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答答”
下了兩個多小時的傾盤大雨終於有所減弱,變成了淅淅瀝瀝的牛毛細雨,打在身上倒是挺舒服的,街道兩旁的屋檐卻仍舊滴落源源不斷的雨點,一種無形而又難以言語的詭異氣氛瀰漫四周,濃霧似的壓得街道上的行人透不過氣來。
街道上一片蕭條,偶爾有幾個行人也是行色匆匆,撐着雨傘一溜煙就跑掉,就像要趕着去投胎似的,這也難怪,邕城在末世以來就屢屢遭遇大型的蟲潮、屍潮攻城,危險重重,有時候還會有漏網之魚的飛天蟲子、遁地屍族溜進城裡展開屠殺,所以城裡的人都成了驚弓之鳥,天天都把緊繃住神經,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被異族咬死。
白天的時候還好說,晚上的時候,基本沒人敢溜出房屋瞎逛,除了真有急事之外,普通人是能不出去就不出去的。
“佳玉,兩年沒回家了,你還記得方向嗎?”晏紫蘇傾聽着滴滴答答的滴水聲,一邊踩着街道上的雨水,一邊輕聲詢問。
“怎麼可能會不記得呢?”
李佳玉微笑道,手指摩挲着晏紫蘇的手掌,臉上卻緬懷道:
“小時候就是在邕城長大的呀,老爸的那套房子也算是老古董了,附近種着一大堆的榕樹,空氣很好,環境也相當棒,小時候跟隔壁鄰居的孩子們相處得極爲融洽,住宅區後面有幾個籃球場,我爸經常教我們打籃球,但我體質太弱,跑兩下就沒了力氣,辜負了老爸的期望……我們幾個玩伴還經常溜到書上捉蟲子咧,如果捉到一大堆幼蟲,還能叫隔壁家的阿叔幫忙烤熟,吃起來味道很怪,但感覺很棒……可惜,現在情形已經逆轉過來了,進入了蟲吃人的時代,果然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
李佳玉搖搖頭,看着街道上的房屋,看着地上的柏油馬路,看着那仍然沒有取下來的招牌,笑道:
“這條街道雖然挺老的,也不算繁華,比起市中心的商業大街差了一萬倍,但……但這條街道卻令我難以遺忘,以前小學放學後,我都會在半路買許多好玩的小玩具,偶爾還有小販子賣爆米花,或者賣小鴨子,小蠶蟲,只需要幾毛幾塊錢,就能獲得可愛的寵物……”
“嗯……”晏紫蘇沒有打斷李佳玉。
“哎,算了,不說這些廢話了……現在末日世界一到來,以前的和平安逸註定要煙消雲散,我再緬懷以前的日子也沒有任何用處,說不定啊,小時候的玩伴、小商販全都被蟲子消化成一坨屎了。”
李佳玉自嘲一笑,不再廢話,徑直拉着堂嫂在大街小巷中穿梭着,可是越走心裡就越是緊張,也許是近鄉情怯,也許是慚愧內疚,李佳玉走着走着,不由得放慢了腳步。
晏紫蘇也放慢了腳步,她其實也有着不輕的心理負擔,當初李佳玉的老爸沒少讚歎她跟李佳民天生一對,地設一雙,婚禮的時候還拍着李佳玉的肩膀,叫兒子以後也像堂兄一樣,娶個晏紫蘇這樣溫婉美麗的乖媳婦。
可是造化弄人,晏紫蘇真的沒有想到,六年後的今天,她會忘掉李佳民,選擇了當初那個靦腆青澀的男孩……今晚,她就要去見新的公公了,到時候還不知道有多尷尬呢,李佳玉的老爸和妹妹能接受她嗎?
就在李佳玉和晏紫蘇走到某個拐角的時候,前方迎面走來了一個同樣披着黑色雨衣的人,看不清他的容貌,僅僅從他的體型能判斷出那是個男人,可是有一點非常的奇怪,這個人就像霧氣一般,看着虛虛實實,模糊不清,就像幽靈鬼火一樣隨時都會消失。
更詭異的是,天上閃過一道雷電,瞬間把天地照得雪亮一片,然而照在那個人的身上,卻沒有在地上投射出半點影子,簡直古怪到了極點。
李佳玉皺了皺眉。
他的直覺告訴他,對面走來的人不是個普通人,如果是平時,他還可能會一探究竟,但現在他滿腹心思都想着要趕緊見到父親和妹妹,倒也沒空去招惹這麼個人物。
就在兩人擦肩而過的剎那,李佳玉感覺到一股極端的陰冷透體而過,他本能地轉過頭,正好看到那個人的臉容,臉色蒼白,臉容枯槁,還有着兩個深深的黑眼圈,整個人似乎都籠罩在一種消極負面的能量中,一看到他,就能讓人想到死寂這個詞語。
那個人影也在擦肩而過中看清楚了李佳玉的臉,他那死寂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驚愕,微微動容。
但兩人都沒說什麼,對視了一眼後仍然各走各的路,井水不犯河水。
又走了幾步,那個人影駐足在雨夜之中,回過身,定定地看着李佳玉消失在拐角,不由得心思一動,喃喃自語:
“那個人,身上居然有三級高階的蟲晶……但那個人的實力深不可測……邕城什麼時候出現這麼個陌生的高手了?”
