,估計你又要說我不懂得欣賞美咯!”
……
遠遠的,很遠的一個隱蔽處,跟在墨合後面的墨離,聽到自家弟弟如此的泡妞開場白,雙眼一黑差點栽倒。
少爺啊,看到美女你就不能斯文點嘛,美女罵人那叫貴妃醉酒,你跟着嚇起什麼哄呢?
墨離用上觀天視地法門,雖然隔着很遠的距離,但依舊把瑪雅看了個清清楚楚,甚至瑪雅的修爲,她也探測了個明明白白。
雖然探不出具體境界,但一定是幻神。
墨離有些納悶,這樣的一尊又漂亮,又風趣,又沒有惡意,卻也沒有善意的幻神,她來望春城搞毛?
難道她真是高級位面百靈大陸的人?
以前軒轅隕說,幻氣帶着血光的人,乃百靈大陸血河宗的高手,叫她見了就跑,千萬不要打。
這女子渾身都是紅,莫非乃百靈大陸的血河宗傳人?
若是血河宗的人,那肯定是來找茬的,可她怎麼就察覺不到絲毫的惡意和殺氣呢?
嗯,還是繼續偷窺好了,雖然有點不道德--不過感覺怪怪滴,墨離決定偷看到底,看看自家弟弟還會如何的出語驚人。
……
“咦,你這人說話倒有點意思,算得上是個妙人,我喜歡。不過你這衣服真難看,搞這麼白乾嘛?壽衣啊!”
“衣服?”墨離低頭,掃了眼自己的白衣白袍,衣服很帥啊!
“我習慣了這套行頭,穿久了白,也就懶得再考慮別的咯,不過我最近對紅袍很感興趣,我看你這套就不錯,要不,我們換換?”
丫夜深人靜荒野無人的,換衣服能換出很多事情的好不好!
瑪雅俏臉一紅,紅霞遮面。她性子火辣,可畢竟姑娘家,“喏,這就不怪我咯,既然沒得換,那我就繼續穿壽衣好咯,”墨合非常無奈地聳肩,在沙灘上坐了下來。
雙手托腮,眸光自下而上,依舊看着瑪雅。
說來奇怪,他並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傻小子,反而,以前在炫彩學院,也見過不少的美人美女,可眼前這個人卻不是一般的美人。
她漂亮,卻絕非庸脂俗粉。
她火辣,卻有着淡淡寂寞。
那是一種強勢的外表下,惹人憐惜惹人心疼的奪人妖嬈。
墨合的眸光好似帶着強大的穿透力,瑪雅被他看着,竟然被看的心頭砰砰加速跳,臉蛋更紅,有絲絲滾燙流轉。
她不由拿眼前人和自己曾經癡心錯付的軒轅比較起來。
軒轅的眼神,是一種刻骨的冷,冰寒裡參雜着隱忍和桀驁,就好似一隻孤狼,孤獨,漂泊,她能夠讀懂,卻不得駕馭。
而這個人的眸光,也是冷,然冷卻是假象,那是冰山下的火種,經過層層冰雪過濾而行成的一種矛盾之光。
第一眼,冷徹人心。
“哎……”想到被混沌獸帶入無間地獄的軒轅,甘甜的氣息,撩人的芬芳撲面而來。
墨合好一陣頭暈目眩,他還是頭一次和一個女子如此近距離接觸。
墨合華麗麗臉紅,“別,別,剛剛都是開玩笑的咯,我最近心情不好,說話有些冒犯,還請你不要見怪,對咯,我叫沈墨合,你叫什麼名字?”
沈墨合?瑪雅腹語唸了念,心頭微凜,“哦?那你的意思是,我們還是離的遠點好?”她嘴角掛笑,笑意放縱,火辣。
“不是不是,這樣剛剛好,剛剛好!”墨合開始結巴。
“我叫瑪雅。”
“瑪雅?好奇怪的名字哦,你的名字是什麼意思呢?”墨合搔了搔腦袋。
“名字嘛,稱號而已,能有什麼意思?”瑪雅瞪眼。
說到名字,墨合來了興致。
“名字當然有意思咯,名字飽含了父母對子女的期待和祝福,有很多講究的,比如說我的名字,沈是我爹的姓,墨是我孃的姓,沈墨合,就暗示我爹和我娘永不分離!”
