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一個很不錯的家庭,有一羣很不錯的家人,你自己也很不錯,各方面都很不錯。只是很可惜,你沒有一個很不錯的弟弟。”
夜天星很輕鬆地靠坐在她的椅子裡,沒有任何要生氣的意思,說的話也並不是什麼質問。她看起來像是要跟這仇家兄弟嘮嗑一樣,聲音跟她的人一樣輕鬆,但是卻讓剛纔才坐下的仇寬的身體一瞬間緊繃了起來。
“星場主,今日之事,錯在舍弟。他違規故意傷人……”仇寬又站了起來,只是他認錯、大義滅親的話只說了一半,便被夜天星給打斷了。
“你怎麼知道他違規故意傷人?我記得當時你並不在現場。”
見夜天星這樣說,仇寬的臉色一變,一顆心漸漸地沉了下去,對此刻站在他身後一聲都不敢吱的弟弟越發惱恨。
他並不在天星訓練場的擂臺旁,但是卻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事情。這女人就差明瞭直白的跟他說,他在天星訓練場安了眼線,既然能安眼線,那麼那些圍觀羣衆的衆口一辭,甚至還有她天星訓練場的一對警衛也跟着一起欺瞞於她的事情,便也全部都是他的手筆的話……
這都是他給仇家惹來的禍端!這次的事情若是能平平安安的過去,他一定不再縱容這小子胡作非爲,什麼都隨着自己的性子來了。
“仇某當時的確不在現場,但卻也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這小子知道自己闖了大禍,驚懼之下,支了他身邊的兩個跟班跑來仇家搬救兵。仇某是從那兩個跟班的口中得知事情原由的。而且,”將躲得遠遠的弟弟揪到夜天星的辦公桌前站着,仇寬老老實實的繼續說,說給夜天星聽,也是說給自己的弟弟聽。
“就算是那兩人並沒有跟我說實話,仇某大約也能夠猜出來他到底是否是故意傷人。以他的脾氣性子,在那麼多人面前輸得狠了。絕對能做出來違規故意傷人的事情。”
“再說,他都已經是三階,自控能力已經非常強,哪裡就那麼容易‘失手’了?華夏的三階強者已經有不少。昨天在天星訓練場的擂臺上對戰的三階強者也已經有很多,若是三階強者那般容易‘失手’,恐怕昨天在擂臺上死去的強者已經數不清了。”
“原來是這樣……我很欣慰,很高興,原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當我是傻子。”夜天星語氣淡淡。聽不出什麼嘲諷,但也絕對找不到什麼欣慰和高興。
夜天星淡淡的語氣和她放在他身上的眼光讓仇晏興忍不住顫了一下,他這會兒才隱隱約約有點明白了。
眼前這個女人剛纔在擂臺上就已經清楚他是故意傷人,她壓根兒就不信圍觀羣衆還有那個任子忌的什麼“失手”的鬼話。可是她不信,她知道了真相,但是卻沒有證據來處罰他。挑戰者和圍觀羣衆都說他是“失手”,都說他“不是故意”,最後,記錄了真相的挑戰視頻也被人給“失手誤刪”了。這就是完完全全的沒有證據了。
沒有證據,她就不能在那麼多人的面前處罰他。可是她知道真相。知道自己被騙,她清楚自己應該在很多人的面前處罰他。
她知道,她卻不能做。這份明明知道一切,卻必須要照着別人的安排計劃走的憋屈,她忍了!
想到這裡,仇晏興瞬間滿身都是冷汗。他立刻去回想之前在四號擂臺上夜天星的表現,然後越想,就越覺得心涼的厲害。
那種心裡的冰涼,叫做無望。
他這是在利用本來全部都是她的鐵桿粉的圍觀羣衆逼着她不得不罷手,不得不結束之前四號擂臺上那所謂“失手傷人”的事件!說得嚴重一些。他這是在挑戰她,不是挑戰她的實力,他這是在挑戰她的權威!更要命的是,他在拿着讓她漸漸地有了權威的百姓羣衆挑戰她的權威!
