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武小刀感到一隻大手抱住了自己的身腰,逆風刺得他睜不開眼,便任憑那人挾着自己,但他還是明顯感覺到風的風向和風力不同了,敢情這人抱着自己在崖上奔走,這等功夫駭人聽聞,武小刀心裡真是又驚又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武小刀緩緩睜開眼來,見自己躺在一片花草之中,霍然站了起來,四下一打量,見這是一個谷底,四周都是些花草灌木,仰頭一望,一座高崖聳然立在眼前,武小刀心想這便是自己掉下來的那個山崖,只不知抱我的那個人在哪裡。
於是縱聲道:“喂!”他內息充足,這一喊,登時傳得老遠,只聽到整座谷底都回蕩着“喂喂喂……”的迴音。
武小刀再喊道:“前輩在嗎?”
只有“在嗎嗎嗎……”的迴音回答他。
武小刀頓時放棄,擡頭望一望直聳入雲的峭壁,又提高嗓子道:“小菱!你聽得見我嗎?”
“我嗎嗎嗎……”
武小刀泄了氣,上前試了試,想爬上崖,可惜崖壁陡峭,光溜溜無可攀附,只有徒呼奈何。
武小刀心想:“只有上去再跟她們會合,否則她們以爲我摔死了,空自傷心。”
一想到死,突然想到自己被高才刺了一劍,“哎唷”一聲,嚇得自己低頭去看那被刺之處,只見那裡的衣上被刺出了一個洞,自己卻渾然無事,忙伸手入懷,摸出一塊金牌,原來高才那一劍刺在金牌上,武小刀才躲過一劫。
武小刀“咦”了一聲,奇道:“這金牌是怎麼到我懷裡的?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又仔細審視了一番,只見這金牌上面雕了很多花樣,有一面刻了一二三四共四個字,武小刀自言自語道:“這應該就是他們爭奪的‘天下第一’的金牌了,原來金子是這樣的。”說罷將金牌放入袖口的口袋,因那衣襟已然破了一個洞。
他自是不知這金牌其實是廉相如當初在他胸前印了一掌,將他震出池苑時放入他懷裡的,那時廉相如微微感到這次四大山莊圍攻下五門實屬不義之舉,這御賜的金牌那是誰也沒有資格收受的,因此將這金牌交給武小刀這個外人,也算贖了自己的一點點罪孽,誰知在危急時候救了武小刀一命。
武小刀一心想見小菱,展開身法朝谷口跑去,他雖沒學過輕功,但因內力雄渾,跑起來一點也不費事,眨眼功夫便跑出了山谷。
武小刀腳步不停,朝一個緩坡跑上山去,此時曙色漸明,一道霞光射下來,將樹林照個通透,武小刀更是心急,提氣疾奔,只覺兩腿上的足三陽經、足三陰經燙熱起來,一股熱息在體內亂撞,胸口發悶得緊,當即平下心來,緩緩吐氣納息,心裡將那九宮的走法想了一遍,那股熱息便隨着意念行了開來,不一會兒,武小刀便覺得身子暖融非常,腳下絲毫沒有閒着,跑步如飛,轉眼便來到山上的崖岸邊。
武小刀見高才的屍體還遠遠躺在那裡,不敢湊上前去,提聲呼道:“小菱!”
呂勝昔與小菱人既不在崖邊,也沒有人回聲。
武小刀又喊了幾遍,依舊沒有人聲,不禁心裡害怕起來,尋轉:“小菱見我掉下山崖,定是以爲我死了,她便同着她母親回家去了吧。只是我沒曾問過她家住哪裡,否則可以去見一見她,告訴她我還沒死。”
崖邊風大,此時曉風送爽,武小刀卻頓覺一種難以言表的孤獨之情,想到爹這時候還在鋪子裡的板牀上睡覺,自己將牀單扯走,爹昨晚上該是有多麼地受寒啊!
一想到爹,武小刀眼眶一溼:自己不辭而別,爹一定是擔心死了吧。一念及此,擦掉淚水,向着崖外的空無喊道:“小菱!我不能去找你了,我現在得回家看我爹,再見啦!”
