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丹狀反叛襲擊他們之後,在克拉瑪依部落,他和李夢瑤細細討論過案情的發展。
來使被殺一案,基本已經可以確定是烏孫國內部有人想謀反奪權,故意買通封山教殺掉小昆彌,引來大昆彌,再讓大昆彌最爲信任實力也最強的烏丹狀把大昆彌也幹掉。能知道小昆彌偷偷前往中原商量聯婚一事的,恐怕就只有這昆彌的親弟弟靡寇祿王爺了,那麼想要奪權的人是誰,一目瞭然。
他們討論的一直是奪權一事,因爲這事態嚴重,而且來使被殺一案的陰謀就此浮出水面。
但沒多久後,眉千笑卻想到兩個非常奇怪的地方。
既然來使被殺是靡寇祿苦心積慮的計劃,那麼爲何殺了來使之後要把來使藏到不顯眼的低窪處?萬一沒有被人發現,屍體被風沙掩埋,一切豈不是徒勞?第二個疑點,既然目的是爲了引起大昆彌的注意,令親自前來敦煌過問自己親兒子的事情,爲何要假裝劫貨,令這案子添上不必要的迷霧?直接讓拱衛司查明白是蓄意殺人,大昆彌不更着急地前來嗎?
這些疑點似乎與目前大勢的走向並無關聯,就連李夢瑤都沒去細想,心中擔憂全是西域三十六國的危機。但眉千笑偏偏就是被這些小疑點抓住了注意力,打算花點時間搞個明白,總感覺這其中必有乾坤。
花了好幾日時間,他從黑道入手,到現在僥倖找到這小妾,總算搞明白了第一個疑點。
被買通殺來使的封山教根本沒有蓄意要藏起來使的屍體,他們接到的指令只有殺人和越貨,幕後元兇屍體包不得越早被發現越好。結果屍體被路過的竊賊先發現,搬到暗處好慢慢行竊,這才讓屍體多停留了數日才被偶然發現。眉千笑正是有這樣的猜測,才嘗試從黑道里流通上不了檯面的交易鏈調查,看能不能證實自己的猜測。
這裡頭有個矛盾之處,爲何來使的貢品被劫,屍體上的飾品卻沒有被劫?眉千笑此時想來,應該是元兇故意所爲,這麼一來屍體被拱衛司發現後,很快就能從屍體上的飾品查明這些人來自烏孫國,並且都有不俗的身份地位,讓拱衛司加快工作效率引來大昆彌。可惜被竊賊剝了個乾淨,等眉千笑來到敦煌屍檢才從“小太陽”看出這些人不簡單。
第二個疑點,眉千笑本來沒有什麼頭緒的,但現在因爲沙羅幫被滅口反倒有些想法。
劫貢品而沒有動屍體身上的飾品這個疑點,從一開始被發現那也就算了,因爲後邊發生的事情一定會將這個疑點掩蓋,大家會明白元兇不取首飾就是爲了讓大家知道死的是小昆彌,爲了引大昆彌出來。
但所有事情都發生之後,若這時才被人翻出這個小疑點,或許就會有無聊人深究下去……
比如眉千笑,就是那個無聊人。
如果被深究下去,這個矛盾點所隱藏的秘密,連主謀靡寇祿和那位霸公子都不知道的秘密,就會被發現。
所以,幕後元兇也在追查那些屍體上的飾品所在,正巧在眉千笑來到之前把沙羅幫幫助殺掉,將所有首飾收走,斷掉線索。想得更糟糕一點,或許幕後元兇一直在監視着他,根據他的動向才提前殺掉沙羅幫幫主。如果是後者,那對方的實力也太可怕了,竟然連他都沒有發現被監視着。
通過小妾爲他確認了第一個疑點之後,結合幕後元兇着急殺害沙羅幫幫主的事實,眉千笑得出一個粗略的推斷。
那批貢品裡頭,有別人想要的東西,並且那個“別人”或許是第三方勢力。在幫靡寇祿完成劫殺來使的同時,完成自己的需求。
媽蛋,這些傢伙到底從貢品裡拿了些什麼?烏孫國還有什麼好東西,值得這些人與靡寇祿他們合作的眼皮底下搞小動作?
眉千笑突然拍了自己一巴掌,他這人就是賤,說好了退休,還多管閒事做啥。
“走了。(樓蘭語)”
“走?怎麼走?這小姑娘怎麼辦?(樓蘭語)”三哈多聽眉千笑叫喚,躡手躡腳走過來。
“帶走,沙羅幫幫主死在這,她一小姑娘留在這豈不是等死。你跳上來!(樓蘭語)”
眉千笑將少女摟入懷,背上背起三哈多,從那扇敞開的窗戶一躍而出。
月色如畫,蒼空如軸,漫天星羅密佈,西域之地才能見到的廣闊晴朗的星空之下,一道看起來囊腫的身影在空中飛逝。
等天色將拂曉,多靈和三哈多從眉千笑身上爬下來的時候,已經身處樓蘭與莎車國交界處的一支小村莊。他們雙腳剛碰地便踉踉蹌蹌,雙腿發軟。剛纔被眉千笑帶着在各處樓房上飛馳,景色在眼旁飛快掠過,整個人騰空不止,讓他們久久無法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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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千笑沒理會那兩人休息回神,找到前方最大的一間草房直接推門進去。沒過多久,草房處發出了奇怪的聲響,眉千笑雖然阻止了那尖銳的哨音,但還是從小村莊四處跑出許多人。
“拜見大人!阿變……(樓蘭語)”
“閉嘴。(樓蘭語)”
眉千笑打斷這跑出來跪在他面前倒頭就拜的男男女女數十號人。這場面一下子嚇壞三哈多和多靈了,連忙躲在眉千笑身後。
“我找你們只是一點小事,這女孩以後留在你們這裡生活。(樓蘭語)”
“當然沒有問題!(樓蘭語)”當先一位看起來像村長的男子應道。
眉千笑扭頭又朝多靈說:“這裡不同你原來的生活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你要學織布養麻,自力更生,你可願意?(樓蘭語)”
多靈連忙跪下:“大人,我本生在普通民家,家境貧困才被賣入青樓。淪爲別人的玩物本就非我的意願,我願意留在這裡自力更生!大人讓我重獲自由,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樓蘭語)”
眉千笑揮了揮手,讓多靈起身。
像多靈這樣的可憐人多不勝數,他今天碰巧遇見了,還能隨手幫一個。但這世上哪有可能只憑他一人就解救所有可憐之人?緣分罷了。
看着那嬌麗的人兒勉強自己堅強起來,眼底收斂不住對陌生地方的膽怯,和對未來的擔憂,孤寂落寞的背影,眉千笑的心中忍不住漣漪層層。那副模樣,當真讓他牽起許多塵封在記憶力的往事,和那道小巧的背影相重疊……
他苦笑着嘆了口氣,回頭便走。
“小蕩棍大人,你這還要去哪啊?我跟着去嗎?(樓蘭語)”三哈多連忙跟上來問道。
“你別來了,該去哪去哪,我去探望一下故人。唉……明知道是自己多事,還是忍不住要去幫人家排憂解難,哥壞就壞在心軟。(樓蘭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