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人和姜大小姐一低頭還沒等看的工夫,一股子像是囤了六十年的老鹹菜疙瘩泡着當年新臭的大醬加上二百來斤活體九倍於牛肉的高蛋白生物攪拌混淆出來的味道重重的給了倆姑娘鼻子一拳,眼圈薰的登時就紅了,不受控制的眼淚稀里嘩啦成了斷線的珠子,剛纔吃的美味佳餚瞬間變成電動小馬達在肚子裡翻滾起來,倆人一扭頭,
“嘔...嘔...”
其他人也不好受,尤其是對林愁這種嗅覺靈敏的好廚子,就更是一種難以忍受的折磨。
山爺和盆栽並排蹲在那,莫明有種“科學研究表明****”的既視感,“看這個肉量,這傢伙個頭兒不小啊,有腳印嗎?”
盆栽搖搖頭,顯得有些厭惡,當然,更多的是財迷。
“沒發現,就只有這麼一坨爛肉——哦,準確的說是新鮮的活屍腐肉。”
“我在附近轉了轉,沒有任何活屍活動過的痕跡,難道是什麼會飛的異獸帶過來的?”
山爺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鳥在霧魘裡能看見東西?”
“應該不能吧...不知道耶...”
林愁也跟着蹲下,看着那一坨爛泥似的腐肉,
“這玩意,感覺有點違和啊。”
鮮紅的肉塊旁是黑紅黑紅的凝血,不時還鼓出兩個泡泡啵的一聲爆掉,周圍的泥土被腐蝕的冒出陣陣黑煙滋滋作響,已經成了一個凹進去的大土坑。
術士繞着土坑轉了兩圈,揮手用一縷灰色的煙霧“抓”起部分腐肉,
“emmm,的確還挺新鮮的,從活屍身體上脫離下來還不到一天一夜。”
嚯,還忘了,這裡面還有個畫風能找到共同點的術士大人,
“不過味道就差多了,這玩意還不如小鬼的氣味好。”
一提到新鮮這個詞,倆姑娘吐的更歡了,尤其是姜大小姐,眼淚鼻涕齊出,狼狽至極。
林愁撓頭,
“姜大小姐,您這還跟活屍靶場闖過江湖呢,怎麼見點活屍肉就能吐成這樣,不科學啊。”
姜大小姐忍着翻江倒海說道,
“那...怎麼能一樣,就是活屍身上——也沒有這種爛肉啊。”
山爺嘁了一聲,
“活屍身上的肉掉下來在常溫下很快就會腐爛,這是常識。”
林愁忽然皺着眉說,
“等等,你這麼一說...你有沒有覺得這個肉,有點...”
山爺眼珠子轉了轉,
“有點什麼?”
“眼熟。”
“眼熟?”山爺重複了一遍,“有什麼眼熟不眼熟的,這玩意在荒野上基本天天——誒我草?這他孃的不是活屍!!”
山爺一拍大腿,
“剛纔我就琢磨着哪兒不對,你們看!”
山爺伸出手,在那坨肉極近的地方來回挪動,令人驚愕的事情發生了,那坨肉就像是被磁鐵吸引的流質鐵屑一樣,隨着山爺手的挪動而微微凸起,蕩起一圈圈漣漪,說不出的詭異以及噁心。
“臥臥臥槽!”司空差點蹦起來,“還還還是活活活着的??”
“血屍,這是血屍留下的。”
山爺的臉驀然沉了下來,“血屍可以感染進化者,進化者的血肉是它們最渴望的目的,活屍的血肉做不到這一點,離開了活屍本體,血肉幾乎在一瞬間就會失去活性——上次遇見的血屍,它們甚至可以把掉落下來的肉重新拼回去,就跟沒受傷一樣。”
也不怪司空如此驚訝山爺這樣嚴肅,要知道黑沉海本就是海洋異獸的地盤,因爲霧魘的存在連鳥類都很少涉足,更別提是活屍——並且,還是活屍中的異類,血屍。
林愁上次見到血屍還是在那個倖存者隊伍到來時候,血屍的體液可以感染進化者,甚至於被血屍感染的進化者實力能憑空得到一階的整體提升,非常可怕。
科研院守着血屍的腐肉和血液研究了這麼久也沒研究出個一二三來,你現在跟老子說隨便找個荒島上就有這麼稀罕的玩意?
信不信就光是這坨爛肉送到科研院都能換出幾萬流通點!你走大街上能沒事兒就撿個幾萬塊麼?
“所以,現在咋整?”
