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滿將殘劍收進洞府，然後開始按計劃，迂迴前進。
他制定的路線很曲折，每一步，都能借助石柱、洞壁，將身體隱藏在陰影之內。
這是他在小鎮，就已經學會的本領。
與那時相比，現在的他，至少不用再擔心氣息泄露。
一步，兩步，三步……
無數助跑，躲閃，滾爬之後，彭滿終於接近自己的目標——那團盤踞在陰暗角落裡的邪魔能量。
這時，一隻聖三高級的邪魔突然開始咆哮。
“不好，它發現我了！”
彭滿沒有猶豫，立刻閃身進入洞府。
而原地，則留下一顆小小的黑珠，慢慢鑽入地面。
“吼——”
邪魔開始了騷亂，不停亂跳，彷彿被什麼刺激一樣。
彭滿知道，對方絕對沒有看到自己。
讓對方暴動的原因，是感覺。
僅僅依靠感覺，就知道有食物靠近。
如此，他變得更加謹慎，連續躲了很久，這才閃身走出洞府。
而邪魔，在他躲起不久，便停止高吼。
所以，他重新出現的時候，洞窟已經恢復平靜。
“不對，同樣的距離，我剛到達便被怪物發現，現在再次出現，怪物反而沒動靜。”
彭滿意識到其中必定有原因，只是他不清楚。
“那就試試。”
他將黑珠握在手心，一邊提放，一邊前進。
這一次。十九隻邪魔卻沒有一隻感覺到食物。讓他順利接近邪魔能量。
“就是你了！”
彭滿取出新得的銀白大劍。插入黑煙。
濃重的黑煙，竟然如固體一樣，將大劍托住，紋絲不動。
“這……”
彭滿大驚，因爲銀白大劍的分量，足有十萬斤，若不是他已獲得聖級戰力，都無法自如揮動。
而看起來只是煙霧的邪魔能量。居然能夠承受！
大劍自從沒入黑煙，便開始顫抖。
就像人在接受電擊。
“竟然在主動排斥邪魔能量。”
彭滿注意到，大劍並不是無故顫抖，而是想以自身之力，將入侵的黑煙排斥出去。
可惜，黑煙太過強大，它根本無力抗拒。就算顫抖的幅度，堪比一場半聖大戰都不可能。
詭異的是，如此波動，卻沒有引起邪魔的任何注意。
“太奇怪了！”
彭滿想不通其中緣由。只能緊張地握住黑珠，稍有不對。便準備鑽入其中。
銀白色的大劍，在逐漸發光。
隨着黑煙越鑽越多，暗銀色的光芒也越來越強，直到將整個洞窟照耀的如同白晝。
邪魔仍沒有動靜，彷彿對一切視而不見。
光芒達到頂點之後並沒有停止，而是迅速轉暗。
“奇怪，怎麼會這樣。”
彭滿盯着和以往魔化材料表現完全不同的大劍。
“不會是崩潰了吧？”
如果，那種從本源獲得的銀白材料根本不是魔化材料，或者只有很少的魔化特性，崩潰確實很有可能。
可就算崩潰，彭滿都沒有從黑煙中搶出大劍的想法。
原因很簡單，如果大劍無法魔化，在與邪魔戰鬥的時候，就是廢物，搶一個廢物出來，還不如不搶。
銀白大劍果然越變越暗，到最後，甚至腐朽如灰。
“看來只能靠自己的軀體與邪魔硬拼！”
彭滿已經確定大劍毀了，正要轉身離開，卻突然發現，銀白材料吸收邪魔能量的速度並未降低。
甚至變得更加兇猛。
“難道，只是一種假象，或者變化？”
還沒等他看清楚，十九隻邪魔便同時大吼，似乎察覺了他的存在。
彭滿立刻將黑珠按入洞壁，同時閃身進入。
這一次，暴動的邪魔卻不像先前那般容易平靜，它們嚎叫着，不停在石鐘乳間跳躍穿梭，彷彿在搜索不知躲到哪去的新鮮血肉。
它們的眼睛也和普通怪物不同，儘管同樣血腥，但卻能轉動，不像其他邪魔那樣呆板。
“擁有智慧！”
