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晚上,沈連長又回來了,接着休年假。
沈越說:“這次行動快,把他們窩點抄了,二十六個人,已經送到市裡了。手上人命不少,說是初七以後這個。”手上比了一個八字。
宋希覺得胸口悶悶的,就拉了拉穆允崢:“胸悶,回去睡覺,糖糕不許給猴子吃肉。”
沈越呆了。他都如此爲國爲民了,爲什麼還不給肉吃!
糖糕同情地拍拍蠢戰友肩膀,說:“傻子,今天大年初一啊,男神難得心情不錯,又被你給攪和了,你還想吃肉?隊長沒揍你就不錯了!”
沈越委屈極了。以前大年初一出任務的時候也不是沒有,有一年過年搗毀了一個製毒窩點,那次出任務的哪個手上沒沾上幾條人命啊!
糖糕在仍舊不開竅的蠢戰友腦袋上用力拍了一巴掌,語氣憐憫:“男神是醫生,救人的醫生。醫者仁心,厭惡死亡是本能。”尤其是被世道逼出來的死亡。
沈越死人臉:“這種事要早說啊戰友!”
糖糕用看白癡的目光看着沈越:“你認識男神醫生不是一天兩天了戰友!”
沈越垂死掙扎:“我晌午晚上都沒吃呢,好歹給個飽飯吃吃!”
糖糕指指廚房:“晚上剩飯剩菜應該還有,如果小多沒吃完的話。”
“臥槽!”沈越跳起來往廚房跑,路過宋小多內容豐富的狗盆子,悲憤了。他兩頓飯沒吃了,宋小多連剩飯都是肉骨頭!大塊大塊的,都是肉!
沈越吃了一頓剩飯菜,出門睡覺前去他媽媽住的小屋裡看了看,看到宋小多趴在炕梢讓老媽撓下巴,頓時獰笑起來,撲過去揪了一把狗毛。
宋小多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跳下炕就跟蠢戰友搏鬥起來了。
一人一狗瞬間在地板上滾成一團。
周阿姨:“……”
跟狗打架的那個是她兒子!
她兒子!
親生的!
饒是周阿姨淡定了一輩子,對她那個跟狗打架的兒子也有些接受不能。
沈越跟宋小多打了一架,贏了,拍拍粘了一身的狗毛,樂顛顛出去找糖糕睡覺。
“汪汪汪,汪汪汪!”宋小多憤怒極了。壞戰友揪小多的毛!揪了小多好多好多毛!
周阿姨嘆着氣下了炕,抱着小多哄了許久,給梳了狗毛,擦了狗爪子,這才把肥狗哄上炕。
宋小多擡起一隻前爪在周阿姨膝蓋上拍了拍,汪了一聲——戰友變壞了可以扔掉不要了小多的兩個爹會養活你的快把你兒子攆走攆走!
周阿姨:“……”聽不懂。
初二一大早,宋希神清氣爽起牀,給穆允崢掖了掖被角,到外間捅旺爐子,刷乾淨兩邊大鍋,燒水準備洗澡。
穆允崢趴在被窩裡心都碎了。
宋醫生現在做的原本都應該是他做的!
他纔是上面那個!
宋希燒完水,大浴桶搬進房間,兌好洗澡水,被子一掀,把正在撓牀單的穆長官一抱,往浴桶裡一丟,自己衣服一扒,一起洗。
穆允崢面癱臉更癱了。被下面的公主抱還反抗不了,這日子簡直不能好了!
宋希專心洗澡,這裡搓搓那裡搓搓。
穆允崢很快就起了反應。
但是,腰好酸,腿好軟,身體不配合怎麼辦!
穆長官十分糟心。
宋希在水涼之前洗乾淨自己穿了毛衣毛褲,又加了些熱水,挽起袖子幫穆允崢洗。
穆允崢:“……”宋醫生求你快別摸了,要出問題了……
宋希說:“我現在身體好得很快,估計再過三五個月就不用再採補你了。”小師叔在資質上還是差了他一些,真不愧是先天純陽之體呢!
穆允崢眼睛頓時就亮了。不用採補,這意味着什麼?宋醫生就快好了!不會畏寒也不會折壽了!炕上活動不用再限量了!他也不用活動一回就腰軟腿軟全身軟歇上好幾天了!
