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同,一個多麼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在另一片更加廣闊的世界中,只有賭徒逆命,沒有平凡的吳同,只有堅強勇敢的逆命,沒有膽小懦弱的吳同,只有如今的逆命,沒有過往的吳同,所以當逆命聽見龍易凡說出那個名字的時候,眼神中明顯閃過一陣掙扎。
他恨眼前這個男人,因爲是他毀了自己幸福美好的家庭,他感激眼前這個男人,如果不是他的話,自己現在也許依然是那個吳同,是他改變了自己的命運,他懼怕眼前的這個男人,因爲他代表着早已經被逆命封印在內心深處的過去。
面對龍易凡的發問,逆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嘴角囁嚅了幾下,只是低聲說了一句:“還好”,如果不是因爲兩個人的距離實在很近,也許龍易凡根本聽不清他說的話,龍易凡接着說道:“接下來有什麼打算?還走麼,還是留下來?”
逆命冷笑了一下,然後說道:“我當然不會留下來,我是流浪者,是賭徒,天下之大,沒有我的家。”
龍易凡愣了愣,然後眼神裡流露出些許的寂寞,開口說道:“宛如她,三年前去世了。”
漠視一切的逆命聽見這句話,如遭雷擊,直接愣在了那裡,眼神裡充滿了悲傷,嘴角張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淚水卻是不受控制的從逆命的眼睛裡裡流了出來,十幾天來的虛弱感再一次猛烈的侵襲着他的身體,而這一次心防遭受重創的逆命再也抵擋不住,身體搖晃了幾下之後,向着地面倒下。
龍易凡伸手摟住逆命的身體不讓他倒下,他知道逆命的悲傷,恰如三年前的自己。
逆命做了一個夢,在夢裡,他回到了小時候,他看見了父親模糊的身影,父親總是那麼忙碌在工作室裡工作好幾天都不出來,他看見了母親,小時候父親總是很忙沒有時間陪自己和母親,所以大多時間都是自己和母親在一起,兩個人一起吃飯,兩個人一起玩鬧,記憶中母親是那麼的美麗,身姿綽約,一頭如瀑的長髮,遮掩着傾世的容貌。他躺在母親的懷中,聽着母親爲了哄自己而哼唱的曲調,他帶着滿足的笑容睡去了。
逆命醒了過來,由於身體和心裡上的原因,逆命這一睡就睡了三天,期間龍易凡安排人爲他輸送了營養液以保證他身體正常的運轉,所以現在逆命終於感到不再那麼虛弱,只是他寧願不醒過來,他是多麼想念母親的懷抱。
逆命覺得身體也清爽了不少,頭髮也被打理過了,顯然是龍易凡派人弄的,逆命只是覺得腿有些沉,他向下看去,有一雙潔白的玉臂搭在了自己腿的位置,怪不得感覺到有些沉重,逆命順着手臂方向看去,發現了手臂的女主人正酣睡在自己的牀旁,顯然已經陪伴了自己多時,看着她,逆命的眼神柔和了許多。
她就是自己的妹妹,龍子墨,同母異父,她長得跟母親很像,但是又有一些不同的美麗味道,但是同樣的,她們都很善良。自己小時候最快樂的日子就是跟妹妹一起的時候,只是有些短暫而已,逆命很喜歡子墨,這也是他當初離開這裡的一個重要原因,他將自己放逐,去另一個世界拼搏,因爲他揹負了太多的東西,這些年來,他不斷想起子墨,然後又不斷的遺忘,七年前,是兩個人最後一次見面,同樣是在天陽賭城,看着已經長大的子墨,逆命的心裡有着很複雜的感情,但既然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說的再多也沒有什麼意思。
子墨依然在熟睡,長髮披在了腦後,頭輕輕的埋在牀邊,逆命伸出手撫在了子墨的發上,他覺得很幸福,他是一條喪家之犬,家庭的味道對於他來說,太奢侈了。
被逆命撫摸的子墨似乎感覺到了,然後從熟睡中醒了過來,她輕輕晃了晃頭,然後擡起了頭,睡眼惺忪的看着躺在牀上的逆命,這裡是她的家,是他們的家,是他們小時候一起生活的地方,這間房間正是逆命小時候的房間,一切都沒有變,還是原來的樣子,以前這裡由母親來打理,後來,就變成了自己打理。
子墨不明白當初哥哥爲什麼要不告而別,單純如她,太多的事情不理解,但是這並不能夠妨礙她對於逆命的感情,多年以來,她無時無刻不想找到逆命,但是卻好像大海撈針一樣,總是沒有辦法如償所願,現在母親離開了,老天卻把哥哥送了回來,算不算是一種補償呢,子墨看着逆命帥氣的臉龐,不爭氣的哭了出來,這麼多年,她有太多的委屈,她只是一個簡單普通的女孩子,她渴望一家人能夠在一起,她的淚水就像是一顆顆釘子,用力的釘進了逆命的心裡。
