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詛咒

蛟龍看着眼前的人類少女,也是驚訝。她不怕死?可是不怕死的話,她抖什麼?

“瓏音。”葉庭推開少女,笑了笑,對那蛟龍道:“希望你能遵守諾言。”

“諾言?”蛟龍冷笑。面對三個凡人,毀諾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諾言的對象,要看是誰。如果是嬰境修士,它可不敢隨便許諾。

“我吃了你,自然會送他們三個過河。你要是不信,可以離開。”蛟龍一點也不着急,葉庭真的想走,它立刻翻臉就是了。

“既然如此,還等什麼。”葉庭向前一步,新君和瓏音的驚呼聲中,葉庭已經被蛟龍張口吞了下去,無影無蹤。

不等狼溪三人反應過來,蛟龍轉身,溼淋淋的尾巴一掃,三個人就飛上龍背,轉身而去。

那龍頭調轉,狼溪站在龍背上,目光變得陰冷異常。

他在心中暗道:你吃了我兄弟,有一天我若是有機會,就要你給我兄弟陪葬!

正如葉庭所說,在荒原上,沒有什麼人是不能犧牲的。蛟龍要葉庭,狼溪的心中自有取捨。四個人轉身走掉,在荒原上也活不過三年。沒有吃的,就得去採集食物,和荒原上的荒獸搏鬥。

犧牲葉庭,就可以拜入馭龍城門下,成爲修士。對於荒原上的人來說,這是很容易做出的選擇。

這不代表他不憤怒,葉庭救過他多少次?已經無法計算了,誰欠誰的,更是無法說清。小小少年,在心中種下仇恨的種子,目標,屠龍。

新君和瓏音,更加悲傷,她們能在圍攻採參客的戰鬥中活下來,全靠葉庭。犧牲葉庭是必要的選擇,帶給她們的傷痛,卻是遠超過往。

以往的犧牲,是在戰鬥之中,電光火石間。而這一次,葉庭平靜的奉獻出生命,讓她們震撼。

蛟龍的喉管是灼熱的,葉庭渾身上下都被燙傷,面部沒有獸皮包裹,尤其嚴重。他在蛟龍的喉管中翻滾前行,巨大的壓力讓他骨骼欲裂。

荒原少年的戰鬥力也許不行,筋骨卻是異常強健,只是喉管的收縮,蠕動,力量太過驚人。

感覺有幾個時辰那樣漫長,時間被拉扯得扭曲掉了,葉庭忽然掉進了一個空間裡。雙腳落地,腳下異常粘稠溼滑,葉庭屏住呼吸,燻人的味道讓他幾乎昏迷。他寧可昏迷過去,活生生的被蛟龍消化掉,顯然是更加悲慘的事情。

“你爲什麼不怕,爲什麼不逃?”蛟龍的聲音,毫無預兆的傳來。

葉庭失笑,蛟龍的聲音中,有些惱怒:“你笑什麼?”

“就是想起了個笑話。”葉庭的回答,蛟龍感覺是真的,隱約的怒氣都沒法爆發出來。這小子是個蠢貨,都要死了,還有心情想笑話。

葉庭想什麼,當然不會告訴蛟龍。他很擔心蛟龍賴賬,就這樣安靜的死了,也許是最好的應對。

他的心中充滿疑惑,自己一個凡人少年,一百個加起來,也不如一棵血蔘值錢。怪物點名要吃自己,那自己就算是拒絕,也逃不掉的。既然逃不掉,爲什麼不給狼溪等人一個機會呢?

葉庭知道自己不同常人,他學習走路說話,都比別的孩子早一年多的時間。他身子瘦小,可飯量是同齡孩子的三倍左右,在荒原,這樣的特徵是早死的節奏。

可他活下來了,他的神識力量比村裡的勇士都強,八歲起,他就會用一些荒原咒語了。

父親重傷瀕死的時候對他說,他的資質,特備適合修行,如果馭龍城的人來了,他肯定會被選上。

可惜,這一次馭龍城來人,沒有去他們所在的村落。

這就是命運吧?尋找祭龍臺的主意,還是自己出的。尋找祭品,也是自己定的目標。最後,被怪物吃掉的,也是自己。

應該是自己欠他們的,葉庭的眼前,浮現出一張張的面孔,表情都還稚嫩。這些村裡的孩子,最小的才十歲。

修行路上,沒有誰是不可以犧牲的。

別人會爲眼前的境遇憤怒,葉庭不會。並非他有多成熟,而是從懂事起,他就缺乏感情,不知道畏懼,不會悲傷,不會悔恨。彷彿是靈魂之中,有什麼東西缺失掉了。

葉庭懂事太早,所以自從他懂事以來,就覺得心中空落落的,唯一的目標,可能就是去馭龍城修行了。也許修行,才能改變這種無奈的感覺。

“我想吃你,是因爲你的身體裡有件寶貝。”蛟龍總算想到了辦法,刺激葉庭,它繼續道:“這寶貝,能讓我立地飛昇,馭龍城的老傢伙,再也別想……”

“原來你只是牲口,不是什麼神龍!”葉庭總是少年,多少想要給那大怪物添點堵。只是這話說完,他就後悔了。

“等我將你消化了,再吃掉你三個小夥伴,哈哈!”蛟龍沒想到,自己會有被凡人激怒的一天,它這個時候,對葉庭有了真正的恨意。

馭龍城的老傢伙也就罷了,你是什麼東西,也敢無視我的威嚴!

