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米天羽

霞光滿天,大地萬物沐浴在彩霞的餘暉中,金光點點,熠熠生輝,晚風徐徐拂送來一陣陣花木夾雜的幽香。

夕陽下,一個年約七、八歲的小少年坐在山巔之上,他臉色白皙,卻很堅毅,眼神也有些孩童不該有的犀利。不過,他身子看起來很單薄、脆弱,似乎一陣風就能將他吹走。

小少年背對着山脈,遙看遠方,眼中有着濃濃的悲傷,凝望了許久,他才站起身來,深呼一口氣,而後雙腳微微叉開,站穩,雙臂慢慢伸展,打開……

嚯!嚯!嚯!

餘暉下,小少年拼命揮舞着拳頭,只是纔打了幾拳,他便滿頭大汗,拳頭再也使不上一點勁。他淚流滿面,一臉絕望地跪了下來,多少年了,還是這樣!

老天爺,爲什麼,爲什麼你要這樣對我?你奪走了米琪,奪走了我爹孃,又讓我變成這樣!我不服!我不甘心!我要去找米琪,找我爹孃,你還我一身修爲!!小少年不甘地仰天長嘯,良久,他依舊面朝東方跪地,彷彿又看到了當日的場景,看到米琪弱小的身軀,看到父母絕望的神情。

殘陽收盡最後一抹餘暉,黑暗降臨到了這個偏遠的村莊。跪倒在地上的小少年終於站了起來,他凝視着東方,握緊拳頭!

回頭看了看天邊最後的一絲光亮,他輕嘆了口氣,而後邁動腳步,緩緩走下山去,弱小的背影很是孤單。

山下有一座小村莊,掩映在翠綠的林木中,微風過處,密不透風的竹葉沙沙作響。

瘦弱的小少年步履輕盈,似乎全身沒有多少重量。他剛回到村頭,正待進去,周圍呼啦一下鑽出來一羣小孩子。

這些小孩子年紀也不大,七歲到十歲不等,但個個身體硬朗、結實,瘦弱小少年與他們站在一起,顯得是那麼的隔隔不入。

“米天羽,你這個被上天詛咒的廢物怎麼還沒死?還回來幹什麼?”

“米天羽,你活該被上天詛咒,死一百次都不足以贖罪。滾出我們的村莊,我們村莊沒人歡迎你。”

那幾個小孩子惡言惡語,團團圍住這個叫米天羽的瘦弱少年,他們臉上有憤怒,有譏諷……

米天羽身體瘦弱,臉色蒼白,低着頭,山上的憤怒和悲傷被他深深地隱藏了起來,他一言不發,繼續向前移動腳步。

這時,一個高高壯壯的小男孩站到米天羽面前,對他揮舞着拳頭,道:“米天羽,你休想過去!哼,早在兩年前,你就應該滾出我們古風村了,今晚我絕不允許你再進村。”

米天羽擡起頭來,看着眼前比自己還高出半個頭的小男孩,嘴脣發顫,似乎想要開口爭辯着什麼,最後卻又緊緊抿着嘴脣,低下頭,再次邁出腳步,想要從高壯男孩的身邊繞過去。

高高壯壯的小男孩橫身一擋,又攔在米天羽面前,道:“廢物,有本事打得過我,我們就讓你進去!”

“對,打得過東野,我們就不再攔你!”旁邊那幾個小孩子附和着道,臉上有一絲興奮之色。

米天羽身形一滯,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血色,他握緊拳頭,似乎想動手,而後卻又鬆開了超級保鏢。僅僅是這麼用力地握了一下拳頭,他額上都已經冒出一顆汗珠。

“喲,竟然還想動手?”東野嘴角露出一絲嘲笑,他似乎真的生氣了,陡然揮起拳頭,砸向米天羽,這一拳虎虎生風,威力看起來很大。

眼見此景,米天羽的臉一下白了,他牙一咬,腳下一個錯步,瘦弱的身子閃向一邊,堪堪躲過了這一拳。

似乎因爲要躲閃這一拳,米天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只見他滿臉汗水,氣喘吁吁,一副病怏怏的樣子。

“米天羽,你以前不是很厲害嗎?能一打六,一打十……哼,看看你現在這副模樣,整個一廢物,被上天詛咒之人,有本事你再躲我一拳!”東野再次掄起拳頭,如掄起一把大錘,沉重可怕,轟向米天羽。

米天羽依舊一言不發,剛纔那一次極力躲閃,已經耗費了他很大體力,而今想要再躲閃已經不可能了,他只能正面迎戰。

登時,他揮出小拳頭,迎了上去。

“砰!”

