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冥河的道
【永恆洪荒的血海，遠比盤古洪荒要小，海底也沒什麼靈石沉澱下來，這是因爲在人均仙人的情況下，並不會有太多死者。】
【再加上此間后土輪迴一直在正常運行，於是也就沒有魂魄會飄蕩過來並形成靈石，“輪迴殿駐血海分殿”清閒得很……】
【但近來卻不同，由於血海突然擠進來以億億兆爲單位的無量魂魄，搞得負責輪迴分殿事務的大巫汗流浹背，一殿大巫小巫加班加點玩命幹，也還是杯水車薪。】
【無奈之下，分殿大巫只好呼叫主殿支援……輪迴殿主后土娘娘聞之，立馬緊急抽調各地人手，無數充任各路陰神的巫族、妖族、人族紛紛加入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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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阿修羅族來到永恆洪荒的第一天起，輪迴殿的人就沒停過，整個輪迴系統都被這無量魂魄給幹崩潰了……】
【當你與心事重重的金丙來到血海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亂糟糟的一幕：各類種族出身的陰神，現場給這幫渾渾噩噩的魂魄灌迷魂湯，灌完就分批次拉走，分配到洪荒各地的妖族去投胎。】
【負責熬湯的巫女們也忙得汗流浹背，整條熬湯生產線煞是壯觀！】
【不過，以阿修羅族魂魄的恐怖數量來說，這條生產線怕是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停不了，畢竟沒有人比你這個始作俑者更清楚阿修羅族有多少魂魄……】
【“是天帝回來了！”】
【“玄天帝！救世英雄！”】
【“忠！誠！”】
【“呱！天帝！我們都敬愛你口也！”】
【“……”】
【伱的到來，立馬就引起了注意，暫居於血海的上千萬阿修羅族玄仙一見到你，當場就激動到落淚了！】
【狂熱到極致的人們紛紛扯着嗓子高呼不止，以此證明並表達自己的一片忠誠之心！】
【他們不是在做秀，也不是因爲血神子洗腦之效，他們是真的爲你癲狂：你以一己之力拯救了舊洪荒的所有阿修羅族，在他們眼裡，你真的無限偉大、無限光明。】
【無需血神子洗腦，他們本身就是你最極端的腦殘粉！】
【而阿修羅們的狂熱反應，又引起了現場忙活的陰神注意，衆輪迴陰神一聽“天帝”二字，下意識地以爲是玄都來微服私訪了，可當他們循聲望去時，卻只見到了你與金丙……】
【嗯？！等會兒！】
【金丙？！】
【陰神們一愣，而後大驚失色：什麼情況？先帝怎麼來了？】
【阿修羅們也看到了金丙，於是再次狂熱大呼。】
【“金天帝！玄天帝！”】
【“天無三日，我心中只有兩個太陽！”】
【“忠！誠！”】
【與你一樣，金丙也是拯救阿修羅族的大英雄，他同樣很得人心。】
【而大夥吼着吼着，情緒就完全控制不住了，全都嚷嚷着要打倒“玄都僞帝”，“打上凌霄殿去，奪了鳥位”……】
【極端！太極端了！】
【陰神們嚇得直哆嗦：又喊“打倒僞帝”，又喊“奪了鳥位”，還有先帝跟着背書……這難道真要再啓天庭大戰，像逼迫帝俊一樣逼迫玄都天帝退位禪讓？！】
【我嘞了個去，要出大問題……】
【察覺到氣氛不對的陰神們面面相覷，見勢不妙，立馬有人開始偷偷傳信舉報有“反天亂黨”在密謀顛覆！】
【但也有人眼珠子一轉，雖然同樣在往後方傳信，但信中內容卻是：情況不對，及時從龍！】
【一時間，僅僅只是你來了一趟血海的工夫，洪荒各方勢力都暗流涌動了起來……】
【金丙倒是覺出味兒來了，意識到問題不對的他，有心提醒你注意收斂。】
【畢竟玄都還好端端地坐在凌霄寶殿裡呢，你這“天帝”之號在舊洪荒喊喊也就得了，到這兒還吼，那多少是有些不禮貌了……】
【只不過，你對此事根本不在意，面對部下們狂熱的歡呼，你並沒有阻止，因爲你早就習慣了他們這樣亂吼。】
【他們吼什麼你都不在意，在你看來，這只不過是他們在以自己的方式向救世主表達感激而已。】
【於是，你哈哈笑着迎上了歡呼雀躍的部下們，而後在他們激動的簇擁中，去面見阿修羅之父神，冥河聖人……】
血海中，一座新建不久的血色宮殿，正靜靜地懸浮在海面上。
這裡，便是冥河聖人的道場。
薛玄在金丙千萬阿修羅的歡呼中來到此間，而後二人分開。