再次走出洞窟的彭滿瞬間發現這點。
也就是說，這些聖級邪魔，就算智慧不高，也不是外面那些蠢笨同類能夠相提並論。
這一次，邪魔卻彷彿沒有發現敵人存在，又鬧一會之後，漸漸恢復平靜。
“奇怪，它們到底是怎麼發現我的！”
彭滿琢磨不通，不過很快發現，原本枯槁的大劍，又恢復了銀白如霜的色澤。
不僅色澤，就連散發的光芒都越來越強，遠遠超過上一次的極限。
“難道，因爲材料特殊，在進行涅槃似的重生？”
他感覺有點扯，但眼前事實，卻只能如此解釋。
於是，彭滿不敢再動，甚至不敢再胡思亂想，只是臥在地上，觀察大劍。
大劍的光芒在達到一個極限之後，果然開始黯淡，一直黯淡到如同死灰。
同樣，它吸收邪魔能量的速度不僅沒有降低，反而在加劇，與第一個輪迴一模一樣！
“輪迴！”
彭滿突然被自己想到的詞嚇一跳。
因爲輪迴不僅指一種只屬於凡人的生死過程，更是指一種天道”。
傳說，仙界在進化到一定程度之後，便會陷入輪迴，然後涅槃重生。
在末日以後，很多修仙者，都是用這種理論來解釋仙界變化。
很多人之所以感覺絕望，也是因爲這種輪迴無法抗拒，不管你是小兵小卒，還是大能聖人，都要在輪迴中死去。
恰巧。聖人在末日到來的第一刻便徹底死亡。更是坐實了這種說法。
“難道。輪迴真的開始？不僅仙界，就連材料都有這種表現。”
彷彿是爲了印證他的念頭，徹底枯槁的大劍，在吸收無數邪魔能量之後，又開始出現關澤，從暗灰開始，灰白，淺白。亮白，銀白，散發光芒，光芒暴漲的再次演進一遍。
這一次，鑽入黑劍的，已經不知是黑煙，還有一種黑色光芒。雖然彭滿不知道黑色光芒來自哪裡，但清楚，它一定能讓大劍變得更加強大。
“既然如此，就叫你輪迴好了！”
彭滿給自己的武器想了一個名字。
輪迴劍。聽起來就夠強大。
雖然他到現在都不知道真正的輪迴是什麼意思。更沒有從其中悟出什麼天道。
他本來就是正統修士，也從未感悟過天道境界。真能琢磨出什麼纔怪。
輪迴劍提升光芒的速度很慢，由於黑光的加入，讓銀白劍身出現一點點類似黑曜的斑點。這些斑點，甚至影響到了同樣銀白的魔化之光，只是總體不多。
“應該差不多了。”
彭滿等光芒再次到達頂點，剛想伸手去抓劍柄，就見它再次黯淡。
“有完沒完！”
彭滿暗自焦急，這玩意要是輪迴個千八百年，讓他拿什麼戰鬥？
輪迴劍根本不管主人的心情，只是自顧自的黯淡着，然後涅槃重生。
“好吧，反正怪物湊在一起，還沒正式分開，就等你兩天。”
彭滿苦中找樂。
因爲先前兩次驚動，此時的聖級邪魔確實聚在一起，不好下手。
這麼一想，彭滿便不再着急。
如此，三天時間很快過去。輪迴劍在經歷九次涅槃後，終於不再變化。
只是，它現在的樣子，已經徹底大變。
首先是劍身，再也不復銀白。
然後是光芒，黑得跟鍋底一樣，無論誰握着，都好像罩着一塊純黑斗篷。
幸好，彭滿的眼睛經過變異，不會產生絲毫影響。
“那就找個怪試試！”
彭滿能夠感覺到輪迴劍的強大， 但不試一下終究不能肯定。
於是，他按計劃向後退縮，繞過一百多裡，接近那隻聖一2級怪物。
吼——
怪物再次大叫，暴躁得巨爪橫掃。
彷彿知道有人要對自己不利。
當！
黑色利爪打上同樣黑色的石鐘乳。
結果，石鐘乳紋絲不動，利爪倒似乎受到不小傷害。
然後，怪物迅速跳到空曠的地方，繼續揮動巨爪。
彭滿震驚了。
不僅因爲黑色洞壁和石鐘乳的強大，還因爲邪魔錶現出來的智慧。
