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天後。
春風閣天字一號別院中。
任你們行坐在主位猥瑣地盯着一邊看,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散發着濃郁的猥瑣勁。青衣堂堂主馮俊志和血刀門門主屈浩、鐵掌門門主孫詠德則坐在另一旁,他們是受邀前來吃頓飯的,據說是日月神教要答謝他們幫忙解決皇城亂子。
馮俊志和屈浩自認是任你們行的親信經常侍奉在旁,早已見過日月神教幾位的真面目,孫詠德卻是第一次見到鐵扇書生和其他幾位的真容,坐在位子上顯得有些拘謹。
任你們行盯着的是他的三個弟子,他們坐在自己另一側。
除了斯斯文文的柳悄悄,剩下兩位男子吃相相當難看,一如惡狗搶屎,啊呸,餓狗搶食。筷子不夠用手來湊,滿桌的山珍海味,被他們吃成了丐幫弟子聚餐的殘羹雜糧的既視感。
“嘖嘖嘖……我的弟子,一個個長得人模狗樣,我怎麼現在才發現。”任你們行摸了摸自己整齊的八字鬍,“慢點吃,一個個沒見過世面一般,別在這最頂級的青樓中丟我臉面。”
你他喵有臉嗎?!
眉千笑就坐在任你們行旁邊,聽到這麼一提他卻是醒悟過來了……
我他喵急什麼啊,是飯不管飽了還是菜就快餿了?!
他停下了筷子,左手抓着的一把魚翅羹甩回碗中,把黏糊糊的手在桌布上細細摩擦了幾遍……都怪大家很久沒齊聚了,一旦齊聚,那熟悉的在白木崖上搶飯吃的本能就自然而然發動了……
他旁邊挨着坐着柳悄悄,再過去一位,也是身材高大的男子。他一頭紅髮披在肩後,臉龐硬朗帥氣,五官似用刀雕塑出來一般,充滿了陽剛氣味的俊酷。左眼眉間有一條深疤,更添幾分男子漢味道。再加上這一身好身材,往街上一站,保證不需五分鐘立馬有姑娘上來搭訕,有媒人婆上來問媒。
行走的荷爾蒙說的就是這款男人。
他似乎也反應過來頓了一頓,這才慢慢放下手中捏緊快成肉餅的獅子頭,筷子也從刺刀握法轉變成正常握法。
“我們幾個也很久沒坐在一起吃飯了,好懷念以前的日子啊,是不是啊大師兄。”
柳悄悄往左右兩邊伸手,一手挽住一隻手臂,輕輕搖晃道。
“嗯。”那紅髮男子輕輕應了一聲,將髒手在桌布上擦乾淨,連擦手的姿勢都和眉千笑一模一樣。
別看他這麼平淡地迴應,這還是柳悄悄說話纔有的特殊待遇。換眉千笑或任你們行說這話,換來的不是一記白眼就是一聲冷哼了。
這位紅髮男子正是他們的大師兄,眉千慮。
什麼?紅羅剎?
沒有,這裡沒有這個人。
在這裡的,就只有眉千慮。還有他的一個窩囊廢師弟和一個吉祥物小師妹,遲早要被他幹掉的糟糕師傅,還有師傅的幾個豬朋狗友。
可能很多人都不明白這種身份轉變後態度不一的情況,但這纔是江湖的正確打開方式。
人在江湖走,當別人是什麼身份的時候,就該用什麼身份對待。
就如馮俊志,畫上妝容捧着鐵扇到處問狗皇帝死了沒,這時他就不是馮俊志而是鐵扇書生。就算他的親傳弟子生在這種時候,也只會按照兩人堂主和護教使的關係進行溝通,直到他恢復馮俊志的身份。
眉千慮也是一樣,當他戴上日的面具,那他就是日月神教的護法之一。當他戴上的是青面獠牙面罩,那就是江湖第一殺手紅羅剎。
不管認識也好,不認識也罷,眉千笑見到紅羅剎,便只能按照和紅羅剎打交道的方式相處,除非確定到了只有兩人私下的時光。如同眉千慮見到穿着錦衣衛的眉千笑也不會喊他一聲師弟一樣……這是在江湖上,特別他們這種魔道中人的行事規則。
今日日月神教的幾位都沒有戴面具,說明此時他們的身份就是普通的一家四口,一個師傅帶着三個弟子。
這也是孫詠德拘謹的問題所在,他自然知道此時的氣氛走向,對方的身份變化……但他很不適應啊!特別是傳聞中最兇殘的日也在,現在還知道這貨便是連僱主看不爽也幹掉的江湖第一殺手紅羅剎,他還不如分上下級見面就行禮保持安全距離更心安呢!