金丙留在外面，開始安排阿修羅們在這熟悉又陌生的地界上重建家園。
這本就是金丙的強項，當年他能在血海邊上建起繁華的坊市，現在一樣能行，而且在靈氣與天材地寶都無比充裕的情況下，他有信心能建起比原來更加繁華富裕的阿修羅新家園！
而薛玄則正了正色，恭恭敬敬地進入了宮門，去面見阿修羅的起源之人……
“來了？”
冥河坐在空空蕩蕩的行宮中，目光復雜地望着薛玄。
“父親，我來了。”
薛玄恭敬向祂拜倒：
這是真心的！
無論冥河對阿修羅族做過什麼，也改變不了祂是阿修羅之父的事實，對於創生種族的父神，薛玄應當抱有相應的尊重。
看着這個最爲滿意的兒子，冥河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說點什麼，但又怎麼也說不出口，最終只百感交集地說了一句：
“你……恨我嗎？”
這個問題剛一出口，冥河就覺得自己真傻！
這還用問嗎？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幹了多少逆天的缺德事兒，心裡難道沒點逼數嗎？
講道理，阿修羅族把祂拉出去祭天都不冤枉……
但是，冥河還是存了一點不切實際的願望：
萬一兒子會說不恨呢？
萬一他是個大孝子，張口就說“體諒父親難處”、“父親是對的”、“易地而處，我也會與父親一樣”呢？
即便可能性再低，冥河也還是抱着希望……
然而，薛玄只平靜地說了一句：
“恨，怎麼可能不恨？”
一剎那，冥河就覺得自己真是夠可笑的，總是希望那些扯淡的幻想變成現實……
“父親，你害苦我們了！”
冥河閉上了雙眼。
罵吧！罵吧！盡情的罵吧！
祂已經做好了被狠狠罵一頓的準備，只求能減少心頭的負罪感，並減少最優秀兒子憋悶了無數年的怒火……
但薛玄卻再次出乎了祂的意料，他沒有接着罵下去，而只是靜靜地講起了故事。
他講了一個鄉野村童從小到大所經歷的故事：
天災，顆粒無收，人禍，朝廷無能，饑荒、刀兵……凡人們掙扎在死亡線上痛苦不堪，於是竟然會寄望於不切實際的修仙誘惑！
即便所有人都清楚，那幾乎一定有問題，冒死攜家人去碰運氣的人也是不計其數……
去了之後，果然是騙局！
魔道修士隨意吃人，正道修士有秩序地吃人，吃人成爲了一條唯一的路，無論他們是善是惡，都必須吃人。
只有吃夠了人，大家才能求得長生，纔有機會去追尋那宛如美夢一般的仙界！
對，又是一個美夢……
修士們不是猜不到“仙界”有問題，而是猜到了也一定要去。
吃人無數，他們自覺罪業深重，於是把“仙界”當作審判：
若真是美妙無比，那自然是好的，從今往後再也不用再吃人了！
若是騙局，那也是好的，因爲死了一了百了，就當給被吃的人償命賠罪了！
然後一看，果然是騙局……
偌大的天地之間，根本沒有半分希望與出路，只有一個又一個的騙局，將無數懷有希望的人們送入絕望死地！
而星空之上的父神，卻滿口“考驗”、“大局”，即便祂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也要粉飾粉飾再粉飾……
那個鄉野小童，也在這無盡的絕望間長大了，他性格極端，但心頭始終善良，他看遍了一個又一個的絕望，最終看清了本質：
天地，本就只有絕望！
爲了拯救世人，他開始屠殺，違背自我意願的屠殺，從立誓屠盡天下仙道，到被迫屠戮世間凡人……直到殺空了整個洪荒天地。
他帶不走所有人，於是他選擇帶走所有人的魂魄，把衆生的未來背在了自己一個人的身上。
他承受了一切壓力，背上了這些本不該由他來背的東西，並企圖靠着自己的特殊能力去爲人們尋找一線生機。
在滿是絕望的天地間，去尋找那近乎於不可能存在的一線生機……
一次又一次的失敗，讓他多次心態崩潰，但他沒法回頭，只能在崩潰中繼續前進……
“別說了！”
冥河睜開雙眼，眼中血紅一片！
祂在悲傷，也在憤怒。
祂聽不得這些，因爲這一切就是祂所造成的。
但聖人不會認錯，聖人的選擇自有其道理，這本就是祂所選擇的道！
認錯，就等於否定自己的道……
冥河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下來，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慈父：
“我會補償你，補償所有阿修羅族。”
“……玄都已經不用再幹下去了，我會讓你成爲新的天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