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脫下的衣服(3000)

第40章 脫下的衣服(3000)

程行齟此言一出,滿堂靜寂。

唯有四五個蠢人不知何意,卻依賴蠢人獨有的敏銳感及時收聲,將滿腔的疑問忍在胸腔,盡數歸潮於這看似平靜的波濤裡。

段氏也算蠢,不是人蠢,是心蠢。

她未立刻了悟,愣了一瞬後才明白程行齟這薄薄一句話的含義,囁嚅嘴脣,目光呆滯地看着長子,半晌沒說出話來。

程行齟小心翼翼地揭開段氏頭上的戴孝白紗,露出段氏被瓷瓶砸破的額頭,眼眸疼惜。

段氏的額頭紅腫,頭皮高高慫起一包。

段氏無助地坐在凳子上,整個人看上去絕望又沉默,卻不知是因丈夫的毆打,還是因兒子禍水東引。

王二嬢輕嘆了一聲。

山月側眸:“覺得她可憐?”

可憐嗎?

若說可憐,當真可憐,生而爲人,卻爲棋子、棄子,被人擺佈一生;

若說不可憐,也實實在在沾染了許多無辜女子的血淚,做了惡虎的倀鬼。

王二嬢“嘖”了一聲搖搖頭:“老子可惜沒抓把瓜子在手上。”

這麼好看的一齣戲,總覺得嘴皮缺點啥子,好嚼吧嚼吧。

山月:.就不該開口問她。

靈堂正中,七爺叔不耐煩擺手:“你的意思是,你娘被狠揍一頓後,氣憤之下,失手殺了大興?”

程行齟站起身來,眸中含淚:“.我爹待我娘時好、時不好,好時金銀首飾也往正堂送,差時動輒喝罵毆打,若非實在憋狠了,也出不了這檔子事!”

段氏只覺腦頂門“轟隆隆”降下天雷,炸得她皮開肉綻!

七爺叔卻不信,從村頭出來的幾個老爺叔暗自搖頭,都不信。

打個女人算啥?

至於殺人呀?

一拳頭下去,女人門牙豁風,再硬的鐵也得給她掰斷!

打個女人算什麼大事?!又不是要殺了她!至於跟丈夫拼命嗎?再者說,女人那點子力氣,能幹啥的?!打蚊子都費勁!

七爺叔擺頭:“哪能至伊那種地步?”

山月微垂下眼眸:不在場證明這一套,若真是報官,自是有用;宗族審判,卻充滿風險,鄉間裡壩的族中老人信奉的是自己那一套法則.

程二老爺更不願信:把寡嫂撅下去算什麼好事?程家還是落不到他手裡頭來,就得咬死他那大侄兒!

“你瞎說八道吧你!這銅鏡明明你去取的,既你沒回正院,又怎麼到了你娘手裡?儂伐要跟我提是叫人送進正堂——這是給儂媳婦的,不是給儂老孃的!”

程二老爺聲音高亢:“七爺叔,此事有蹊蹺,報官吧!大哥總不能白死的呀!”

“報什麼官報官!還嫌程家不丟人!?”七爺叔手往方桌一拍,怒聲道:“小的拽住未出閣的姑娘往屋子裡塞,老的打婆娘打出了人命,什麼積善之家!?面上擦豬油光鮮亮麗,內裡破攘攘一手的灰!”

七爺叔簡單粗暴:“把段氏關起來,慢慢查!不要耽誤老大停靈!——大郎這幾天就在內院縮着,哪裡也不要去活動!程家祖墳是埋在山凹凹裡的,是要冒煙的,不要叫人看了笑話!”

女人必須嚴加看守關起來!男人嘛,約束他的活動範圍,就算懲罰了。

山月微微擡眸掃了眼段氏,只見段氏面色煞白、雙目突腫,好像腰脊間頂樑的那股氣力被盡數抽走,徒留一具空蕩蕩的軀體在世間強撐。

“.我可以站出來爲你證明。”山月彎腰扶住段氏,在其耳畔低聲:“我把事實說出來,總不叫你平白背上弒夫的罪名——按照大魏律例,謀殺親夫者,一律絞刑。”

段氏像突然回魂,伸手抓住山月:“大魏律例中,弒父.會被怎樣處置?”

山月喉頭一梗,頓了半晌才道:“親子殺父爲最不孝,當處斬立決或腰斬棄市。”

腰斬棄市人死了,既不能收殮,更不能保全屍

段氏突然雙手捂面,喉頭一聲嘶嚎,痛哭出聲,在瞬息之間便被程家來弔唁的兩個家婆一左一右惡狠狠地拖了下去。

山月看她行將就木、絲毫未曾掙扎的僵直身軀,心頭已經明白她的選擇了。

娘,這個字是世間給予女人最重的枷鎖,從十月懷胎至養兒成人,當孃的只恨不能割肉育子。

如她娘一般,明明只是個見識短、脾氣壞、斤斤計較又膽小如鼠的村婦呀,家裡有一個雞蛋必定給那沒什麼大用處的爹吃,若有兩個雞蛋便會思考半晌,究竟分給哪個女兒吃,若有三個雞蛋,便丈夫與女兒一人一個,她自己夾盤子裡的野韭菜.

