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蔑視秩序之人
石井裕朧向來不相信世界是由神創造的，至少不相信是由善神創造的。
自從他在小學五年級的時候，通過計劃一場“完美犯罪”，讓同班同學跌落纜車而死，而自己並未受到任何懲罰，他便更加看不起善神。
那名同學只不過是舉報石井裕朧上課看漫畫書，使得漫畫書被老師沒收了而已。
“規則是爲弱者制定的，法律是用來踐踏的，秩序是用來摧毀的……只要你夠強！”
石井裕朧順理成章地成長爲一名反政府主義者，奧姆真理教在1995年製造東京地鐵沙`林毒氣案，他對區區13人的死亡人數嗤之以鼻。
“既然要做，就應該幹一票大的……全球人口數量高達70億，只幹掉13個怎麼夠？”
如今的石井裕朧已經35歲，身材中等，臉型削瘦，難得地很擅長隱藏自己的反政府、反人類傾向，在不熟悉他的人看來，這只是一個普通的，來中國進行業務交流的RB公司中層職員。
他嘴角常常不經意揚起的笑意出賣了他。
作爲一個男性來說，他的嘴脣偏紅，並不是用了脣膏之類的化妝品，而是生來如此。
總是身穿深色西服的他，喜歡站在東京地鐵的黑暗角落裡森然冷笑，每每讓注視到他的人毛骨悚然。
帝王大廈，第41層，石井裕朧剛剛從36層的音樂西餐廳吃過午飯，但是當他將門卡接近歐式紅木門的讀卡器時，他發現自己的房間有被人潛入的跡象。
“那又如何？”懷着對自己的絕對自信，石井裕朧推開房門，大步邁入。
租金不菲的總統套房內部一片漆黑，石井裕朧沒有使用門卡打開電源，他將房門關好，按照記憶中的房間格局，朝落地窗的方向徑直走去。
落地窗的窗簾忽然無風而動，隨着一束陽光通過窗簾縫隙射入屋內，正好射中石井裕朧的雙眼，原本隱匿在窗簾後面的那名潛入者，對石井裕朧發動了突襲！
石井裕朧被陽光封住視覺，但是並未驚慌，他雙足疾退，只聽“嚓”的一聲，身側的仿古胡牀被幹淨利落地砍成了兩截。
一擊未成，潛入者也不再隱藏行跡，他雙手持握忍者刀，身上也是一種現代忍者的裝束，頗有“爲政府服務的忍者特種部隊”的樣子。
“石井裕朧，你背叛驅魔人組織，刺殺RB分部督察官未遂，以爲逃到中國我們就會放過你嗎？”
石井裕朧手無寸鐵，但是從他臉上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動搖，他甚至一直把右手插在西服口袋裡沒有拿出來。
對方的忍者面具並沒有遮住眼睛，所以石井裕朧很快就認出來，這是曾經和自己師出同門的熟人。
“三浦，組織派你來殺我，是因爲在他們看來，你無論是靈威還是格鬥能力，都在我之上對嗎？”
“難道不是這樣嗎？”三浦將忍者刀的刀柄握得更緊，目露殺機，“你現在的靈威跟之前相比，反而變得更弱了！”
石井裕朧笑而不答，他的表現在三浦看來，完全是虛張聲勢和拖延時間——當年兩人一起接受忍術訓練的時候，石井便長於使用各種詭計。
“三浦，驅魔人現在還在使用那套‘能力者星級’評定製度嗎？貌似在我叛逃之前，我的能力評定是三星，而你是三星半？”
“我現在已經是四星了！”三浦的語氣頗爲自負，“跨越星級的戰鬥意味着什麼，你應該清楚吧？”
話音未落，三浦身形一動，頓時化作一團黑光，從石井裕朧的視野中完全消失。
耳邊充滿了利刃破空的金屬嘯聲，三浦彷彿不在任何地方，又彷彿無處不在。
“何止是四星，”石井裕朧皺眉，“如果這是你憑自己的力量做到的，那麼你已經突破四星半了。”
“呼——”
迅疾如風，三浦鬼魅般出現在石井裕朧的左側，而他在揮刀斬擊之前，首先做的竟然是伸出右腳，重重地踩在了石井裕朧的影子上！