黑影的聲音略微嘶啞,看似平和,實則帶着激動的興奮,隱隱中還有着悲怒和怨毒,在夜中聽來,說不出的淒厲詭異。
此時,李佳玉嘆了一聲:
“奇了怪了,邕城大大小小的高手我都有所瞭解……但剛纔那個黑影,我卻從未見過,不應該啊,他是三級低階,還是個稀有職業,應該挺能打的,怎麼我就沒印象呢……莫非那個人是短命鬼,在還沒幹出什麼大事之前就被蟲子吃掉了?”
一次普通的邂逅,並沒有給李佳玉帶來太大的波瀾,很快,他就已經帶着晏紫蘇進到熟悉的住宅區,踏上了熟悉的樓梯,這裡的牆壁爬滿了青苔和藤蔓,並且很多都已經產生了裂痕,顯然邕城也有過不小的地震,樓道階梯上滿是污泥和垃圾,凌亂不堪,卻也沒有人願意打掃一下。
到了二樓,李佳玉能聽到諾大的住宅樓上面傳來女人的哭喊,女童的求救聲,還有不少男人的喝罵聲,耳光聲。
“嗯?這聲音……這聲音怎麼是從我家裡傳出來的!”
李佳玉聽覺極爲靈敏,但側耳傾聽之下,頓時就讓他眸中寒芒爆閃,先前那份恬靜的氣勢瞬間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寶刀出鞘的凌厲鋒芒,似乎要攪起一番腥風血雨!
“怎麼了?”晏紫蘇問道。
“家裡出了點事!”
李佳玉應了一聲,拉着堂嫂的手,如一陣狂風,瞬間就飛奔到九樓!
這裡,是李佳玉父親的房子,面積不算大,可是那扇新裝修的鋼鐵防盜門卻仍然閃亮,上面還貼着一張大大的“喜”字!
這一切都給李佳玉帶來極大的熟悉感,但他已經沒有任何時間去緬懷了,因爲房子裡傳出來的女人哭喊聲愈發淒厲起來!
是誰在房子裡面哭泣?
是半月嗎?不可能,半月的聲音完全不是這種成熟少婦的柔媚嗓音,更不可能是七八歲女童的稚嫩嗓音!
李佳玉心中一突,他心裡面涌起不好的預感,這到底怎麼回事,屋子裡住的不是父親和妹妹嗎?怎麼會有其他的人?這麼寒冷的雨夜,父親和妹妹不在房子裡能在哪裡?難道他們搬出去了?又或者他們遭遇了意外?
不可能啊,就算是蝴蝶效應,也不可能會過多地影響到遠在邕城的父親和妹妹啊……
心急如焚的李佳玉不再多想,直接就奔到防盜門面前,儘管那已經完全鎖上,但依然無法奈何得了李佳玉。
“鏗鏘”
冰輪丸適時出現在手裡面,只輕輕一劃,防盜門的鎖立刻就被斬斷!
“咣噹”
防盜門被粗暴地踢開,發出一聲尖銳的悶響,宛如平地驚雷!
房屋裡亂成一團的人全都打了個激靈,齊刷刷地把目光全都投向門口!
卻見門口處站着兩個人影,一個是成熟豐腴的絕美少婦,另一個則渾身隱沒在雨衣之中,看不清樣子!
“在我家的房子裡面幹這種事,你們活得不耐煩了吧!”
屋子裡的人還沒反應過來,李佳玉就已經氣勢洶洶地衝了進來,眼前的一切令他火冒三丈,大廳的沙發上,有兩個男人正捉着一名滿臉淚痕的少婦,其中一個嘿嘿賤笑着用刀子在她臉上劃了一道淺淺的血痕,另一個則用剪刀,一寸寸地剪着少婦身上的衣服,已經露出了不少春光。
另一邊,則是一個七八歲,咋着馬尾辮的小女孩,她哭得雙眼通紅,稚氣的小臉上滿是怒色,但一名中年男子捉住她的雙手,嘿嘿地捏着她的臉,還伸手去想要脫下她的裙子。
在大廳的正中央,則是一名稍顯年輕的男人,他戴着一雙墨鏡,梳着大背頭,身上穿着黑色的夾克,臉上的表情無比倨傲。
“你是誰!闖進來幹什麼!趕緊給我滾出去!否則,你就要死!”
看到李佳玉提着冰輪丸,氣勢洶洶地衝過來,那個年輕的男子不由得扭曲着臉,冷冰冰地吐出這麼一番囂張的話,十足十的黑社會作風。
這個年輕男人很狂,因爲他的確有着狂的資本,他可是二級低階的火系法師,今天可是在戰場上斬殺了一頭青甲蟲,不曉得有多少人都對他奉承巴結,期望着他能予以保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