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明很同意我的看法，“以前只有你能看見他們，但是現在我們也能看見了，說明在這裡他們的怨氣最重。看剛纔那個人往這邊看了，說明是演給我們看的。”
“靠，我最煩聽戲，聽又聽不懂，咿咿呀呀得跟催眠曲兒似的。”劉大符一臉的不樂意。“現在居然還要聽鬼唱戲！太tm扯淡了！”
他聲音很小，也就只有我們能聽見，但是那些收拾戲臺子的人卻突然都停了下來，朝我們這邊看。
劉大符看着他們，馬上抿住嘴脣，脖子都僵住了，一句話也不敢再說了。
那些死灰色的臉轉過去，又開始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了。劉大符現身說法，證明了那些戲子希望我們好好在這兒聽戲，還不能說半句不中聽的話。
帷幔放下來了，我估計馬上就開始了。我們在這半山腰上，準備聽一出鬼戲，想想也覺得離譜的很。
黃色的幔布拉開了，一陣鑼鼓聲響起，一個穿着鳳冠霞衣的戲子應聲出來了，她一開嗓我就不自覺得顫抖了一下。
我是聽不懂京戲的，但是我能感覺到這戲子唱的着實很不錯，仔細一看覺得很像我最初見到那個紅袍戲子。之後我又看到了山洞火光裡出現的兩個老生。
我們這羣外行耐着性子聽着，賈明反倒有些入迷。我問他能聽懂嗎？他搖搖頭，但是覺得很好聽。
我心裡暗暗嘆了口氣，這小子也是可憐，長這麼大肯定沒有聽過戲，更別提流行歌曲了。
劉大符搖搖頭，無奈地看着賈明，肯定和我想的一樣，但是他現在什麼也不敢說，生怕那些戲子直接衝下臺來抓他。
我們都快堅持不住了，希望他們趕緊唱完，又怕他們唱完。
陰冷的山風吹着黃色的幔布，鬼魅的古戲樓裡不斷髮出各種鑼鼓聲。這些鬼戲子倒是賣力，聲聲飽滿，句句動情。
不知道爲什麼，我心裡竟然多了些惋惜。他們到底遭遇了什麼，整個戲班子都變成了鬼，爲什麼會出現在這深山老林裡，戲樓外他們有着什麼故事。如果擦去臉上的脂粉和油彩，他們是什麼樣子的？可惜這一切已經不可知了。
“這是一出摺子戲。一般是全劇最精彩的部分。”王佳音說完，眼神裡有一種難掩的悲傷。
我們一問才知道，原來她太爺爺也喜歡聽戲，所以她多少知道一些。跟王佳音相處得時間越久，我就越怕她提起小老頭。
當初我和秦媛媛眼睜睜看着小老頭被女鬼推進棺材，什麼都沒有做就直接離開了，如果告訴王佳音這些，她一定會恨死我，肯定會很受傷。
劉大符已經開始打哈欠了，我們的精神也快頂不住了。
“唱完了唱完了！”秦媛媛提醒着我們。我趕緊盯着臺上看，那些戲子正在謝幕。
“我滴個親孃啊，今兒聽完這齣戲，估計我這輩子都有陰影了。”劉大符仰頭看着天，我覺得他已經快瘋了。
這時我發現那些戲子都開始看向我們這邊，然後竟然從戲臺子上飄了下來，朝我們走來。
劉大符一把抱住我胳膊，“是不是我剛纔對他們不敬，來找我了？暖，咱們快準備好咒符，他們一過來我們就貼上去。”
秦媛媛瞪了劉大符一眼，“你怎麼就知道貼貼貼！那些戲子的樣子並不像害我們，你老說這個，再把他們激怒了，整個戲班子的老鬼可不好對付。”
雖然我知道這些鬼沒攻擊我們，但是手裡還是悄悄攥住了一張咒符。
我們幾個都站了起來，那些戲子停下來了。其中一個唱老生的，往前走了一步。看起來應該是整個戲班子的老大哥。
“你們找我們有什麼事嗎？”我大聲問他們。他們卻不說話，難道是有什麼大的冤屈開不了口？
我試着在心裡跟那個老生交流。
果然他迴應了我，開始說話的時候，不是很流暢，就像很久沒有開過口一樣，支支吾吾半天說不成句子。漸漸的他說得流利了，跟我說了這個鬼戲班子的事情。
他告訴我，他們在這裡等了很多年了，終於等到一個可以幫他們的人。這個山上雖然經常有高人過來，但是沒有一個人像我們這樣安安靜靜聽完他們唱戲的。
我心說我們也是害怕，要不然可不想聽完。他繼續告訴我，他們死後很想再去看一眼恩師，可惜他們的魂魄被困在了這山上。
“爲什麼會被困在這裡？”比起他讓我幫忙做的事情，我更想知道這個。
他告訴我是因爲山上的很多樹上都綁着黃符，那些黃符很厲害，可以封魂，而且會使他們失去怨氣。
我說怎麼在小村子的時候沒有發現那些村民是鬼呢，而且那個紅袍戲子和老樵夫都沒有陰氣，原來是這個原因。小村子的周圍黃符最多，再加上他們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所以我才絲毫沒有察覺出來。
他接着告訴我，希望我能帶他們走，只要了了心願，就可以安心去投胎了。
我又不明白了，他們如果早告訴我，我完全可以幫他們，我和劉大符都帶着小瓷瓶，每人裝下一些戲子，應該沒什麼問題。
可他們搞的這麼複雜，讓我看見那麼多次都不跟我說，非得搭戲臺子費勁兒唱完戲才肯說。難道他們有什麼不得以的事情？
不過我馬上又想，他們要看的恩師也不知道是誰，要是人家還健在，看見這麼多鬼徒弟，豈不是會被嚇得一命歸天？
這害人的事情我可不能做，那麼多高人都沒有幫他們肯定是有原因的。他們見了恩師，肯定不是遠遠看一眼就完了，把活人嚇死是折煞陽壽的事情，我的小命本來就不長，再打個折，估計辦完這事兒就可以給自己準備後事了。
他好像能看出我在想什麼似的，直接告訴我，“我的恩師遭文化大革命迫害，含冤而死，我們只想去墳前祭拜一下。”
我總算鬆了口氣。但文化大革命開始那年是1964年，他們該不會也跟修羅年有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