這……這個女人有那麼好脾氣嗎?在他這樣的挑釁過她之後。她就當什麼事情也沒有嗎?隨隨便便的將他以“擂臺上失手傷人”的罪名小小的懲罰一下,這樣就可以了嗎?就完事了嗎?
不可能的!不可能會的!
那麼……仇晏興不自覺地搖頭。
她會怎麼樣對付他這個挑釁了她的人?會怎麼樣對付他的兄長,他的家人?
仇晏興沒有想得更深,但是隻是想到這裡,他就已經站不住了。他搖搖擺擺,站在那兒。幾乎要因爲他想的那些事情與結果而暈倒過去。
見今天這件事情的罪魁禍首終於是清楚了自己做了什麼,闖了多大的禍之後,仇寬看着他的弟弟,心中暗歎了一聲。他從小就一直幫他,一直保他,家裡人也都一直寵他。現在,他終於幫不了了,保不了了,家裡人,也再沒辦法寵了。
要是早知道他會闖下今天這樣的大禍,他早就應該不管他,讓他在幾年以前就去監獄裡面蹲着,好好的磨一下他的惡劣根性。
可是千金難買早知道,如今,已經來不及了……
仇寬的眼中有一抹痛苦,更多的卻是凌厲。他沉默片刻之後,突然冷冷靜靜地將自己的弟弟推了出去。
今日之事,他必須要捨出去點什麼,不捨弟弟,就要舍仇家。兩相對比,仇寬很快就做出了決定。
“擂臺上故意傷人,他做出這樣的事情,就應該依律嚴懲。我這就讓舍弟去四號擂臺,當衆認罪,您該怎麼罰就怎麼罰,仇家任何人都不會有任何異議!”
似乎並沒有聽見夜天星說的誰把她當了傻子的話,仇寬只是這樣說,非常利索地把自己的弟弟交代了出去,將仇家摘了出來。
夜天星沒有看他,淡淡的聲音將仇寬的話給駁了回去。
“仇先生這就有點強人所難了,你還別說,我如今還真沒辦法拿你這弟弟怎麼樣。”
“他故意傷人的最好證據被‘失手誤刪’了,至於那些人證……就這一會兒的功夫,他們若是執兩面之辭,那還能當什麼人證?還有什麼可信度?”
“至於你說讓他去當衆認罪!他之前還是‘失手傷人’呢,到我辦公室裡面坐了兩分鐘,出去就自動認罪了。這大約,不合適吧!會不會圍觀羣衆裡面再跑出來兩個帶頭的,說我原先被落了面子,然後現在想把面子找回來。然後就不擇手段了,逼得這樣一個大好青年,憋屈認罪?”
她知道仇寬是什麼意思,他這是想棄了仇晏興保仇家,但是……她怎麼可能會照着他的意思來呢?她巴不得將整個仇家拉到這個事情裡面來呢!
看着雲淡風輕。連掃都不掃他一眼的夜天星,仇寬不由得發愣,這是沒路可走了嗎?
不認罰,就真當是“失手傷人”?那不可能!那絕對不可以!
可是認罰認罪,又不能!他們錯過了最好的時機!他們不應該到這裡來的!之前在擂臺下,他就應該把弟弟推到擂臺上面去,讓他當衆認錯等罰!
……
“不對呀!”
耳朵裡面一直被他想的一些事情給震得嗡嗡響,壓根就聽不到自己的哥哥和夜天星的談話的仇晏興,只是一遍遍地,機械地在腦子裡面過着之前在四號擂臺上發生的一切。
不知道已經過了多少遍之後。他突然眼前一亮。
不對不對,這有問題!
是!他的確是違了規!他的確是故意傷了人!可是他沒有挑釁過星!
他的確是在任子忌第一次開口說話之前用眼神威脅過他,可是他就僅僅只是威脅了他而已。圍觀羣衆的衆口一辭,甚至還有那一隊警衛的故意欺瞞,這些根本就不是他做的!他那個時候也不知道爲什麼那些人會全部都說他“不是故意”!
對對對!是這樣的!他根本就沒有挑釁過這個女人!