兩拳相碰,結局不言而喻,“被上天詛咒”的米天羽蹭蹭倒退數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臉上無一絲血色,蒼白得嚇人,迎擊對方的那隻手掌在不停地顫抖,整條手臂都麻木了,幾乎失去了知覺。

“廢物,真是不自量力,哈哈……”看着坐在地上,一臉痛苦之色的米天羽,衆小孩嗤笑,一臉不屑。

“大家一起上,揍他一頓,讓他在牀上躺幾天,免得他再出來丟人現眼,我們看了煩心。”有小孩叫道,登時,衆小孩摩拳擦掌,蜂擁而上,對着抱頭躺在地上的米天羽拳腳相加,砰砰聲直響。

“你這個掃把星,害人精,不僅害死了你妹妹米琪,還害死了你爹孃……”

“廢物,活該被上天詛咒。”

這幾個小孩一邊對着米天羽拳打腳踢,一邊罵罵咧咧,義憤填膺,看來他們對米天羽的怨恨很深,對他的妹妹米琪則是很喜愛。

“住手,你們這些壞蛋,快住手!”正當米天羽被打得幾乎奄奄一息時,一道清脆、稚嫩的童音響起,一個梳着一條馬尾辮的小姑娘從村莊內跑了出來,她小臉蛋紅撲撲的,眼睛很大,睫毛很長。

小姑娘年約五六歲,如一陣風奔來,跑得飛快,簡直不像是一個小孩子能有的速度。

看到這個小姑娘出現,那羣小孩子臉色皆變了變,有幾個反應快,趕緊逃開,只有三個小孩子速度慢,還沒來得及撤,小姑娘就衝到了眼前。

“壞人,該打!”小姑娘一衝上來,一手抓住一人,隨手扔向一邊,這兩個倒黴的小傢伙立時像兩隻小狗一般被她扔到兩丈開外的地上,哇哇大叫,疼得差點哭出來。

另外那幾個躲遠了的小孩見到此景,如老鼠見到了貓,嚇得不敢再吱聲,躲得更遠了。

“小雅,你別多管閒事……”未來得及撤離的三人中,有東野這人,他看見小姑娘一眨眼間就幹掉了己方兩人,又氣又惱地叫道。

“大個子,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你也該打!”沒等東野把話說完,叫小雅的小姑娘扔開那兩個小孩後,不依不饒,一步踏上前去,小手握成爪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向東野。

手臂被抓住,一股大力傳來,東野面色微變,這小妮子的厲害他可不僅見識過,還親自嚐到過。

不過,他堂堂一個男孩子,身強體壯,比幼小的小雅還高出足足一個頭,被對方這樣無視,一上來就要讓自己難堪,他惱羞成怒,一拳打向對方,攻其所必救。

眼見東野的那隻拳頭襲來,小雅空着的那隻小手立即攥緊,握成小粉拳,迎向那隻比她的拳頭足足大了半個的拳頭。

“砰”的一聲,兩拳相撞,看似大塊頭的東野卻是被瘦弱的小雅打得蹭蹭後退三步,他臉色漲紅,正待開口,小雅得勢不饒人,又繼續攻了上來,氣勢凌人。

“今天我要替米哥哥清理門戶,好好教訓你們一番,看你們以後還敢不敢欺負米哥哥!”小雅的身形極爲靈活,似乎一步就到了東野面前,右手化爲掌,向前劈去,掌風如虎,給人一種風生水起的感覺。

東野不敢硬接對方的手掌,而是一拳轟出,直取小雅的小腦袋。

小雅咧嘴一笑,手掌迅速化成爪狀,如一把鉗子,緊緊夾住了東野手腕。

東野滿臉通紅,小雅方纔那掌刀只是虛招,他被騙了,冷哼一聲,他一隻手亦握成拳頭,正待打出,小雅卻是不再給他機會,一腳飛踢而出。

“咚!”