看着子墨的眼淚,逆命從未感到心裡如此的疼痛,有些事情,壓抑的太久了,就成了傷痛,逆命張開了自己的雙
臂,子墨毫不猶豫的撲了進去,將頭埋在了逆命的懷抱中,逆命輕輕的摟着子墨,他的心裡波瀾起伏,如果十幾年前,自己沒有那麼選擇,現在的生活是不是更加令人幸福呢。
就在這時,逆命的房門被打開,龍易凡從外面走了進來,他應該是來看逆命的,但是卻沒想到逆命已經醒了,看着相擁在一起的兄妹兩人,龍易凡沒有說什麼,兄妹兩人的感情龍易凡很清楚,逆命非常喜歡子墨,他討厭和厭惡的只是自己罷了。
子墨知道有人進來了,於是從逆命的懷中出來,站了起來,回頭就看見了龍易凡,龍易凡走到了逆命的牀前,他說到:“既然醒了就好好收拾一下,等下去看你母親。”說罷,龍易凡轉身走了出去,不給逆命回答的機會,因爲他知道逆命是不會拒絕的。
逆命亦步亦趨的跟在龍易凡的身後,只有他們兩個人,此時的逆命已經換了一身整潔的正裝,頭髮也剪短了,易容的妝也都去掉了,這樣的逆命顯得英氣逼人,逆命不想讓母親看見黑暗的一面,逆命跟着龍易凡要去的地方,就是龍家的祠堂,自己的母親就安息在那裡。
龍家的祠堂很大,但是龍易凡爲逆命的母親單獨的留了一間,由此可見他對這個女人的感情,房間不大,古色古香,正中間掛着逆命母親的照片,照片中的女人顯得還很年輕,依舊是溫婉的笑容,她對人一輩子都是這個笑容,溫柔至極,龍易凡會定期來到這裡看望她,每次來這裡心情都會很悲傷,畢竟這是她這輩子唯一深愛的女人。
逆命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雙眼發紅,卻再不肯留下眼淚,緊緊抿着的嘴角顯示了他現在的心裡,他是逆命,是星火的逆命,是中華聯盟第七局的逆命,是現在被一股神秘勢力追殺的逆命,但是在這個女人面前,他永遠是長不大的吳同。
女人的牌位上寫着,龍易凡之妻林氏宛如。
逆命的母親叫林宛如,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
跪在地上的逆命始終不敢擡起頭再看母親的照片,他深深的低着頭,他想到了很多。
二十二年前,母親帶着自己離開了父親,來到了龍易凡的家裡,她,成爲了他的妻子,自己成爲了他的繼子,那個時候,叫做吳同的男孩八歲。他不理解,不明白,深愛着的父親母親爲什麼會選擇離開彼此,母親沒有再回去,父親也沒有再找來,所以吳同認定是那個叫做龍易凡的男人破壞了自己幸福的家庭,那個時候,他的心裡充滿了恨,只是,年少的他不懂得什麼叫做很。
三年後,子墨出生了,母親和龍易凡很喜歡她,自己也很喜歡她,吳同自己都不明白是爲什麼,不過,從那時起,吳同的生活似乎不再那麼陰暗,他喜歡這個叫做子墨的小妹妹,雖然她是龍易凡的女兒。
再三年,父親回來秘密的找到了自己,並給自己留下了很多圖紙和數據資料,密碼是母親的生日和自己的生日,父親只說了一句“永遠不要讓這些東西再回到L”就走了,十四歲的吳同並不能夠知道父親的意圖,但是看着父親遠去的背影,他知道,父親永遠不可能再回來了,這件事,母親和龍易凡全都不知道。
再六年,吳同二十歲,子墨九歲,已經是可愛美麗的小丫頭了,每天最喜歡的事情就是跟在哥哥吳同的後面,像個跟屁蟲。九歲的子墨還是無憂無慮的小丫頭,母親愛她,父親寵她,哥哥愛她,她跟哥哥說過,總有一天,自己要成爲全世界最權威的大律師,哥哥笑着沒有說什麼。二十歲的吳同已經是大人了,他明白了很多事,六年的時間他閱讀了父親留給他的全部東西,他隱約知道了父親留下的是什麼東西,他通過多方調查,知道了自己的父親吳用是當年L科技局的副局長,而後來則因爲違反了L的紀律,被處治,吳同並不知道父親的生死,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斃,如果父親還活着,他要救出父親,如果父親死了,他就要爲父親報仇。
那一年,二十歲的吳同離家出走,不告而別,輾轉世界各地,經歷了很多,化名逆命,成爲了一名賭徒,同時也成爲了著名機甲設計大師蘭博的弟子,跟從他系統的學習機甲方面的知識。
三年後,二十三歲的逆命學成,創立了星火,回到了中華聯盟,卻再也沒有回到那個家,他已經完全懂得父親留給自己的東西,但是他不明白父親爲什麼要這麼做,更加不知道父親違反了什麼紀律,總之他無條件的信任自己的父親,他要繼續父親未完成的事業。
漂泊流浪的日子寂寞難捱,子墨和母親總會在逆命的心中浮現,但是都被逆命狠狠的壓下,那個時候,父親孤獨的背影總會給自己力量,