“那沈墨離呢?”瑪雅脫口而出,又感覺有些失言,馬上閉口。
“你也知道我姐姐的名字啊!我姐姐和你一樣漂亮呢……不對不對,好像比你漂亮點……等等等等,好像你更漂亮!”
“……”
“說不清到底誰漂亮咯,不過她的名字就有些不詳啦,暗示我爹和我娘分離……你來望春城是找我姐姐的嗎?”
墨合非常機警,看向瑪雅的眼神,有了戒備的味道。
瑪雅微微搖頭。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對你姐姐無惡意,至於爲什麼知道她的名字,那是因爲最近她在望春城太火咯,街頭巷尾,談的莫不是她,你的名字和她的又這麼相似,你說自己的名字,我自然會聯想到她來。”
“這樣啊,是我多心。”墨合點了點頭。
瑪雅看到墨合臉色極爲蒼白,甚至說話都會喘氣,便開口問道:“你姐姐那麼厲害,怎麼會讓你被人廢了氣海?”
說到這個,墨合一臉羞愧。“瑪雅,你別這麼說,我姐姐厲害是她的事,是我自己不爭氣,一不小心被人抓住,因此才氣海被廢的!”
瑪雅皺了皺眉。
懵懂男墨合登時就被秒殺了。
她……她這是想幹嘛?
難道是來驗貨的?
“重練氣海,也不是不可以,不過非常困難,你這種情況,重練氣海未必是唯一的選擇。”
墨合,“……”
原來人家是在查看他的傷勢。
“你的意思是?”
“還記得我剛剛給你說的話嗎?”
“嗯,你說天地本缺,你還諷刺我蠢!”
瑪雅佯怒,“你怎麼只聽壞的不聽好的?我的意思是,天地本缺,你完全沒有必要再去重練氣海,所謂不破不立,破而後立,你的氣海被廢,這是災難,也是契機,這就好比一座城被毀,你是另外建城呢?還是在廢墟之上重新恢復呢?”
“另外建城,固然全新,但鬼曉得建成什麼樣子;但若是在廢墟之上,重新恢復的話,那可就有了針對性,並且事半功倍,正所謂抱殘守缺,大智如愚也!”
“可是,我的氣海沒有一點幻氣,我壓根沒得恢復啊!”墨合嘆氣。
瑪雅扭頭,掃了眼東海深處。
“那裡面不是有個小蓬萊麼,五彩石可以助你在廢墟之中重建氣海,這種重建,絕對比你重練氣海還要強悍,一旦五彩石和你的身體肉身,你的潛力,不可估量。”
“是啊,這個我也聽說了,不過小蓬萊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外面有幻神結界,幻神以下過不去,裡面又有陣法,五彩石哪兒那麼容易搞到手啊,所以我纔想該怎麼重練氣海,免得姐姐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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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危險是危險了點……”瑪雅喃喃自語,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複雜之極。
“對啊,我姐姐明天就要去小蓬萊了,我真沒用,愁人!”墨合躺倒在了沙灘上,只能看到瑪雅的一頭紅髮。
“那你繼續發愁吧,我先走啦!”瑪雅從沙灘上站起身來。
“什麼?你要走?”墨合再次坐了起來,雙眼看着瑪雅,淡漠的月華下,他的眸光,似有不捨。
“我當然要走咯,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做人不都這樣子的嗎?我這次從家裡出來,有一個心願,如今心願已了,我當然要回家咯!”
“可是……”墨合吞吞吐吐,一臉焦急,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沒什麼可是,再會!”瑪雅袖袍一揮,朝着東海深處飛去。
臨走前還不忘轉身,丟給墨合一個全身戰慄的秋波。
“你的衣服上有了沙子,你該換衣服啦!”
墨合怔怔地盯着瑪雅紅影消失的方向,久久沒有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