與此同時，在三浦的右手手背上，有一個充滿忍者風格的刻印發出了明亮的光輝。
【風魔刻印·踏影斬！】
這是古老的風魔流忍術，一旦在攻擊前踏住對方的的影子，則揮刀必中！
然而影子被三浦踏住的石井裕朧，卻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搖頭道：
“原來如此，怪不得你的評定只有四星，你們這些傢伙急於求CD像你一樣用了量產型的忍術刻印吧？”
“廢話少說！死吧！”
三浦將全部靈威都匯聚於忍者刀之上，要用這無法閃躲的一擊砍下叛徒的首級。
“哼，【踏影必中】聽上去很厲害，其實只是‘躲’不開而已。”
石井裕朧目光一凜，他脖頸附近的肌膚忽然被暗綠色的鱗片所覆蓋，這些鱗片散發着強烈的魔界氣息，並且堅硬無比。
“叮——”
三浦的忍者刀準確無誤地砍中了石井的脖子，卻沒有對石井造成絲毫傷害，反倒讓淨火淬鍊的忍者刀崩出了缺口。
“蛇魔鱗甲？你和魔界邪魔同流合污了？”
三浦吃驚非小，但是他畢竟久經戰陣，迅速調整體勢，收刀後撤，沒有露出足以被對方捕捉到的破綻。
石井仍然站在原地，右手擱在西服口袋裡，遊刃有餘般對三浦，以及驅魔人RB支部評論起來：
“之前的兩次封印之戰，RB支部真的是損失了不少長老，剩下的人包括督察官在內都太過年輕，爲了快速恢復實力，像你這樣的可造之材都使用了忍術傳承刻印，難道不覺得悲哀嗎？”
“爲什麼要悲哀？”三浦手背上的【風魔刻印】如呼吸般明滅交替，“能爲我所用的就是我的力量！你不是也和邪魔爲伍，借來了【蛇魔鱗甲】護身嗎？”
“哼，我的【蛇魔鱗甲】可不是借來的……”
三浦身子微動，再次遁入黑暗，在身影消失之前他叱道：“作爲忍者卻不隨身帶刀，你輸定了！”
這一次的三浦更加難以用肉眼捕捉，因爲他不只是動作快，還使用靈威幻化了無數殘影模仿自己的動作，一時間總統套房內森羅萬象，似乎每一個殘影都有可能將石井裕朧斬爲兩段。
“分身術？”石井裕朧笑道，“除了【踏影斬】以外，你通過和【風魔刻印】精神同調，已經解鎖了很多傳承忍術啊……可惜對我是沒用的。”
昏暗的房間中，他鮮紅的嘴脣露出狂惡的笑意。
“忍術這東西，明明可以通過刻苦修煉，憑自己的精神力來逐漸掌握，你們爲了速成而使用【傳承刻印】，相當於放棄了獲得更強大刻印的機會啊……”
三浦沒有答話，進入高速獵殺模式的他，正混在無數殘影中間，尋找一個適合突襲的死角。
然而石井裕朧已經厭倦了，他閉上眼睛，用雖不響亮，但頗具穿透力的聲音命令道：
“翡翠，動手！”
“噗——”
一柄忍者刀穿胸而過，尖銳的刀鋒從脊背刺入，從前胸透出！
從傷口中噴出大蓬鮮血的，卻不是石井裕朧。
三浦不可置信地低頭看着自己胸口上“長”出來的那把刀，他不明白對方是如何識破分身術的，又是怎麼在高速移動中準確地刺入自己要害的。
拼着最後的生命力，三浦用眼角的餘光向身後望去，他模模糊糊地看見了一名忍者打扮的年輕女性，只是她的忍者服裝在黑色之外，多了些深綠色的裝飾。
一擊必殺，這纔是我心目中完美的忍者！
三浦不知道自己爲何會這樣想，在彌留之際，他說不定愛上了這名將長髮束於腦後，身姿綽約的狠辣女忍，儘管從靈威上來判斷，三浦明白她就是自己口中的“魔界邪魔”。
石井裕朧擡高左手，讓無名指上的法皇戒顯形，那是一枚深綠色的、雕刻有眼鏡王蛇的翠玉戒指。
“明白了嗎？我不隨身帶刀，只因爲我有了更銳利的刀。”
三浦的忍者面具從臉上脫落，他大口大口地向外吐出鮮血。
“你……你得到了法皇戒，殺死我的是你的戒靈……”
