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嗷!”
越來越多的變異獸開始登上鋼鐵圍牆,留守的拓荒者開始獵殺怪物們。
陸馳舉刀,每一刀都能帶走一到兩頭變異獸,而李天然就站在他身旁,同樣像一名普通戰士一樣斬殺那些變異獸、獸王。
但漸漸的,陸馳發現李天然似乎有些不對勁。
李天然的確在殺死怪物們,但他殺戮的方式並不是追求最簡單幹脆的一刀致命,而是有些近乎“虐殺”!
他不去選擇砍掉變異獸的脖頸和頭顱,而是直接將對方的整個身軀一刀劈成兩半,或者直接使用重力能力,將對方硬生生擠爆,爆成在他面前的一團爛血肉!
這種殺敵方式的確很有視覺衝擊力,但消耗的體力卻是隻砍要害部位的數倍,是一種費力不討好的殺敵方式。
而作爲征戰戰場多次的李天然,怎麼會不知道這麼殺敵方法的弊端?
“……”陸馳看着李天然,沒有說話,他雖然有疑問,但並沒有說出口。
又有一頭恐怖的變異獸撲了上來,李天然大手直接按住對方的頭顱,用力將其砸在腳下的鋼鐵壁壘上。
隨着一聲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那頭變異獸的頭顱宛若西瓜般爆開!
腥臭的血液和腦液濺在李天然身上。
而李天然面無表情,再次舉刀將一頭變異獸活生生攔腰劈開!
陸馳皺起眉。
如果說剛纔還只是懷疑,那麼此時陸馳幾乎可以確定,李天然現在的行爲,就是在“發泄”!
就像是有些人吵架砸手機、砸電視一樣……
通過這種方式,發泄自己心中的負面情緒!
而這種負面情緒,或許是憤怒、或許是憋屈、或許是怨恨、或許是……恐懼!
陸馳一刀砍斷一頭變異獸的脖頸,他的腦海閃過一些信息。
狂息島如今強大無比,在人類同盟會中的地位也極高,還擁有源源不斷的資源,未來不可限量!
在這種時刻,身爲狂息島之主的李天然本應該風光無限、得意無比,這些負面情緒從何而來?
“李涵……”陸馳雙眼微眯,他在一瞬間就想到了前兩天夜晚發生的事,雖然他沒有親眼目睹,但經過唐蘇和袁雯的轉述,他也知道了這件事的全部經過。
而對於這件事,除了白敬言之外,所有人都覺得李天然似乎並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因爲他這兩天表現得很正常,對涵涵也沒有什麼特別的關心或不安的情緒。
但此時,陸馳看着瘋狂虐殺變異獸的李天然,他隱約覺得李天然這兩天的平靜,似乎是裝出來的!
嘭!
李天然張開大手,再次將一頭變異獸頭顱硬生生捏爆,而此時,不光是陸馳,連其他拓荒者戰士也有人注意到了李天然的異樣。
因爲李天然打的……太難看了、太血腥暴戾了!
和他曾經斬殺變異獸時的輕鬆雍容完全不同!
啪!
陸馳伸手抓住了李天然的手腕,沉聲道:“您的狀態已經不適合繼續留在戰場上,請把戰場交給我們吧!”
刷!
李天然猛然轉過頭,目光死死盯着陸馳。
那是怎樣一副可怕的眼睛啊!目光中透露着無比的憤怒和瘋狂,還有火焰在燃燒着,似乎要將眼前的一切都撕碎!
即便是陸馳,面對這樣一副眼神也有些頭皮發麻。
“放開我。”李天然聲音不帶有任何感情。
“請您退出戰場。”陸馳硬着頭皮和李天然對視,咬牙說道。
“……”李天然目光盯着陸馳,片刻後,他一刀釘死了從自己左邊衝上來的一頭變異獸,大踏步轉身離開鋼鐵圍牆。
……
半個小時後,戰場逐漸平靜了下來,並不是李天然取得了勝利將獸潮全殲,而是因爲第一次進攻的失利讓獸潮短暫的選擇退卻,它們在狂息島的戰線位置上向後退卻了一百多公里,開始重新聚集,準備發動第二次進攻。
而狂息島陣營也沒有貿然進攻追擊,因爲根據佈置好的戰線位置,他們的任務只需要防守好這片海域,不讓獸潮穿過,並不需要全殲敵人。
而戰線就像一座軍陣,不會輕易變動,一旦變動,可能就會出現漏洞。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雙方暫時保持着難得的安靜。
而趁着這個空檔,陸馳摘下頭盔,來到坐在遠處的李天然身旁。
“老闆。”陸馳開口:“我有個問題……不知道該不該問。”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李天然那頂沾滿血液的頭盔被丟在腳邊,他面無表情的看着遠方的天空,冷漠開口。
“您在發泄情緒,您的狀態很不對勁!”陸馳沉聲道:“是否是因爲您妹妹身上的異常?”
