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樓沒有看他,視線落在狼狽爬起來的九川焰身上,由於面具的遮掩,看不清他緊鎖的眉頭,卻還是能感受得到他深刻的不悅。
他家兒子,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欺負的嗎?
楚殿下完全無視腆着臉正在和他湊近乎的明謹,厲聲訓斥道“還不快給我起來!沒用的東西,那麼點阿貓阿狗就能把你打趴下了!簡直是丟盡了我們家族的臉面。”
“阿貓阿狗”“……。”
九川焰爬起身來,一溜煙兒跑到了楚明樓身後,就像是普通惹了事急需大人撐腰的小孩。
楚明樓拽起他來,就準備走。
被無視了半天的明謹立刻攔住路,面上還是那輕浮無比的笑容,不依不饒道“美人兒?我的問題,你可還沒回答呢?就這麼走了怎麼行?”
小魔很自覺的冒了出來,道“這人應該已經突破了四級,達到五級。主人您的護衛不在,您和小鬼,加起來都不是他對手!”
這個神族看來確實很不一般啊,諸位皇子之中,也只有死去的三皇子才突破了五級,這人卻看着比三皇子還要年輕不少。
楚明樓斜瞥他一眼,冷冷道“雖然長得確實有礙觀瞻,但是看着修行還不錯,最近本座修行正愁找不着材料,你就留下來罷!”
明謹一愣,明顯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楚明樓。
但隨即,機器的轟鳴之聲響起。兀地從天而降一隻巨大的籠子,將明謹籠罩在其中。
明謹大吃一驚,下意識的手中魔力擊出,卻駭然發現,這鐵籠也不知出自何種材料製成,他拼盡全力的一擊,不過是在它身上留下了些許白痕,半點折損的痕跡也無。
楚明樓黑髮披散,冰綠色的面具遮蓋住大半的面容,紅脣微勾,論容貌,自然是豔美無雙,但明謹卻覺得,全身上下汗津津一片。
這是他昏迷之前,看見的最後一幅畫面。
這突如其來的一籠子,也把九川焰給嚇住了,他自問對明府熟悉無比,卻也不知道,居然還有這麼一手。
在他的地盤上調戲他?這小子傻了吧!
看起來身份不簡單,抓起來用用。
楚明樓正揮手吩咐人把這個大鐵籠子並裡面的東西處理掉,一轉頭,就看見他兒子若有所思的目光。
楚明樓摸了摸下巴,他怎麼覺得,最近這小子的行動,很是鬼祟呢?
他剛這麼想着,九川焰就立刻收拾好了心情。
九川焰轉過臉,對着他甜甜的笑起來,趕趟着就要往他的懷裡撲,一副崇拜無比的樣子“爹爹好棒!”
楚明樓“……。”
噁心得都要吐了好嗎?這小子還是恢復之前的躲躲閃閃支支吾吾吧,這麼不要臉的撲上來!
楚明樓一腳踹開他“髒!”
小藍君去了好半天才回來,面色有些疲憊,卻還是很給力的給楚明樓奉上了一隻木盒。
木盒打開,看着裡面之物,果然是……。
楚明樓擡起眸看了小藍一眼,小藍老老實實的站着,頭微低,看着是在時刻聆聽殿下的教誨。實際上,是在打瞌睡。
楚明樓嘴角微抽,心說這傢伙不會一連幾個晚上都不眠不休的挖地道了吧?
給他做侍衛真是屈才了,應該去打地道戰啊?
大晚上的,楚明樓在小藍的跟隨下,偷偷的入宮去見他爹去了。
這應該是自從那日議事廳的當堂審訊之後,父子倆的第一次會面。
密道的入口設立在魔君陛下的寢宮,好在魔君陛下近些年一直在修身養性,不睡後宮了,不然楚明樓進來,很有可能會看見什麼少兒不宜的東西。
當然,看看楚明樓也不介意,就是怕陛下正辦事的時候被嚇到,從此不舉就糟糕了。
魔君陛下正坐在軟墊上,翹着腿吃葡萄。
葡萄盛放在金盤子中,紫色濃郁,金盤俗氣,真是難以形容陛下的品位。
楚明樓事先連聲招呼都不打,大大咧咧就來了。
密道門一打開,聲有點大,魔君陛下被嚇了一大跳,差點沒被葡萄籽給噎住。
好在他遠遠比老五淡定,見到了突然死而復生的小兒子,愉快的一笑,就招呼他上來坐“一起吃啊!”
楚明樓的目光在案上的葡萄上一掃而過,也沒客氣,一屁股坐到了魔君陛下的旁邊,對着寢宮內所有驚疑不定的看着他的侍官侍女們命令道“都出去吧!”