“沒錯，”石井裕朧點頭，“翡翠雖然只是第99代蛇魔神，但是這幾個月來跟着我也殺了不少人，獲得了足夠的血祭。我教了一些簡單的忍術給她，她學得很快，或許她前世就曾經接觸過忍術也說不定。”
三浦再次用眼角的餘光瞄向身後，他詫異地看到女忍者的臉上有異樣的紅暈，似乎還在微微喘息。
能潛藏在這間屋子裡不讓我發現，她的忍術根底完全在我之上……她身爲魔神，爲何會露出這種體力不濟的模樣？
讓三浦更加想不通的是，成爲法皇會大幅度地提高靈威，石井裕朧的靈威爲什麼反而降低了？
彷彿是猜到了三浦的疑問，石井裕朧終於從西服口袋裡拿出了自己的右手。
三浦拼盡最後的力氣睜大雙眼，他先是看見了一隻純黑色的纖薄手套，然後馬上意識到這是使用咒術編織的魔法物品，在使用靈威來仔細觀察以後，他在黑色手套的手背位置上發現了【深淵之瞳】的慘白色符號。
石井裕朧很貼心地對三浦解釋道：“如何，這種手套能大幅度隱藏佩戴者的靈威，甚至讓我們隱藏在普通人中間不被發現……更重要的是，它能夠完全隱藏佩戴者的刻印！作爲忍者，永遠不能讓敵人事先知曉自己的底牌啊……”
三浦終於嚥下了最後一口氣，翡翠在三浦身後抽刀而出，並且非常熟練地躲開了鮮血向後噴濺的角度。
隨着三浦的屍身撲倒，石井裕朧向自己的同門師兄獰笑道：
“就像你們猜測的一樣，我非常樂意看到整個人類社會崩潰，不管是所有人類全部滅亡，或者是將世界交由魔神來統治，都會比現在更有趣吧？”
並不需要石井裕朧的命令，翡翠召喚出體長6米的非洲巖蟒，輕而易舉地吞吃了三浦的屍體。
從窗口照進來的陽光灑在翡翠身上，但是反而讓她身上的陰影更加深重。
這是一名18、9歲的年輕女忍者，身上的裝束和三浦相比更顯古意，沒有戴面罩的她，長髮在腦後攏成細長馬尾，面龐清雋而暗含着某種不幸的味道。
她用忍者刀的刀鋒支撐在地毯上，方纔迅如雷電殺死三浦的人，此時竟然顯得有些站立困難。
等待非洲巖蟒將三浦吃完以後，石井裕朧走到翡翠面前，擡起右手，猛地抽了後者一記耳光！
翡翠捱了這一下以後身子微傾，險些跌倒，但是身爲百代以內的戒靈，她沒辦法反抗自己的法皇。
石井裕朧高聲訓斥道：
“你殺成年人的時候毫不手軟，爲什麼換成兒童就變得磨磨蹭蹭了？這些天來你放出去的蛇連一個兒童到沒有咬死，唯一一個病情危重的，你還故意讓同種毒蛇出現在醫院附近，給他們提供了血清素材……這樣下去，我要怎麼完成【深淵之瞳】交給我的任務，怎麼從魔神之王那裡要求更強的力量？”
翡翠不敢擡頭看石井裕朧，她以大和撫子一般的恭順沉默了許久，終於開口請求道：
“只要不是以兒童爲對象，我願意幫你殺任何人，可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難道不能等他們長大成人之後，在戰場上給他們榮耀的死亡嗎？”
說這些話的時候，翡翠的雙腿不知爲何在微微顫抖，石井裕朧那一巴掌雖然用力，但還不至於讓魔神站立不穩。
“愚蠢！”石井裕朧反手又抽了翡翠一個耳光，“難道你不知道殺死兒童的罪孽是最重的嗎？想要開啓冬山市的三個末日封印，沒有比大批殺死兒童更妙的辦法了！”
翡翠捱了第二個巴掌之後沒敢再次反抗法皇，她以很彆扭的姿勢站在地毯上，眼睛下方時隱時現的綠色蛇鱗如同兩條淚痕。
喜怒無常的石井裕朧突然又心情大好，他走上前去拍了拍翡翠的肩膀，翡翠擔心又要捱打，下意識地縮了下頭。
石井裕朧卻在她耳邊邪笑道：“任務可以等等再說，你去洗個澡，但是別把衣服裡的繩子解開，回來以後，我會讓你更恨人類當中的成年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