“……”李天然不說話。
“如果您真的擔心您妹妹,爲何您連安慰兩句都沒有?如果不是,那您的負面情緒從何而來?”陸馳接着說道:“您是一個掌權者,掌權者不應該把個人情緒帶入戰爭之中,您剛纔很危險,您在任憑憤怒和發泄的慾望控制自己,如果有獸王潛伏在獸羣中,您很容易遭到偷襲。”
“……”
“您現在的狀態很不好,您需要調整之後,再指揮這場戰爭……”陸馳十分認真的說道。
“……”
“您到底怎麼了?”陸馳皺起眉頭,大聲問道。
“你他媽也說了,我是一個掌權者!”李天然忽然抓住陸馳的衣領,咬牙道:“在狂息島上,員工把我當成精神信仰,妹妹把我當成唯一可以寄託的親人,我就是整個狂息島的支柱!”
陸馳愣了一下,問道:“所以呢?”
“所以?”李天然冷笑道:“所以就算我心裡對未來感到再恐懼、再迷茫,我也要在人前裝出一副不以爲然、自信滿滿、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樣子!因爲我要是迷茫了,我下面的人就徹底慌了、心就崩了!””
“是,我的確在發泄,因爲我內心的憤怒和恐懼無處訴說……”
“你以爲這兩天我真的對涵涵身上發生的事滿不在乎嗎?錯了,她是我妹妹,我最在意的就是她!但我告訴你,我爲什麼不去安慰她……因爲我沒有辦法解決發生在她身上的問題,未來真的會有恐怖的災難和她有關,對於她的未來,我充滿了恐懼和迷茫!我跟白敬言說我能掌握一切,但實際上我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我甚至連涵涵是誰都不知道!”
“或許未知的敵人會把她帶走,或許她就是敵人本身!我可能會永遠都無法再見到她!或者被迫和她兄妹相殘!”
“我不能用那些敷衍的假話去安慰涵涵,因爲我們太熟悉了,就算我隱藏的再好,只要我和她聊起這件事,她就一定能夠發現我的不安和恐懼,從而推斷出我對這件事的真實態度!”
“與其如此,不如不和她交流,給她製造一種輕鬆的氛圍!抓緊一切時間把自己的實力增強!”
“你知道我爲什麼對這次戰爭這麼看重嗎?因爲同盟會承諾,如果此戰勝利,他們會投入大量資源,狂息島將徹底成爲巔峰強國級別的勢力,或許到了那個時候,我會擁有解決發生在涵涵身上問題的力量!”
陸馳愣住了。
在他的印象裡,李天然從來沒有如此失控過,他就像一個皇帝,一個運籌帷幄的皇帝,但誰知道他承受着多大的壓力?
就像李天然說的那樣,皇帝不會向下屬表現出任何的弱勢,因爲皇帝如果一旦弱勢,那麼整個王朝就完了!
可皇帝畢竟也是人,也會有無法解決的難題和困境,但他又無處訴說,久而久之,積壓在心中就成了一個雷,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爆出來!
“我他媽跟你說這些幹什麼?”李天然鬆開陸馳的衣領,臉上佈滿了疲憊,他閉上眼睛,再睜開時,臉上的頹然和無奈全部消失,重新變得自信、冷漠、傲氣十足,他坐在那裡,宛若坐在金殿上的皇帝:“把我說的話全部忘掉,滾吧!”
陸馳未動。
李天然眉毛豎起。
陸馳忽然將手中的鋼刀刺入地下,沉聲道:“您是皇帝,我們就是劍、盾和士兵,我們無法幫您解決難題和困擾,但我們可以保證……當恐怖的災難降臨之時,我們會死在最前面!”
皇帝和士兵,本就是相輔相成。
皇帝是士兵是支柱。
而士兵,是皇帝的底氣!
“我以我的生命起誓,必將幫您打贏這次戰爭!在未來危險來臨之際,如若有敵人慾將您與至親傷害、分離,必將先踏過我的屍骸!”陸馳極爲認真,一字一頓的說道。
“誓言自今日起,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