“哦,反正我也看不到了。”葉庭心中後悔,臉上可沒半點反應。

蛟龍獰笑道:“我會讓你眼睜睜的看着,我是怎麼撕碎他們的。你的靈魂,我也慢慢的吃,你再也不會有機會轉世,在我肚子裡,你會慢慢的體會,什麼是地獄。”

“我好後悔啊……”葉庭說的是實話,只是他的表情,在蛟龍看來,全是譏諷。

“不,小東西,你還不懂什麼是後悔。”蛟龍巨大的牙齒交錯,咬得噶蹦蹦直響。葉庭感覺口鼻之中腥氣暴漲,溼滑的腳下,數以百計的觸鬚飛起,狠狠的扎入他的身體之中。

“你是龍,不是章魚。”葉庭死豬不怕開水燙了,最後的刺激,更是讓蛟龍暴怒。它的力量,相當於人類嬰境修士,境界也超過大多的結丹修士,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在葉庭面前,它無法控制情緒。

黑暗之中,觸鬚在葉庭的身體中穿行。數百觸鬚,本身就是能量結成,在葉庭的身體中,沿着經脈一路猛衝。葉庭這才相信,蛟龍所說,自己,要下地獄了。

這痛苦他從未嘗試過,北荒有粗淺的煉氣法門,在魔門眼中,都是不入流的東西,最多讓葉庭有煉氣的層次,離築基太遙遠了。他身體之中,只有三條經脈能運轉真氣。

這三條經脈,還是斷斷續續的,運轉一個周天,要花費他半日的功夫,修養幾天之後,才能進行第二次。

現在蛟龍消化器官之中的觸鬚,強行將葉庭的所有經脈都打通,拓寬,這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好處,只有痛苦。如此暴力的拓展經脈,不等於葉庭的修行進步了,這是巨大的創傷,那些觸鬚,同時又維繫着他的生命,求死不能。

“先抓住你的靈魂,讓你好好看看,我怎麼對付你的三個小夥伴。”

那些觸鬚摧枯拉朽,直入葉庭紫府識海。

蛟龍有些發懵,這凡人少年,只是煉氣初期的樣子,後面還有凝液,築基等境界遠遠未到,爲什麼他的泥丸宮,已經開闢出紫府識海的狀態?

而葉庭這紫府識海內部,蛟龍看到的景象,讓它巨大的龍心都猛烈的抽搐起來。

凡人靈魂,原本該是一團混沌狀態。可它在紫府識海中,看到了葉庭清晰的人類形態,端坐於一個巨大無比的石盤之上。傳說中,天賦超絕的修士,能在金丹境界中開闢紫府,正常的修士,唯有嬰境才能做到。

蛟龍震驚之後,纔看到十世輪迴盤上,那密密麻麻的仙文。這真是又驚又喜,自己在這人類少年身上嗅到的特殊味道,竟然是一件仙器!而端坐於仙器上的少年靈魂,看上去殘缺不全,顯然不是仙器主人。

龍性貪婪,它化出的觸鬚下意識的去觸碰那十世輪迴盤,十世輪迴盤上,無數透明的絲線飛起,一下就將這些觸鬚全部抓住,向葉庭的紫府識海內拉扯。

“上仙饒命!”蛟龍嚇得魂飛魄喪,錯以爲葉庭乃是仙人,遊戲人間。

葉庭哪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只是看到那透明的絲線迅速將觸鬚拉入石盤之中,可憐蛟龍數千年道行毀於一旦,一道龍魂被絲線扯得粉碎。龐大的龍魂之力,衝入石盤之中,原本就裂紋無數的石盤,被龍魂衝擊,開始從邊緣處向內破碎。

十世輪迴盤破碎,一道道青色的光芒從碎片中飛起,撲向葉庭的靈魂。葉庭的靈魂膨脹起來,將那十世以來被分割出去的靈魂碎片連同記憶,都吸收進去。

隨即他的靈魂又猛烈收縮,然後繼續吸收,壯大,周而復始。不知過了多久,葉庭的靈魂在那石盤中心站起身來,已經化爲青年的樣子,青衣長劍。

“我是葉庭,我是崑崙葉神君!”

十世輪迴盤的崩潰還在繼續,外圍化爲碎片的石盤,被石盤之中無數因果之力凝結的透明絲線繼續分割,化爲塵埃,那因果之力和着塵埃,又化爲淤泥。

葉庭看着逐漸縮小的十世輪迴盤,苦笑起來。

佛門做事,還真的是滴水不漏啊!

輪迴盤中,無數信衆的聲音越來越小,可依然清晰無比。

葉神君,我詛咒你生生世世,劫數纏身,因果不斷,永墜輪迴,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沉重的泥漿,充斥紫府識海,最終自己的靈魂,會被困於這泥漿之中。因果之力糾纏,永遠也無法擺脫。自己的靈魂或許不滅,可是,卻是在這因果地獄之中,果然是永墜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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