山爺看了說話的傢伙一眼,聳聳肩,
“挖出來,裝起來,送回科研院,也算把咱們能做的該做的都做了,萬一真有啥大事件,咱也算提前預警了不是。”
這話倒是中肯,沒了荒野上晃悠的傢伙,明光就等於是聾子和瞎子,實際上科研院研究一多半項目跟它自己的狩獵隊都不搭邊,素材全靠民間狩獵隊來提供。
當然,高額的獎金也是必須的,所以山爺的嘴從開始到現在就一直都沒合攏過。
“有鐵鍬麼?”
“沒...”
最終動手的是術士,畢竟人家是自帶技能的存在,用灰霧當鏟子“嘰咕嘰咕”的往大箱子裡裝——對,你想的沒錯,就是那個林愁用來裝調料的大鐵箱子。
挖了一會,坑裡的泥漿一樣粘稠的爛肉絲毫不見少,反而隨着一陣陣氣泡翻涌還有漸漸增多的勢頭。
“臥槽...這怎麼回事...”
“越來越多了!”
山爺揮揮手,
“停,停,別挖了...”
兩個姑娘不動聲色的退後,戰戰兢兢的說,
“不,不對吧,好像是從...下面...”
盆栽很鄙視的看了一眼白素人和姜女,“嘁。”
嗯,其實幾個爺們是可以理解的,畢竟連他們自己都是這樣:
戰鬥力多高是一回事,你的對手有多噁心又是另一回事——面對這麼一坨活生生的腐肉溫泉,真不是誰都有下去泡一泡的勇氣的。
然後,山爺就被盆栽的動作惡心的夠嗆,
“不是我說你能不能別老拿那根棍子戳了,老子都要吐了!”
盆栽一本正經的攪拌了一番,
“這棍子我剛纔撿的,有三四米長,還沒到底——誒?好像有東西了!”
一種不祥的預感驀然涌上衆人心頭,瞄了一眼術士又死死盯着盆栽,
“你說的有東西——是幾個意思??”
“就是有東西啊...”
盆栽呲着一口編貝似的小白牙,惡狠狠的用力,只聽“噗”的一聲悶響,似乎爛肉血漿坑底有什麼東西被樹枝戳破。
“咕嘟!”
坑裡驀然滾出一個人頭那麼大的氣泡,“砰”,泥漿四濺。
“臥槽...爲毛我老有一種不祥的預...”
“你們剛纔有沒有感覺到...地面好像抖了一下??”
“不是好像,就是...你看那邊的石頭還在滾...”
看着大坑裡噼裡啪啦爆出的氣泡,幾個人默契的後退,
“我聽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腐爛了之後會在下面形成沼氣——這玩意底下好像藏着個沼氣池!”
“瞎扯什麼,哪來那麼多...”
“別特麼廢話了,臥槽,地面裂開了,跑啊!!”
嗯,就像剛纔說的,這應該叫做戰略性撤退,誰也不想被那些東西濺一身啊。
衆人還沒跑幾步,以大坑爲中心的地面瞬間向上凸起一個巨大的鼓包,就像是有一隻大手向上猛力推起地面,泥土和礁石形成的地面在這股力量下,如熱牛奶表面的油皮一樣脆弱。
隨着一聲巨響,地面轟然爆開,一股子惡臭的黑褐色氣體形成極其壯觀的蘑菇雲,地動山搖。
“握草你娘咧...”
山爺才罵了一半,起碼有五十米長寬十五米厚的泥土連着石質結構的一塊地皮就把他整個人拍在下面。
五分鐘後,山爺頂着滿腦門包從底下爬出來,本源護盾在如此巨大的重量下幾乎在一瞬間就消耗完畢,比肥皂泡更脆弱。
“噗...”
突出一口沙子,山爺扯着嗓子吼道,
“林子?司空?姜大小姐?白大家?你們在哪...”
最先回應的是林愁。
林大老闆怒氣衝衝的抱着一口大石鍋,那裡面的泥土多過半成品的紅燒蛤蟆魚,
“簡直...不可理喻...太過分了!!”
山爺目瞪口呆,
“所以你趁這功夫跑了幾公里順帶把菜給端回來了?”
“啊?”林愁這才注意到自己手裡還端着大鍋,“我剛剛把司空和姜大小姐扔到那邊去了,這個鍋...順手了順手了...”
伴隨着窸窸窣窣的聲音,兩片薄薄的巨大的葉子緩緩撐起碎石泥土,盆栽和剩下的人從葉子下爬出來。
爆炸過後的島嶼另一面已經徹底成了火山口的模樣,地面形成的大坑深不見底,惡臭的氣息從坑底不間斷的升騰上來,陰雲在島嶼上空漸漸凝聚。
“屍氣?”
“屍雲?”
規模巨大的屍潮會在其上空形成惡臭的陰雲,明光人習慣把這種雲氣稱之爲“屍氣”或者“屍雲”,但是——
黃大山立刻擎出兩柄巨斧,
“戒備!下面可能有數量巨大的活屍!不,可能是血屍!”