居然都能分辨“打不動”和“打了會受損”以及“打了也沒用”這三個概念。並且知道躲避擁有以上三個特徵的石鐘乳，而不是和對方硬抗。
和外面那些傻乎乎的同類完全不一樣。
如果再加上對方能夠感應到血肉的特性，這怪物，根本無法攻擊！
“怎麼辦？”
彭滿停住，開始思索對策。
他一停止，有些狂暴的邪魔便逐漸開始安靜，直到半個小時之後，完全恢復成常態。
“怎麼回事？”
彭滿很快注意到這點：“我明明沒有後退，也沒有被對方發現。也就是說，觸發邪魔感覺的條件不是距離，至少，不完全是距離。”
距離不是讓怪物狂暴的必要條件，那必要條件是什麼？
他將一路走來的所有動作仔細回想，卻沒有發現任何可能的刺激。
然後，彭滿又開始回憶怪物三次狂暴之前自己的表現。
“前進……翻滾……躲避……想着如何殺死……對了，就是想着如何殺死，或者想要殺死！”
一道靈光閃過腦海。
這一刻，彭滿終於抓住關鍵。
敵意！
每次怪物之所以狂暴，都是因爲他心存敵意，想着攻擊或者殺死邪魔。
也就是說，在一定範圍內，如果心存敵意，便會被對方感應，然後做出正確應對。
“這下麻煩了！”
彭滿一個頭頓時變成兩個大。
不能心存敵意。不能有戰鬥的想法。讓他怎麼前進？
難道就這麼大大方方從怪物中間走過？
它們不把自己撕爛纔怪。連感應敵意都有的怪物，會看不到邪魔材料中的人體？
他不相信！
“似乎只有一個辦法……”
思索半晌後，彭滿找到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控制自己，心無殺意。
至少，在接近對方之前，不要有任何攻擊念頭。
在接近之後，暴起發難。
這需要極強的控制能力。
最可怕的是，能夠感應到殺意的。不止是擊殺目標，旁邊的怪物也同樣會狂暴。
也就是說，留給他的戰鬥時間很短，必須在被怪物合圍之前殺死對方，然後強行終止任何敵對念頭躲入洞府。
“幸好有洞府，否則絕對無法在太古通道活下去。”
讓彭滿想不通的是，明明只是一條被封閉的通道，怎麼會出現這麼強大的十九隻怪物？
還有那種黑煙，比太一掌門弄出的還要強大。小小一團，就能承受十萬重量。哪裡還是一種煙霧，根本就是強悍的固體。
好吧。現在抱怨這些根本沒用。
彭滿握住大劍，緩緩漸進對方，同時控制自己的大腦，不產生任何敵對念頭。
可念頭這東西，不是你不想就不來的。
甚至，他越是控制自己不超那個方面想，那個方面的念頭便來的越快。
吼！
邪魔被再次驚動，無奈的彭滿只好躲入洞府世界。
“怎麼辦？”
彭滿盤膝坐在山腰，靜等怪物平靜。
他知道，只要敵意消失，半小時就能讓邪魔恢復常態。
“主人，怎麼了？”
杏青見彭滿頻繁進出，終於開口詢問。
彭滿沒有瞞對方意思，反正只是對敵常識。
“這樣啊，不好辦。如果修煉一些強制入靜的功法，雖然能做到心無雜念，但主人也會因此忘記攻擊，甚至忘記前進。”
杏青也沒有好的辦法，畢竟戰鬥和坐在安穩地方練功不同。練功很容易做到心如止水，戰鬥過程瞬息萬變，時刻關乎性命，這種情況下讓人不想與戰鬥相關的東西，可能嗎？
甚至，彭滿前進中每走一步，都是爲了擊殺邪魔，都要計算邪魔的距離，方位。
如此一來，根本做不到不想與戰鬥相關的東西。
甚至，彭滿都算好的，居然用打擦邊球的方法，走那麼遠才被感應。
“或許，可以借鑑分身的辦法，一心二用。”
“怎麼回事？”
彭滿只知道分身，卻不知道具體。