這樣一個懦弱又愚蠢的婦人,卻也敢啞着喉嚨,衝進火光中將她死死護在臂彎裡。

山月輕輕擡起頭,深吸一口氣,有一瞬間,她的殺機幾乎快要凝結成實體的刀劍和火焰,只想將這荒誕的靈堂燒了!將躲在女人背後、躲在宗族利益背後的程行齟殺了!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論它什麼律法道義,論它什麼臥薪嚐膽,她被激發得動了好大的殺心!

弔唁繼續,程家諸人下榻外院,山月回繡樓狠灌了幾壺濃釅的冷茶。

王二嬢起紅泥小竈燒水,一邊加柴,一邊耷拉個眼,隨口道:“殺人不好過,你以爲刀很利,實際上再利的刀面對皮肉也是一個‘鈍’字——人的皮肉看似鬆散,實則緊緻,要使吃奶的勁兒去砍去挑,才能見血。”

“見了血還不算完,一鼓作氣把刀插到最深處!中間可能碰到阻礙,或許是脾,或是肝,或許是胃,反正別停下來,否則人就死不成,吊着一口氣聞起來臭烘烘的。”

小竈火口窄,火焰旺,沒一會兒就把銅壺燒得“嘟嚕嚕”直響。

山月沒說話,只盯着王二嬢。

王二嬢抹了把臉,一笑臉上十幾個褶子:“看啥子看,老子臉上有故事?”

山月眨了眨眼。

王二嬢慢條斯理給山月衝了熱水,剛好把冷水兌勻成入口的溫熱:“喝水莫喝冷水,動氣莫去殺人——當時快樂,過後痛苦,夜半三更醒過來,你覺得有白骨在摸你腳,嚇一跳劃不着。”

“殺人不過頭點地,他死了一了百了,你反而噩夢纏身,索性就按你的原計劃來,該家破人亡就家破人亡,該貧困潦倒就貧困潦倒.哪一樣不比你親手殺個人暢快?”

王二嬢見山月一直不喝溫茶,有點生氣:“給老子喝!辛苦燒的水耶!”

山月低頭垂眸,小啜一口,心頭卻好似重物落地:她的秘密,好像被二嬢發現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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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山月沒來得及殺程行齟,那廂,程行齟的巴掌卻險些扇到她臉上。

“是你嗎!”內院正堂的花間,程行齟赤紅雙眼,居高臨下俯身而立,雙臂展開將山月圈在椅凳之中,雙拳狠狠攥住,最後一絲理智剋制着他不動手,以盡力保全賀氏那張毫無瑕疵的臉蛋:“是不是你偷偷將銅鏡藏在屍體上!”

山月雙肩一抖,如被嚇得一激靈,話聲染了哭腔:“我,我爲何要這樣?”

短短六個字,讓程行齟恍惚愣神。

“凡事皆有因果,我爲何要這麼做?這樣做對我有什麼好處呀?”

山月無聲地哭,眼淚立刻刷刷砸下來:“我把大房整垮,我能得到什麼?我明明已經得到了您、得到了大老爺和太太的認同,便是柳大人府上的阿嬤也很喜歡我,我前途光明,只待婚約下放,我就脫胎換骨.我爲什麼要做這些事呀?”

程行齟緩緩鬆了手。

山月以袖擦目:“我讀書不多,卻也在三教九流裡摸爬滾打出來,有句話說得好,誰獲利最多誰就是真兇!您自己想想,大老爺一死,但凡將您搞下去,獨留一個太太在長房能掀起什麼風浪?這種情形下,哪個最能得利?”

程行齟腦子裡浮現出二叔站在棺木上拿着銅鏡耀武揚威的樣子。

“程二老爺一直想把住程家的命脈,先頭不是還企圖掌控掌櫃的換一個進藥的來源嗎?既然來貨源頭他都想換成自己的,那素來給咱們看病的曹大夫、進出正堂的丫鬟婆子們、外院守門的門頭他又憑什麼不會去收買呢?”

山月抽泣着,掐了帕子擦鼻翼:“我晌午時分回繡樓,我房裡的王婆子纔跟我說,那夜我在正堂整宿沒回去,樓下的何窈娘還特意找上我們家婆子打聽我的去處您想想,何窈娘可是二太太的親侄女!”

程行齟漸漸平靜下來,聽山月一邊哭一邊講,只覺她講得十分有道理。

難道真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程行齟默了默,想到了另一種可能,語聲嚴厲:“你難道對於程家送你去京師婚嫁沒有半句怨言?並非所有繡樓的姑娘都自覺自願、受人擺佈的!你若由此心頭怨懟,要報復我們,倒也不是不可能!”

山月抽泣抽泣着,卻不哭了。只見她,緩緩站起身,低頭將衣襟口的盤扣依次解開。

“你要作甚!”程行齟蹙眉。

山月將外衫垮到臂彎。

“我說我是從三教九流翻滾出來的,您不信,我只有讓您親眼看看——”

山月背過身,把後背和手臂亮給程行齟看。

密密麻麻的鞭痕、烙印,新肉生長的粉嫩印跡交織在一起。

“您細想想,我從火堆裡來,又怎會願意再回去?”

山月語聲柔和真誠,眸子卻冰冷地微微擡起。

她說的都是真話。

每一個字,都是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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