話音未落,一隻身高起碼有十米,滿身獰惡至極的肉瘤的生物從坑底一躍而起至百米高空,轟然砸落在地面。
這隻血屍渾身粘稠的黑血滿布,沒有一絲一毫的皮膚,肌肉和青黑色的血管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氣裡,體表嗤嗤的冒着青灰色的煙氣。
“五階!”
山爺差點沒把舌頭吞下去,“五階血屍,這他媽的怎麼可能!!”
血屍一落地,便呲着醜陋參差的牙牀發出悶雷般的咆哮,
“吼!~嗝!”
然後,它的喉嚨就爆掉了,爆成一片悽迷的血霧。
“嗝!”
山爺被噁心的也跟着打了個嗝,“???”
不只是它的喉嚨,那隻血屍就像是身上裝滿了炸藥似的,每一個肉瘤都紛紛爆裂,血流遍地,整個身體都跟着縮小了三分之一,搖搖晃晃了一陣,咚的一聲滾倒在地。
林愁瞪圓了眼睛,
“貌似它好像不是很能適應外面的環境的樣子...”
話音未落,頹頓在地的血屍肚子以驚人的速度鼓起,“boom!”
這回算是徹底歇菜了。
秦武勇一臉懵逼,半天才憋出倆字兒,
“臥...槽...”
不光是秦武勇,所有人腦子都有點轉不過來這個彎。
這隻血屍的樣子實在是太可疑了,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剛剛從羊水裡鑽出來的怪異嬰兒,擡頭一眼看過去滿心以爲外面是肥美的大草原和新鮮空氣,結果吸了滿滿一肺子純淨甲烷,還沒來得及叫喚一聲“呀,他孃的這不是我的星球”,就乾脆利落的死於原地爆炸。
總而言之,事情開始以某些奇奇怪怪的方式陷入了僵菊。
一開始見到這隻五階血屍的時候山爺滿腦子都是“完犢子了”“這次死定了”之類的話,這會兒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只是非常蕭瑟的站在那裡,回頭望了一眼術士,
“老子縱橫荒野數十年,真沒見過比這更扯淡的事兒,草,你說,老子該咋辦?”
事情也總是會往更加扯淡的方向發展,這幾乎就是一個定律了。
二貨屬性的血屍躺下沒多久,那個大坑底下就像是裝滿了彈射機關一樣,“biubiubiu”數不清的血屍從坑底跳上高空,然後落在坑邊。
這些血屍一陣搖晃,肉瘤破裂,但卻沒有像第一隻一樣直接原地爆炸,反而把灰色中透着鮮紅的眸光落在幾人身上。
山爺回頭,悄聲說,
“第一個肯定是殘次品,後面這些應該纔是正常的。”
秦武勇哆哆嗦嗦的往後退,
“是個人都能看出來這些玩意戰鬥力爆表——它們可都是五階啊,哥哥我才三階!”
山爺一聳肩,
“術士留下跟我吸引它們的注意力,其他人趕緊去破船那,找救生艇麻溜跑路。”
秦武勇好懸一鼻子哭出來,
“爆炸的時候船就在那上頭,第一個被扯碎的就是船和船上的人。”
“呃...”
這就有那麼一絲絲的尷尬了。
山爺回頭道,
“林大老闆,術士大爺,咱仨能頂住不?”
術士喑啞着嗓子說,
“要是這會有鍋瓦罐雞的效果,一顆純金屬隕石下來我能把整個島都轟到地心去,可是...嘿嘿...不過擋個幾分鐘讓其他人逃命還是沒問題的。”
“林子你呢?”
林愁哐的一聲把石鍋扔在地上,半鍋泥土半鍋蛤蟆魚潑了一地——還挺香的。
他臉上的肌肉已經扭曲,氣沉如海,
“還從來沒有人,敢給本老闆的菜鍋里加泥...還有沙子!”
地面在他腳下瑟瑟發抖,地上的沙礫、泥土以及亂七八糟的玩意就像是被擂動的鼓面上的麪粉一樣,上下蹦跳。
“鏟!來!”
山爺偷摸的對其他人來了一句,
“千萬別惹廚子,說真的。”
一股腦的點頭,“嗯嗯嗯。”
“轟!”
鏟子掠過地面時,速度之快以至於燒灼出一道琉璃質的塗層,林愁順手一撥,方便鏟轟鳴着一頭扎進大坑旁的土堆裡,方圓幾十米的地面瞬間塌陷又隆起,裂縫中噴出一道道高溫的火舌,宛如人間地獄。
只不過,每一道火舌都巧妙的避開了血屍,塌陷的地面也沒有對它們造成一丁點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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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愁尷尬撓頭,
“TMD,打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