給自己鬥志,星火越來越大,越來越多志同道合的人加入星火,逆命也離自己和父親的夢想越來越近,他是拋棄了一切的男人,方舟就是他唯一存在的意義。
兩年前,在龍廟基地被神秘組織襲擊,逆命帶着自己的全部人馬逃出了龍廟,來到了大藏區的萬里無人區,在那裡,逆命下令拆解了天罪,然後分散深藏,所有的手下全部迴歸到正常人的生活,他們就像是一顆顆火種,逆命知道自己並不安全,神秘組織不會那麼輕易的放過自己,自己必須讓整個星火都蟄伏起來,等到可以燎原的那一天。兩年中,逆命去了無數的地方,五大聯盟到處都是他的足跡,他一刻不曾停留,因爲他總是能夠感覺到異樣的感覺,本來這次回到東盟區只是想要賭到盡興,沒有想到遇到了龍易凡,更沒有想到的是聽到了母親去世的消息,母親那麼善良,身體那麼好,怎麼會去世了呢。
拋棄了家庭的逆命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那是愧疚,也是悔恨。
逆命靜靜的跪在地上,龍易凡輕聲說道:“這十年,宛如一直在等你回來,身體變差了很多,她總說是她對不起你,希望你能夠原諒她當初的選擇,走的時候,她很不清醒,緊握着我的手喊的卻是你的名字。”
說到這裡,統治了東盟區黑道幾十年的大佬,龍易凡的眼睛赤紅如血,顯然在控制自己的情緒,他猛地揮出左腳,狠狠的踢在了逆命的胸口處,同時大聲的嘶吼:“這麼多年你他媽的到底死到哪裡去了!”這一腳彷彿用盡了龍易凡的所有力氣,他癱軟在了地上,大口的喘息着,滿臉的淚水,鐵一般的硬漢,此刻竟然如此的無力。
祠堂裡似乎還回蕩着龍易凡的痛苦的嘶吼,逆命被龍易凡的這一腳踢得很重,身體都飛了出去,仰面倒在了地上,但是他卻感覺不到痛苦,哀莫大於心死,母親的死讓他沒有辦法接受,淚水再也忍不住,洶涌的從逆命的眼中滑出,但是逆命的臉上卻沒有任何的表情。
二十二年的歲月,兩個男人,一個女人,體會到了人世間最痛苦的滋味。
龍易凡和逆命從祠堂中走了出來,外面依舊陽光明媚,東盟區的深秋,難以言喻的美麗,天高雲闊。
父子兩人站定,逆命依舊低着頭,龍易凡沉穩的步伐已經不再有力,他老了,經受不起打擊了,他給自己點了一根菸,然後問道:“這次回來就別走了吧,子墨和宛如都會高興的。”
逆命輕聲的問道:“那你呢?”
龍易凡聽到逆命的反問忽然大聲笑了起來,然後說道:“臭小子!”說罷徑直離開了。
龍易凡的笑聲已經給了逆命回答,本來這一次逆命確實沒有打算回來也從來沒有這樣的打算,但是現在,逆命真的沒有辦法離開,他恨自己,以他現在恍惚的心態再走的話也會很危險,還不如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只是終歸還會再走的。
逆命嘆了口氣,然後也離開了。
逆命很難得過會了正常人的生活,有家有親人,但是這樣的生活卻難以讓他適應,可能已經習慣了流浪了吧,而更重要的是現在的他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總有一天要重新召回星火,他的“盤古計劃”早晚要出現在這個世界,不過這麼多年,逆命最擅長的就是等待和忍耐。
這些日子以來,最開心的就是子墨了,每天都纏着逆命陪着她,而逆命也確實沒有什麼事情要做,就當自己用現在來補償錯過的那些年。子墨已經十九歲了,再過一個月,就要過二十歲的生日了,逆命很看重那一天,所以準備給子墨準備一份很震撼的禮物,但是他又是沒有什麼錢的,所以這幾天東盟區的各大賭城都會出現逆命的身影,而他的身邊又總會跟着一位了十幾年,所以很多人都已經遺忘了龍易凡其實還有一個兒子的事實,以爲他是子墨的男朋友,不過看兩個人的姿態也確實不像是兄妹。
這一天,子墨和逆命兩個人出去逛街,沒有開飛車,就是走來走去,這種普通人的簡單生活讓逆命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放鬆,但是他知道,這種放鬆其實是一種懈怠,只是他沒有辦法從這種生活中抽離出來,忽然,逆命心神一轉,他感覺到有人好像在跟蹤着自己,只是向四周看去又什麼人都沒有,只是那麼危機四伏的感覺讓逆命心生警惕,他從沒有忘記自己的真實身份,所以他也沒有跟子墨說出來,而是早早的帶着子墨回了家,接下來的日子,逆命很少出門,反正手頭錢也夠了,剩下的事情也都有人來替自己辦,逆命只是希望能夠安穩的給子墨過一個生日,之後,逆命會選擇再一次離開,兩個不同的世界,原本就不應該相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