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吉爾的話，雪石本就瞪得大大的眼睛又變大了一圈。
“不過是兩個雄山城的盜匪團，他們能有什麼用。就算他們是勢力最強大的兩個團伙，卻是依靠獸人和野蠻人血脈打拼出來的，他們沒有能力反抗雄山城貴族。”
雪石毫不掩飾話語中的輕蔑，對這兩個盜匪團嗤之以鼻，即不屑他們成爲貴族走狗的求生方式，也是對盜匪團本身的不屑。
“吉爾你或許不知道，灰熊和獨狼明面上是兩個敵對盜匪團，可他們本質上全都是貴族的走狗，灰熊和獨狼兩個人依靠着獸人和野蠻人的雙重血脈優勢脫穎而出，這才被雄山城貴族看上，然後成爲了附近最大的盜匪團伙。”
“你說的確實沒錯，但是他們未必沒有用。”
沒有什麼人是天生就沒有用的。
吉爾通過自身經歷，有些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就算是普通人，只要使用適當方法，也能推倒王國的統治。
就算是面對巨龍，只要抓住機會，也能讓它們龜縮在帝國內不出。
不同人站的高度不同，看到的風景自然就有了區別。
有人覺得巨龍的實力強大到不可反抗，有人卻已經想着怎麼做才能在成功屠龍後把收益最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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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匪團也是如此。
他們在普通人威風八面，好似犯罪也不會被抓走，看起來非常厲害，可是在眼光更高的人眼中，這些不過是土雞瓦狗，只是被貴族隨意驅使的走狗。
在財富和權力更勝以往的貴族眼中，盜匪團已經不是合作者，而是隨時可以丟棄更換的棋子，不聽話就換，不需要去在意。
可對吉爾來說，這些人卻是讓雄山城亂起來的基石。
不只是灰熊和獨狼這樣的盜匪團，其他生存在雄山城底層的人，那些因不同原因成爲流浪者的人，甚至是那些隨時都會死亡的乞兒。
這些人都是可以讓雄山城亂起來的基石。
“……。”雪石突然覺得自己百多年白活了，腦筋有點跟不上吉爾的思維。
看到雪石困惑又不知該怎麼問出口的鬱悶表情，吉爾不由笑着道：“人的心思複雜多變，欺軟怕硬根植於多數人的心底，恐懼能讓人變得自私，也能帶來忠誠。”
吉爾將剛纔的故事又說了一遍，但這一次有些不同。
之所以被犯罪者闖進家裡也不敢反抗，是因爲犯罪者和邪惡傭兵團伙有關聯，又沒有做出足以判刑的罪惡，身爲良民，害怕犯罪者事後報復，所以受害者不敢招來衛兵。
這就是恐懼帶來的效果，也是犯罪者的憑依。
因爲恐懼而選擇臣服，所以在被犯罪者威脅毆打家人的時候，受害者纔會默默做出自以爲合理的選擇。
自私和恐懼，讓受害者選擇了對手無寸鐵的家人施暴。
因爲恐懼，所有受害者都不敢反抗犯罪者，只能把心中的怨氣和憎恨發泄給看起來更好欺負的家人，直到人人都這麼想的時候，原本親密無間的家人反目成仇。
就算心裡無比憎恨犯罪者，受害者因爲恐懼受罰，恐懼被犯罪者指揮家人毆打自己，纔不得不將家中積蓄全部交出，奢望能得到犯罪者的憐憫。
這就是恐懼的效果，恐懼是源頭。
因爲恐懼，所以自私自利。
因爲恐懼，所以付出忠誠。
“若是沒有了恐懼，就算是良民，面對闖入自己家中的人也絕不會客客氣氣的邀請他坐下，也就不會有被威脅毆打家人進而變成反目成仇的最終結果了。”
聽着吉爾重新講了一遍剛纔的故事，雪石若有所思：“雄山城貴族難道……也是利用恐懼達到統治目的的……？”
“恐懼是組成統治的重要部分，但也不是全部。”
“？”雪石一臉懵然的看着吉爾。
“你覺得什麼事情招人恨。”
雄山城是犯罪者之城，貴族站在最頂點，他們掌握着無量財富。
私設稅卡，建立賭場、娼館、奴隸拍賣場。
在其他地區或合法或違法的斂財方法，這些貴族全都試了個遍。
明面上看，這些產業都和貴族無關，可是明眼人都知道，這些全都是貴族們的手筆，沒有這些貴族撐腰，沒有人敢做這種事情。
不給其他人留下任何肉糜，只有濺出來的湯湯水水也要跟一大羣人蜂擁搶奪。
斷人錢財，殺人父母。
試問，雄山城貴族能不招人恨？
不說其他，單單是雄山城貴族貪婪到永無止盡的斂財方法，就能招到無數人的憎恨。
無窮的憎恨早就溢出雄山城了。
可是，那些貴族依然活得逍遙自在，反倒是那些憎恨者，大都無比悽慘的死掉了。
就算是活着的憎恨者，也只能將憎恨嚥到肚子裡，默默爭搶濺出來湯湯水水。
“因爲恐懼？”雪石嘗試着問道。
“不，是因爲信任。”吉爾十分果斷的否認了雪石的話。
“正因爲人的性情反覆多變，所以從來不只有跪地祈求憐憫的懦弱者，還有無數奮起反抗主動尋求出路的求生者。”
反抗雄山城貴族的人，他們既是憎恨者也是求生者，他們不甘於成爲祈求憐憫的懦弱者，不甘於舔舐貴族灑出來的湯湯水水，所以他們才選擇奮起反抗。
“失敗讓求生者沉默，卻不會讓求生者消失，更不會讓求生者感到恐懼，失敗成爲求生者奮勇向前的動力，只要等到機會，求生者們立刻就會亮出噬人獠牙。”
求生者沒有恐懼，也不會恐懼。
“雪石，你覺得在這座紙醉金迷的城市，想要取代那羣貴族的人有多少？”
“應該有很多吧……。”雪石的聲音有些拿捏不定。
如果是雪地矮人的話，可沒有誰會想成爲所謂的貴族，因爲那代表着無盡的麻煩，喝酒吃肉時間變少，別人在慶典歡慶的時候他只能默默處理公務，相比貴族，雪地矮人更想得到能證明自己的榮譽稱號。
吉爾默默走到房間窗戶前，默默看着街道上來去匆匆又暗中戒備的行人。
這些人爲什麼沒有離開雄山城？
難道都是在外面犯了事或者路費不足而不得不滯留在雄山城？
這當然不可能。
“這些人中未嘗沒有求生者，心中未必就沒有成爲貴族的想法，可是他們依然在默默的工作，因爲他們只能工作，不是被恐懼脅迫着工作，而是相信雄山城貴族不會輕易倒下，他們信任雄山城貴族手中掌握的權柄，絕不會簡單的就被人推倒。”
求生者不是因爲恐懼而不反抗，是因爲信任而不反抗，他們用實踐證明了貴族掌握的權柄有多麼強大。
雪石恍然，脫口而出道：“所以只要動搖了雄山城貴族的權柄，讓人看到反抗的希望，我們的問題自然就會迎刃而解。”
沒錯，只要讓懦弱者和求生者看到雄山城貴族的弱勢，知道雄山城貴族不在是不可動搖的存在，懦弱者就會丟掉恐懼化爲更甚以往的憎恨者。求生者也會重新亮出他們的獠牙，狠狠從他們身上咬下一大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