大年初二,沒親戚可走,一家人就聚在前廳守着爐子烤火。
宋希抱着宋小多給肥狗順毛,手指一順,指縫裡帶出好幾根毛。聯想起昨晚聽到的聲音,宋希嘴角抽抽,瞪了沈越一眼。
沈越訕笑着往糖糕身後縮了縮。
糖糕毫不猶豫挪到他爸媽坐的沙發上把蠢戰友露了出來。
宋小多哼哼着擡起腦袋讓宋希給撓下巴,一隻前爪踩在宋希腳背上,尾巴在穆允崢小腿上掃來掃去。
穆允崢冷眼看着宋希手上幾根狗毛,手指動了動,也想揪一把。
這時烏力罕提着兩個桶過來了,一桶羊奶,一桶牛奶。
兩個阿姨拉着烏力罕在爐子旁邊坐下說話,穆允崢給人拿了一個雪花梨。
烏力罕拿着梨,沒捨得吃,裝口袋裡了。
宋希把兩桶奶收好,再加上昨天送來的和這兩天自家擠的,決定下午就做羊奶粉。那桶牛奶就煮來自家喝好了,也可以送一些給鄭昶。李琳奶水不太足,又是雙胞胎,不夠吃,柳葉每天都會過去幫忙喂一次奶,再搭着宋希送的羊奶粉,倒也把兩個孩子喂得白白胖胖的。
宋希在旁邊小廚房裡折騰着煮奶茶,烏力罕過來跟着看。
宋希說:“跟你阿爸說,你們家去年沒趕上分地,地裡能收成得等今年秋後,家裡牲畜就是秋收前的生計。以後再有人去你家要羊奶牛奶,讓他們拿糧食換。今年年成怎麼樣誰也說不好,別想着初來乍到拿羊奶牛奶換人情好立足。現在這年頭太難了,得給家裡攢些存糧。”
天災面前,一點點人禍就讓許多人丟掉了廉恥良知,一點牛奶羊奶能換來多少人情!有心的人家,拿糧食換奶也會領情。沒了良心的,別說你白給一點奶,就是把全家牲畜都給了人吃肉也不會念你一句好!
初二下午,李寶田跑來了,給宋希拿了一卷子兩合面煎餅,他姥姥做的。
宋希在爐子上熱煎餅吃,就着熱牛奶。
李寶田說:“我們家親戚走完了,今天去我姥姥家,把小姨家的年禮也捎了過去,後晌過去坐了坐就當拜年了。回來的時候在張家溝子那邊坐了坐,二姨家也算拜過年了。年前幾家老親就通了話,先不折騰着互相拜年來回花錢了。”
宋希沉默着沒說話。連年天災,親情越發淡薄了。也不得不淡薄,錢不值錢是一個,手裡沒有活錢是一個,天氣冷是一個,路上不安全也是一個,出門在外擔心家裡更是一個。
搶劫的不多,可也沒斷過,總有這裡被搶那裡死人的消息傳來傳去。最多的,是偷雞摸狗的。村裡好多人家都遭過賊,也不挑,吃的,用的,逮着什麼偷什麼。
過了初五,村裡幾乎沒人再出門走親戚了,村子也安靜下來了。
宋希去小賣部買鹽,看着空蕩蕩的櫃檯搖了搖頭。往年的這個時候小賣部可是熱熱鬧鬧的,櫃檯上的點心盒子碼得老高。
老闆娘苦笑:“我們這小賣部都快開不下去了,現在就鹹鹽賣的好,醬油和醋都賣不動。”
宋希笑了笑:“那就多給我拿幾包鹽,醬油和醋也多拿幾瓶。”
老闆娘拿了三包鹽,兩瓶醬油兩瓶醋。
宋希又要了他們家一箱山楂罐頭,還是去年的陳貨。
老闆娘捏着那幾張票子抖了抖,說:“一下子賣這麼多錢,也不知道拿到外頭能買點兒啥回來。
宋希說:“買種子化肥和地膜,這個纔是活命的根本。”
老闆娘嘆口氣:“一年一茬莊稼,累死累活幹半年,交稅就得交兩車,剩下都不咋夠吃。”
宋希笑了笑,沒接話頭。村裡糧食緊張的不是一戶兩戶,但凡有親戚投奔的,糧食都有些緊巴。
比如老闆娘,四口人的地,除了他們一家四口,還要養活大姑姐一家五口。大姐夫和大姐夫的媽也不省心,剛來的時候總擺城裡人架子,嫌粗糧不好吃。兩個孩子也不消停,整天要這個要那個,那時小賣部裡還有些零嘴,不給就哭,對外面人說舅媽對他們不好。老闆娘忍了幾天,等自家男人也憋出火氣的時候馬上就不忍耐了,沒幾天就把這一家子城裡人收拾老實了。現在這一家子也不頭疼腦熱了,吃粗糧也不拉嗓子了,地裡活也會做了。
宋希回了家,把東西歸置好,就開始琢磨那一箱山楂罐頭。罐頭瓶是留着有用的,關鍵是裡面山楂罐頭不能浪費,又沒壞掉,倒掉太可惜了。
宋希開了三瓶罐頭給大夥吃。
大多人都嫌酸,只吃了一兩顆山楂就不動了,最多喝一些罐頭汁。
沈越和糖糕一人分了一瓶,吃得痛苦極了。
沈越摸着腮幫子,說:“要不我拿去連隊給那羣小崽子吃得了,他們多少都不夠吃。我不行了,牙倒了。”
穆允崢默默地把手上半瓶罐頭放下了。
糖糕幽幽開口:“隊長才吃兩顆山楂,好作弊。”
宋希說:“他不愛吃酸的。”
沈越和糖糕同時扭頭,無力了。他們也不愛吃,哪個大老爺們愛吃這種酸不拉幾的東西啊!
“汪汪汪!”小多也不愛吃!宋小多叼着狗盆子不知道往哪裡藏,裡面有它穆壞爹給倒的幾顆山楂。
周阿姨和唐阿姨看着幾個孩子直樂。小宋喜歡欺負人,小穆喜歡欺負狗,這倆孩子!
蠢作者手底下最長的一篇文!
更得還如此勤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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