這便叫以訛傳訛。
其實眉千慮不是一個脾氣不好的人,只是……自小就有不靠譜的人圍繞在身旁,作爲一個剛直的正常人,這才慢慢養成了懶得和賤人耍嘴皮子直接暴打一頓就完事的性格。
不過他只要見着他師傅,心情特別不好。
也不是什麼大事,其實就是名字的事。
眉千慮是他師傅給他起的名字,好像很有文化的樣子,取自“智者千慮”,是不是很有才氣?
這就是文化水平不高的結果。
他師傅臨時抱佛腳翻書只翻一半,沒看完下半句……“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這個名字,被後來懂事的二師弟經常拿來取笑。爲了這事,他也沒少揍蠢弟弟。但是卑鄙的人總有卑鄙的活法……他師弟給後來懂事的小師妹普及了着名字的樂趣,每次怕死地抓着小師妹當擋箭牌一起取笑他。
要不是有小師妹擋着,他二師弟早就半身不遂高位截肢被他掛在東南枝上,遙望白木崖的冬去霜來!
“咳。”
眉千慮低沉一咳,就連咳嗽的聲音都蒼勁有力,嚇得孫詠德立刻放下筷子低頭,畢恭畢敬。
成功引起他師傅的注意後,眉千慮這才深深吸了一口氣,默默道:“我沒帶錢。”
孫詠德長吁一口氣……還以爲什麼問題,就算這京城的消費再貴,他也不至於付不起一頓飯錢。
“沒關係沒關係,這頓飯我……”眉千慮擡眼一瞥,孫詠德剛想豪氣萬丈說請客的話立馬打碎咽肚子裡了。
剛纔眉千慮的眼神是不爽吧?!要殺了他吧?!他是不是等會就要死了?!孫詠德雙腳顫個不停,不明白自己什麼地方得罪了眉千慮。
難道請他吃頓飯是那麼離譜的事情嗎?!
孫詠德比較疏遠不知道內情,日月神教內部爭鬥環境其實極其惡劣。
像這種任你們行叫大家到場的飯局,少之又少,但最終結局都會是一樣的……坑眉千慮買單。所以眉千慮提前隔絕這個問題,但其他人也不能買。
他並非沒有買單的錢,只是覺得每次這麼縱容他們耍賴撒潑滿地滾就能白吃白喝,以後只會寵出一個廢物師傅和一個廢物師弟……小師妹?小師妹當然要給錢買的單啊,小師妹不寵該寵誰,這需要思考的嗎?
“誒,今天你想買單都輪不到你。”任你們行大氣揮了揮手,用力拍了拍桌子,滿臉富貴逼人的氣勢。
“師傅終於走上搶劫的不歸路了嗎?也好,我終於可以理直氣壯清理門戶了……”眉千慮微微一笑,這位酷哥極少露出笑容,一笑卻剛毅帥氣,迷人的很。
當然,可能是職業氣質導致,側漏的殺氣也有些滲人。
“孽徒!清理門戶這詞是這麼用的!你這叫欺師滅祖!”任你們行又拍了拍桌子,極其不爽道,“你師傅決定揚眉吐氣一次,不要求你買單!”
馮俊志和屈浩聞言感動地鼓起掌來,弄得孫詠德不懂感動的點在哪,不要求眉千慮買單是那麼值得慶祝的偉大事情嗎??反正跟着鼓掌就對了。
“哦?”眉千慮將信將疑。
“哼,我讓千笑買!”任你們行驕傲地昂起頭,昨日你對我愛理不理,今日我讓你高攀不起的傲嬌模樣。
喂,你倒是真正揚眉吐氣一次啊!那麼驕傲的樣子,結果是坑另外一個徒弟啊!誰給你那富貴逼人的自信!輪到他眉千笑要欺師滅祖了好嗎!
“現在南京是你主場啊,而且只有你有正當收入,當然該你盡一盡地主之誼。”任你們行信任地拍了拍眉千笑的肩膀,朝他伸出一個大拇指。
哥在這只是在這裡打工的一個小小錦衣衛啊,你以爲哥最近把南京城收做自己地盤啊?春風閣天字一號的消費力遠超哥的負荷好嗎!就算有這消費力,哥也用來陪姑娘吃,誰要請你啊!街角大排檔排排坐吃份鍋貼才符合你的氣質好嗎,沒鏡子也無所謂,你平日不撒尿的嗎?!
眉千笑也長吁一口氣,好在今日他敢來也是有備而來。
“算了,也就這一次。你們放心吃,反正這頓飯盜帥請客!”
眉千笑難得一次露出暴發戶的燦爛微笑。儘管時限只有一頓飯的時間。
……
(過大年大家也放心吃,新年快樂萬事如意!PS:過年忙,更新量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