一聲悶響,東野摔倒在一丈開外的地上,捂着胸口不停地咳嗽,幾乎一口氣緩不過來。

小雅的攻勢很凌厲,簡單而有效,驚得衆小孩大氣不敢出,衆人皆知,她習練的是攻殺之術,若非她手下留情,東野已經被她一腳踢得吐血三尺。

“你們幾個,都給我過來!”收拾完東野,小雅小臉微紅,手指着遠處那羣小孩,怒氣衝衝。

那羣小孩子驚魂未定,戰戰兢兢,小雅的強勢和利害,他們記憶猶新,想過去卻又不敢過去,進退兩難。

“小雅,算了,過來扶我,我們回家。”米天羽開口了,他從地上艱難地爬起來,鼻青臉腫,灰頭土臉,身體很消瘦,顫顫巍巍,此時他似乎連站都站不穩了。

正暴怒着的小雅立刻換了一副面孔,心疼地走過去,扶着米天羽的身子,眼睛卻狠狠地瞪了一眼那羣孩子,眼中怒火猶存。

“小雅,你別欺人太甚,我們大家要是一擁而上,你雙拳也難敵四手。”眼見小雅收斂氣勢,有個小孩挺着胸膛站出來,但底氣很不足。

“對,小雅,你別得意,我們七八人一起上,到時候吃苦頭的是你。”又有人叫嚷道。

眼看小雅又要暴走,靠在她身上的米天羽呼吸困難,連開口都很辛苦,他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小手,示意她不要動怒。

小雅嘴一撇,看着那羣人,一臉鄙視,道:“丟丟,你們幾個大男孩打不過我就算了,還有臉想要對我使用羣攻戰術,這要是傳到外面去,看你們以後還好不好意思出門。”

聞言,遠處那幾個孩子臉色通紅,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場中的東野,臉都快憋成了豬肝色,爲那幾個小孩感到羞愧。

“哼,米哥哥在我這年紀就能一人打你們一羣人。你們這幫壞蛋,虧米哥哥當年還教你們修習武學,他身體一不好你們就看不起他,忘恩負義。還有,你們都錯了,米哥哥即使身體不好,他也能教出我這樣的女王,打遍全村無敵手,附近那幾個村莊也沒有人是我的對手。”小雅一臉驕傲,在向衆人炫耀自己的寶貝似的。當然,她說的打遍全村無敵手,自然是指在小孩子中無敵手。

衆人心中一顫,偷偷看了米天羽一眼,同時心中也暗歎,要不是米天羽身體不好,日漸衰弱,如今他肯定已經修出了元神,步入修道者,成爲人上人了吧。

修道者,是一羣世外高人,可飛天,可遁地,俯視衆生,這是每一個凡人和武者所仰望的境界。

可惜,不是每個人都可以修出元神,踏入修道者行列的。凡人中,十中有一能成爲武者便不錯了,而武者中,十中都無一能成爲修道者。

“小雅,不要驕傲,我沒有把教給你的東西也教給他們,不然,你怎麼會沒有敵手?”米天羽摸了摸小雅的腦袋,眼中滿是溺愛之色。

“米哥哥,你都傷成這樣了,還護着他們……好了,小雅不說了,小雅揹你回去,不準反抗!”小雅很野蠻,不管米天羽願不願意,強行背起他,快步走進村莊中。

一羣小孩靜靜地看着這一幕,他們看到了,小雅背上的米天羽身影很單薄,背影很落寞。

不稍片刻,米天羽和小雅兩人便消失在了村莊內。

衆人依然怔怔看着那個方向,沉默不語。

“東哥,米教官好可憐,我們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有個小孩子弱弱地說道,眼中有淚花在閃動。

想當年,意氣風發,前途不可限量的米天羽,是他們一羣孩子的頭兒,被他們稱爲教官,他教他們習武,授他們武學,領他們四處征戰,打得方圓十幾裡內的那些小孩落花流水……

而今,他卻落到了這步田地,身殘體弱,幾乎弱不禁風,村中的老人們都說了,再這樣下去,他至多還有一年的壽命。

“閉嘴,他咎由自取,罪有應得,他是害死米琪的兇手,同時也害死了他和米琪爹孃的兇手,他罪不可恕。”東野幾乎是吼叫着道,眼中隱隱有着淚光。

“嗚嗚,米琪沒了,米琪死了,米哥哥也快要死了,嗚嗚……”有個小孩子突然哭了起來,很傷心。

哭聲會傳染,一人哭,衆人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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