那模樣,真就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家似的。
傳說中已經死翹翹的十七殿下像鬼一樣的出現在陛下的寢宮,這可是很不得了的事情。
但是看了看陛下波瀾不驚的模樣,侍官們又覺得自己太小題大做了,跟沒見過世面似的,依言退了出去。
行動快速,寢宮內很快就乾乾淨淨。
只餘父子二人。
人都走完了,魔君陛下也不嚼葡萄了,湊上來仔仔細細的打量了楚明樓好幾眼,有些心疼的嘆息道“瞧瞧,都瘦了那麼多!”
瘦了怎麼可能?楚明樓這幾天都窩在九川焰的房間中,動都沒動幾下,何況才幾天能看出來個什麼子醜寅卯。但是魔君陛下素來喜好和楚明樓裝熟,楚明樓早就習慣了,不過今日,他還是看了魔君陛下好幾眼。
然後開門見山道“九皇子要謀反。”
魔君“哦。”
還是一副大大咧咧毫不在意的模樣。
魔族之中暗自揣測,他們的魔君陛下在乎什麼,恐怕只在乎美女,如雲的美女。
楚明樓繼續道“恐怕不日,魔界中就會有,諸如當今魔君失職,致使魔神陵被盜,魔神震怒,魔君已失魔神庇護,欲要以新君取而代之的傳聞。”
魔君捻起一顆葡萄,塞到嘴裡,蠻不在乎的道“這不該是你才該在意的事嗎?被篡位本君不在乎,被誰篡位本君也不在乎。你若是沒辦法履行與本君的五年之約,換個人本君也無所謂。即便他不是本君血脈,但是也沒什麼關係,不是嗎?”
那雙與楚明樓無比相似的鳳眸之中,閃爍着的是涼薄之光。
魔君陛下最是多情,也最是無情。
“這就是我此行的目的了。”楚明樓勾了勾脣“父君,我想跟你說件事,我們之前的五年之約,我已經不準備履約了。”
魔君面上神色一斂“莫非你害怕了?覺得九川寒實力太過強大,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是敵手?真是個沒出息的東西!”
那種明晃晃的嘲諷和冷笑,如果是任何一個人在這兒,都會陷入憤怒的深淵。
但是楚明樓很平靜的道“開始呢,兒子還是很有雄心壯志的,但是日日在父君身邊聆聽教誨,兒子就漸漸覺得。這個魔君之位,當不當都不重要,兒子和父君想要的東西不一樣,父君想要的是力量和永生,但是我想要的。”楚明樓輕輕的擡起頭,深吸一口氣“是自由的滋味。”
這文藝範裝的,魔君“……。”
他終於忍不住道“要個屁自由,你明明就最愛權……。”
他的話音截然而止,因爲他看見楚明樓對他露齒一笑。
楚明樓湊上前去“權什麼?”
魔君“……。”
楚明樓冷哼道“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吧?”
魔君“……。”
楚明樓繼續道“五年之前,你是不是問過我一句,你到底是誰?那時候你就應該知道,我不是真正的九川桀了吧?九川桀早在五年前的刺殺案件中死得不能再死了。對這麼一個佔據了你兒子身體的孤魂野鬼,你不但不管,反而特別的縱容我。縱容到我把你的兒子搞死了一個又一個,還給我編出來一個什麼替身生的兒子的故事?我嚴重懷疑那是你爲了騙我而瞎編出來的。這到底是爲了什麼呢?我親愛的父君陛下?”
魔君“那個故事是真的好嗎?本君真的就是那麼癡情的種!”
楚明樓對他的回答嗤之以鼻“五年以來,雖然我從你那裡得到的都是幫助,但是我對你還是疑心漸重,防備漸深。不可能有人無緣無故對我這麼的好,而且還是一個扯得不能再扯的理由。我總覺得,你會在一個很關鍵的時刻,捅我一刀。”
魔君吶吶自語“哪裡很扯了,那個故事真的就是真的啊!”
楚明樓低了低下巴,一臉輕蔑“不過後來我發現,你的身上,有不少疑點哦?”
魔君保持沉默,抿着脣不吭聲。
楚明樓的目光在案上的葡萄上轉了一週“有沒有人告訴過您,魔君陛下,葡萄不能這麼吃啊!”
他繼續道“你吃葡萄有個癖好,一盤子葡萄,你喜歡分三個盤子來裝,一個裝小的,一個裝中等個頭的,最後一個盤子裝又大又甜的。然後你先吃小的,再吃中等,最後才享用大的,喜歡先苦後甜。”
最後他冷冷的道“容軒!你以爲你換了個馬甲我就不認識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