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鬼眨了眨眼睛,朝我爬了過來,坐在我的身邊,擔心地看着我,他擡手輕輕地戳了我一下,像是在問我怎麼了。
“所有人,都以爲那是天災,可是在今天,尹月博士卻告訴我……”我轉臉看向阿鬼,他琥珀的瞳仁在月光下閃亮着好奇的眸光,“是武器……”
登時,阿鬼的瞳仁猛地收縮起來,瞬間呆若木雞,宛如大腦徹底一片空白!
“是海格瓊斯爲了讓人類進化,讓死亡來進行殘酷的優勝劣汰,自我選擇,要麼死,要麼……成爲能力者。”
阿鬼的胸脯立時起伏起來,他變得極度地憤怒,雙爪開始捏緊,眸光變得無法接受,變得混亂。
“那現在這個世界又算什麼?”我輕笑地遙看遠方,“混亂了六十年,人類一直在自相殘殺,大家知不知道這樣做沒有絲毫意義?蝕鬼族,能力者,日行怪,飛屍怪還有你們,全是受害者!”
“怦!”阿鬼憤怒地將爪子插入沙灘,“砰砰砰砰!”他一下又一下插着,宛如那時海格瓊斯的身體,他要把他插得千瘡百孔。
沙灘上是一個又一個沙坑,阿鬼在旁邊氣呼呼地喘氣。忽的,他伸手將那一個又一個坑擼平,伸手用尖尖的爪子開始在沙灘上畫。
我驚訝地看着他,他驚然會寫字!
他在沙灘上寫出了大大的字:尹月博士是怎麼知道的!
他畫了一個大大的感嘆號!顯示出他此刻的憤怒。
而我卻完全沒有在意他的問題,而是一直看着他:“你會寫字?”
他一愣,匆匆收回手,眼神閃爍地慌慌張張地轉開臉,用手繼續戳自己的問題,像是在讓我注意他的問題而不是他爲什麼會寫字。
“你會寫字!你居然會寫字!”我抓住他的肩膀,“爲什麼不早說?你知道我有多少問題想問你嗎?!”我用力搖晃他,他卻是繼續戳自己的問題,那些字也快被他戳地再次消失。
“哎!”我重重嘆口氣,放開他,“因爲尹月博士是海格瓊斯博士的妻子。”
當我回答時,阿鬼再次變得呆若木雞。
我們坐在沙灘上久久沒有說話,直到天空漸漸發了白。
“嗚————”忽然,整座海格島響起了悲哀的鳴響,遠遠的在宮殿中狂歡一個通宵的海格島人匆匆跑了出來。
身穿禮服的男人,女人,一言不發地往山上匆匆前行,化作了一條長長的綵帶,在天邊飄搖。
“走吧!”我豁然起身,直接走向棧橋。
阿鬼回過神,沉悶地跟在我的身後,臉上依然憤懣不已。
“尹月博士死了。”我說。
他頓住腳步,怔怔地站立在蒼白的晨光之下。
我到了棧橋,跳落一艘小船,阿鬼垂着頭站在岸邊,憤怒地繃緊身體。
“洛冰!”遠處跑來了星川,阿鬼看見他就要衝過去,我立刻大喊:“阿鬼!他們是無辜!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阿鬼和星川同時頓住了腳步。
星川莫名。
阿鬼憤怒。
阿鬼憤怒地在原地來來回回,抱住自己的頭,陷入抓狂。
“阿鬼你怎麼了?”星川擔心地上前。
阿鬼忽然朝他張大嘴,竟是發出了我從未聽見過的,如同鯨魚悲鳴的吼聲:“吼————————”
那幾乎震耳欲聾的悲鳴莫名地撞擊你的心,讓你心痛慟哭。
阿鬼在長號後,轉身“怦”一聲躍入水中,消失地無影無蹤,只剩下依然在岸邊發懵的星川。
這個世界的人,果然無法原諒和海格瓊斯任何有關的人。
既然尹月博士是海格瓊斯的妻子,阿鬼自然知道星川是海格瓊斯的後代,一個毀滅世界,罪大惡極的惡魔的後代。
星川匆匆上前,擔心看我:“阿鬼怎麼了?還有你昨晚怎麼一晚上都沒來?”
我看着他,欲言又止,因爲,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
他也神情複雜擔心地看着我:“奶奶死了……你能不能……”
“我知道。”我擡臉看向他,他怔怔站在玻璃棧橋上,依然穿着昨晚的禮服,如同一位水晶般的王子,“昨晚我和她一起,是我送走她的。”
星川吃驚地俯看我,清澈如同水晶的晨光打在他的臉上,多麼清澈的一個男孩兒,他的心也像水晶一樣純潔美麗。
海格島人跟隨尹月,保留了最美的人性。
而跟隨海格瓊斯的夙陽,星川,卻成了戰爭的武器。
這是尹月博士恨海格瓊斯博士的原因,她恨他依然不變,心中依然沒有大愛,只有自己的研究。
尹月博士像一個天使,愛着自己的孩子,愛着海格島。
“應該是不想讓你們悲傷,無法繼續狂歡,所以現在才通知你們。”我沉痛地低下臉,透明的玻璃上微微映出了星川哀痛的臉:“奶奶……走得痛苦嗎?”
“很安詳,帶着微笑走的。”我說完,啓動了小船,“我走了,我不習慣告別,我不想看見星雅和艾琳娜哭。”
星川沒有說任何話,依然安靜地立在棧橋上。
我的小船開始啓動,緩緩離開了岸邊,離開棧橋上的水晶王子,船速越來越快,風揚起了我的裙襬和我的長髮。
不會再回來了吧。
“洛冰——我愛你————”忽的,身後遠遠傳來星川的喊聲,“你一定要回來看看我們————”
我沒有回頭,我繼續向前,我不會回來了,星川,我答應尹月博士守住這個秘密,你們不能讓外界發現,你們會陷入難以預料的危險。
前方是阿鬼躍出水面的矯健的身影,他如同海豚一般在清澈的海水中飛速前行,每一次躍起時身後的水簾在陽光中晶晶閃亮,他一定比我更想盡快離開這座海格島。
這座如夢似幻的天堂島,卻隱藏了這樣一個鮮血淋淋的秘密。在這座純淨的天堂島外,是佈滿勘薩星人頭骨和鮮血的血紅世界!
星川,星雅,艾琳娜,你們永遠不要離開這個天堂,因爲,你們,其實是惡魔的後裔。
阿鬼躍上沙灘,把我的船直接拉上岸,他一肚子憤怒全化作了力氣。
我躍落小船,我們的飛船被一個罩子很好地罩着,如同正等着自己丈夫掀開頭蓋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