“就是，用一種靈物煉製自己的分身，這樣，自己和分身都具有思想，還能連通。那樣的話，主人可以將分身融入己身，用那個分身計算戰鬥，而暴露在外的真身，則想與戰鬥無關的事。”
杏青耐心解釋：“就算修煉分身需要很長時間，主人也可以選擇不要戰力只要具有四項的那種簡化版。”
“不行！”
彭滿搖頭：“不管藏在哪裡，都是在對邪魔產生敵意，只要有敵意，它就會做出反應，看不到攻擊自己的存在，它會以最強戰力狂暴的攻擊四周，你這個辦法不行，只要有敵意就不行。”
“那……”
杏青也沒有辦法了。
“哥哥，能不能試試胡思亂想，一直胡思亂想。”
一個柔弱的聲音傳來，確實昏迷的念奴，終於醒了過來。
衆女之中，她的修爲最高。
“轉移注意力？這倒是個好辦法，只是這樣一來，可能會失算，導致攻擊的時候處於不利地位。”
人畢竟不是機器，可以在胡思亂想之下，還保持絕對清醒的精確計算。而與強大的聖級邪魔戰鬥，哪怕一點疏忽，都有可能造成嚴重後果。
“機器！”
彭滿突然想到一樣東西：系統！
如果，將計算交給系統，就不會有這種煩惱。
至少，完全由規則構成的系統，你設定一個禁止項，它就絕對不會觸碰禁區。
最關鍵的是，他可以利用替代的辦法，讓系統在計算如何擊殺的時候，不被邪魔感應。
原理嘛，很簡單。
他可以將模擬整個作戰空間的信息傳遞給系統，並下意識的將作戰目標置換成活人，聖人，從而完成欺騙。
這樣，系統在算計的時候，所針對的對象就是“活着的聖人”，不針對怪物，怪物自然無法感應。
而他，只要一直欺騙下去，直到接近怪物，在可以完成最後一擊情況下出手，就沒有任何問題。
甚至，爲了保險，他還可以設定一個隱形規則。那就是，將處於攻擊的最佳位置設定爲觸發條件，當條件滿足，一直隱藏的規則突然跳出提醒，他便可以根據提醒，瞬間結束欺騙，並進行攻擊。
倒那時，就算邪魔有所反應，都沒有任何問題。
因爲攻擊已經打出，結果已經註定。
唯一的前提是，在這期間，他和系統的聯繫不能中斷。也就是說，時刻保持聯繫，一定會被守一察覺。
“規避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隻與守一絕對不會查看的本源碎片建立單項聯繫。”
這種碎片，在理論上根本不存在。
因爲守一怎麼可能不與本源碎片聯繫，但彭滿知道，絕對有這種情況。
比如，原本屬於他的那一大坨碎片被白色巨手奪走之後，守一便沒有再聯繫一次，完全當它們毀了。
這是一種聰明的做法，因爲它打不過神物之主，貿然查看，反而有可能被對方算計。
反正已經奪不回，那就乾脆不想。
彭滿之所以在原本屬於他的本源碎片毀掉之後，還肯定這種情況存在，是因爲他在上次溝通紅線的時候便察覺到了那塊碎片的存在。
出於同樣的顧慮，他也沒同那塊碎片建立聯繫。
可現在情況不同，爲了試驗自己的邪魔特質是否存在，爲了或者，爲了升級，他已經不用顧忌許多。
反正他只是冒充守一，不是真正的守一，就算因此產生什麼不良後果，只要斷掉紅線，對方就只能乾瞪眼，拿他沒有任何辦法。
要算計，最後算計的也只能是守一。
最關鍵的是，自從守一將自己的倉庫洗劫一空，他便不再抱有幻想，反正一無所有，失去就失去。
想通這點，彭滿立刻取出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