他既諳得了調息之法,此時再跑下山去,便只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山下的官道上,卻見昨天那開茶棚的中年人已經在那裡架爐燒茶了。
中年人看到武小刀下了山來,並不奇怪,只道是意料中事,朝武小刀道:“喂,小兄弟,昨天我說什麼來着,被人擋在門外,這師拜不成了吧!怎麼樣?你是我今天第一個客人,這茶照樣不要你錢,來嘗一碗?”
武小刀忽然覺得有些對不起這位中年人,他可還不知道昨天夜裡山上發生的事情,心想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有人來拜師學藝了,這中年人的生意就此斷絕,到底還是因己之故,便向中年人微鞠了一躬道:“不啦,大叔,我身上沒錢。”
中年人笑道:“早就知道你沒帶錢,不是說了不收你錢了嗎?這是新煎的鐵觀音,早上的露水還在裡面呢。”
武小刀不好拂了中年人的好意,便上前接過中年人手裡的茶,細細品嚐起來,直喝了個底朝天,對中年人笑嘻嘻道:“大叔,你這茶真好喝,是我喝過最好喝的茶!”
中年人一愣,還沒緩過神來,武小刀已經放下碗,離開了茶攤。
中年人喃喃道:“奇怪……”低下頭去收拾茶碗,卻見茶碗裡放着一顆斗大的夜明珠,燦然生光,中年人聳然擡頭,卻哪裡還有武小刀的身影?
武小刀拐上小道,朝着朝陽升起的地方,拔足狂奔了開去,
幸好大早上官道上還沒有車馬行人,否則乍見這麼一個疾跑的孩子瘋子般掣電而來風馳而去,還以爲大清早撞邪呢!
太陽初升,牛田鎮上已稀稀落落地有了幾個趕早的行人,一個客店夥計取下門板,正要開始一天的生意,忽覺眼睛一花,一個矮小身影從他面前一晃而過,夥計以爲自己還沒睡醒,忙揉一揉眼睛,看清楚眼前確實無物,低罵一聲:“他媽的,大清早見鬼,莫不是今天還是一個客人沒有?”
那個疾閃而過的身影正是武小刀,又有誰會想到,只是一夕之間,武小刀就從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半大孩子成爲一個武功卓絕的武林高手。
武小刀一路跑到家門外,擡頭一看天色,正是辰牌時分,心想:“糟糕,這時候爹正要起來,他見我一夜未歸,不知要怎麼罵我呢!”
躡手躡腳推了推門,屋門應手而開,“咦?爹早就起牀出去了嗎?否則門怎麼沒有朝裡面關上?”不待多想,小心翼翼走進去,朝內屋偷看一眼,果然牀上不見有人,武小刀心想:“看來真是出去照顧攤子去了吧。”
武小刀登時大膽起來,腰板也挺直了幾分,在屋子裡踱了幾下,瞧了瞧手中的彎劍,心想它到底是陪過自己出生入死的,便畢恭畢敬得將之掛在柱上,有模有樣地鞠了三躬,笑嘻嘻地道:“老爺有福有壽,敢求保佑!”
忽然“哎唷”一聲,忖道:“這會子爹既已去了鋪子,我可得趕快過去幫他磨刀具,這去攤子還有段路程,可得想好怎麼瞞過他。”便出了門向鐵鋪走去。
來到鋪子前,果見武老刀在那裡拉爐鍊鐵,見到武小刀,叫道:“臭小子!現在纔回來,還不快給我磨刀去!”低下頭,又自顧打起鐵來,竟沒再問武小刀半句,空教武小刀半路上想好的說辭,都爛在了肚裡。
武小刀依言走進裡屋,見到地上的磨刀石旁已堆了幾把柴刀、剪子,另外還有一些是江湖人練的長劍、匕首、鏢之類的。
武小刀登時覺得有種遊子歸家的感覺,卻不忙着磨刀,看到外邊燒得正旺的爐火,心內一動,走上前去,從袖口掏出那塊金牌,思道:“這四大山莊貴爲武林正宗,卻爲了這麼一塊小小的金牌拼得死得死,走的走,我還不如將它投進火裡面融化掉,也算爲武林除害了。”
心下已定,便要將金牌投入爐火中,這時候,忽聽得背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武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