想到這裡,仇晏興早就已經不顧禮貌地,大聲地打斷了仇寬和夜天星的談話,將他心中所想都喊了出來。
是!他是故意在擂臺上面傷了人,但是這是他一個人的事情,與仇家沒有任何關係!只要他沒有挑釁過這個女人。那麼今天的事就是他一個人的事!他一定要讓眼前這個女人想清楚,他沒有挑釁她的意思,更不是代表仇家來挑釁她!他一定要讓她明白!
平日裡總是不願意,可能也是沒有腦子多想什麼的仇晏興。今日突然聰明瞭一把,明白了爲什麼哥哥會說仇家有可能會跟他一塊兒完蛋的話。
那是因爲眼前這個根本就不可能會將他們仇家放在眼裡的女人可能會,不!她是已經認爲,他們仇家野心太大,現在就已經“不服管教”了,那麼等以後再強大一些。豈不是要翻騰起更大的浪來?爲了避免以後的不平靜,那還不如現在就斬草除根!
一下子想通順了之後,仇晏興瞬間萬分堅決。他將想要勸他別說話的哥哥推到一邊去,站在夜天星的辦公桌前,又激動,又矛盾的冷靜的跟她分析,對她講理。
雖然已經長歪了,但心底裡的那些根還是正的,倒還是一個知道不把禍事往自己的家人頭上推的小子。
夜天星看着着急說話的時候,唾沫都快要濺到她的臉上的仇晏興,心裡這麼想着。
只是,那又如何?仇寬不能把仇家從今天這件事情裡面摘出去,他也休想!
擡手示意激動的仇晏興往後退,夜天星坐直了正眼看他,在仇晏興看來十分認真,在仇寬看來卻是多少有一點戲弄的意思地問。
“今天是絕對有人挑釁了我的,不是你,還會有誰呢?你覺得當時在場的人裡,還有誰有那個膽子?”
夜天星一句話將仇晏興問成了啞巴。
是啊!這女人今天絕對是被挑釁了,可今天在場的那些人,都不可能有那個膽子去挑釁這個女人,就只剩着他了。可是……他也沒有挑釁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繞來繞去繞不清楚了呢?
“仇寬,我真懷疑你們兩個人到底是不是一個孃胎裡出來的,怎麼這智商相差這麼多?”被人家當傻子給那般明顯的利用了,他到現在還不知道。看着被繞暈了的仇晏興,夜天星這會兒都有心思說這種話了。
仇寬完全沒有心思跟夜天星說除了仇家之外的任何話,他聽着弟弟給她講的理,不由得擰住了眉。
是不是有一點問題?
他只聽那被嚇得屁滾尿流的跑回來找他救命的晏興的小跟班說了幾句話,知道弟弟在擂臺上故意傷人,然後還碰巧就讓星給抓住,然後又不願意認錯受罰,甚至威脅那個受傷的挑戰者撒謊的時候,就立刻坐不住的衝了過來,沒有再聽那小跟班多說什麼。現在看弟弟的這個樣子,似乎事情跟那小跟班說的,還有一點出入。
難道……還有一點轉機?
看着快要絞乾淨自己的腦汁去想事情的仇晏興和重新萌發希望的仇寬,夜天星開始逐客了。
她的話已經說完了,仇家的路,被她堵到只剩一條。這一條路,相信仇寬帶着他的弟弟回去,聽仇晏興說了當時擂臺上下的場景之後,他們一家人都會知道怎麼走的。
“昨日平州天星訓練場擂臺上兩位強者對戰,其中一位強者真正‘失手’,不小心打傷了對手的腿。傷不重,比一刀刺穿肚腹要好受得多,但是那位強者還是立即就去接受了懲罰。罰款、義務任務、拘留教育、短時禁閉,一樣也不少。所以,我希望仇先生帶走你的弟弟之後,可以勸他最好快點去服刑。就算他不是故意傷人,‘不小心失手’,也是罪。”
趕走了這兄弟倆之後,夜天星又打開了她的電腦。她沒有再重複看那段任子忌和仇晏興的對戰視頻,只是看了一眼那段視頻的名字。
“不必究其身法,此人是白子忌,白家家主義子之一。”
這是墨竹尤寫的,一字一句間,透出滿滿的肯定。
白子忌,白家……
“讓監視着舟谷入口的一部分人去做別的事吧,別在那裡浪費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