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到全軍覆沒這個詞的時候,唐瑤覺得某根神經好像斷了一樣,她推開讓自己冷靜一點的楚飛,從想要讓她冷靜下來的人羣裡衝出來,來不及抽出翅膀,甚至沒有喊出一個字,而是幾乎拼盡全力的往戰場那邊跑去,等到跑到山前纔想起要抽出翅膀飛過眼前的那座山。她要見她!她要看到古月活生生的站在那裡!天上的烏雲不斷的翻騰着,好像隨時一場大雨就要到來,越靠近戰場,戰獸和喪屍的屍體便越多,唐瑤不停的往前飛去,腦子裡一片空白,她不敢想象剛剛到底經歷過怎樣的廝殺。
忽而她停下趕路的步伐落到地上,怔怔的看着前方,整個身體繃緊狠狠的咬着牙。那空中的烏雲不知何時被染上了一抹潮紅,地上散落着戰鬥時箭羽留下的火光,站在那山坡上的,正是身穿着紅色戰衣的古月,她手中緊攥着戰旗,血沿着戰衣的棱角滑下滴在地上,滲進土壤。眼神不帶着一絲光亮卻異常堅毅,好像是在等待着什麼。
在感受到被注視的目光後,古月緩緩擡眼,看到是唐瑤站在自己的對面,有千言萬語想要告訴唐瑤,可是好像再沒有機會了,只得用最後的力氣撐起一個笑容,輕聲說了兩個字。
那兩個字的聲音微乎其微,可是唐瑤聽得到。
她說…勝了。
古月好像卸下了所有的擔子,頹然倒地。唐瑤的心漏了一拍,趕緊跑過去把她紅色戰衣褪下,纔看見她腹部致命的傷口,她到底在這裡站了多久,是啊,勝了,勝了,熾焰戰神怎麼會敗呢…
“醒醒…醒醒…古月…你醒醒好不好…”
唐瑤抱着古月的身體,輕輕的抽泣着,她不相信。她不相信古月就這樣離開她了。她怎麼可以扔下自己就這樣離開了…曾經像是小火爐一樣的手已經冰冷的不像樣子。曾經溫暖的笑臉也沒有的往日的神色。
“這不是真的…你醒醒好不好,我們一起回到動物園去,不管楚飛他們的紛爭,不管人類和喪屍的陰謀。只是我們兩個。帶着…帶着神域它們。每天過着開心的生活好不好…你醒醒好不好…從前不是說…你會把琴調好等我回來…然後聽我彈上一曲麼…你醒醒啊…我們回去,我彈琴給你聽,我帶你去吃好吃的。帶你去看你沒見過的景色…你醒醒好不好…你醒醒…你怎麼可以丟下我,你知道我從來要的就不是勝利啊…我要的只是…只是…你們都好好的而已…你起來啊…我要你起來你聽到沒有!”
眼前的人再沒有像是從前一樣,眯縫着眼睛笑望着自己,瑤瑤瑤瑤的叫着。也再沒有皺着眉,不知道如何安慰哭泣的自己。唐瑤幻出木系手槍朝着古月扣下扳機,可是不管幾發子彈打在古月的身上,都沒有絲毫的用途。直到唐瑤認清現實,才放下手中的手槍…
她就那樣抱着古月的身體,靜靜的回憶着從前兩個人的點點滴滴,她們在末世後的第一次相遇,古月第一次帶着戰獸來救自己,第一次…兩個人搬出在破舊琴行的馬林巴,古月爲她演奏的那一曲。還有在黃昏傍晚時她們相約,古月會調好琴等她回來彈上一曲。
她的手不住的顫抖着,輕輕擦拭着古月面頰上戰鬥時蹭上的灰塵,如果知道自己離開三年,會造成今天的後果,在當時滅問她要不要回去的時候,她就不會猶豫,即使是死…她也要和自己的愛人死在一起,而不是隻能抱着愛人冰冷的身體。
傻瓜,這真的是贏了麼,熾焰戰神又一次贏了,那古月呢?古月也贏了麼?那古月開心麼…
“等下一個天亮…去上次牽手賞花那裡散步好麼…有些積雪自己會融化…你的肩膀是我豁達…天堂…”
清冷悲傷的唱着,在唐瑤記憶中,這是古月在末世前最喜歡的一首歌,好像有好多故事的樣子。她甚至還能記得那晚古月講起從前往事留下的眼淚,還能記得月光灑下的微涼,還能記得那時自己初次心動的感覺,還能及記得那個調皮自傲卻講着心裡話的傢伙。
她想哭,她想要放聲痛哭。這是她愛的人啊…這是她愛的人啊…她不是應該大哭一場,把一輩子要流的眼淚都流乾麼,爲什麼…爲什麼連哭喊的力氣都沒有了…不…不…不…她不能讓古月就這樣死去,她不能用一場所謂的勝利犧牲掉古月,她不能!絕不能!
大雨傾盆而下,唐瑤抱着古月坐在雨裡。下雨了,古月,下雨了。你感覺得到麼,這些都是我的眼淚,我的悲傷,你感覺得到麼。
當感覺不到雨滴打在自己的身上時,唐瑤才微微擡頭,楚飛給自己打着傘,看見所有人都在站在雨裡看着她,這些人大部分都曾經是和自己經歷過生死的人,看着眼前已經冰冷的愛人,唐瑤笑了笑,她怎麼可能會讓自己的愛人死去呢,從倉庫裡拿出之前滅送給她的宇宙精華液體,滅曾經說過,這精華可以讓一個人脫胎換骨重新獲得生命,功力大增。弊端就是…這精華是不能有太多的感情回憶在其中,也就是說用這宇宙精華復活的人,會消失一部分記憶。
她原本想着,如果這次回來所有人還和從前一樣,自己還能在這裡生活,這裡還是她的根,那麼等到百年之後她便服下這精華,變成從前的擁有地球人壽命的唐瑤,和自己心愛的人終老。可是如今,一切都變了…最重要的是,她要讓古月活下去。
唐瑤把精華倒入古月的身體,在看到有東西從古月的腦袋中浮起的時候,她的身體顫抖着,她終於知道滅說的到時候就會明白是什麼意思,原來這宇宙精華服下之後要抹去的記憶是要由活着的人來選擇的,這種痛苦的抉擇要由她來選擇。
沉默良久以後,她笑了。其實她已經知道要如何選擇,古月和她在一起註定要經歷太多的波折,太多的犧牲。她不想讓古月經歷這些,劉玉曼有沒有戰力她不知道,可是唐瑤知道,古月和她在一起會更安全一些,更快樂一些。她想要的不多,只是希望自己的愛人都好,這個星球能繼續的存活下去。
這宇宙精華用在古月的身上,古月也就不會再有唐瑤給予的長生,就可以和那個從前她最愛的女人相守一輩子。唐瑤把手把自己和古月所有愛的記憶全部抹掉,那些快樂的悲傷的牽絆的思念的記憶,在唐瑤的手上模糊最後灰飛煙滅。
“瑤瑤…這是什麼?你抹去的是…”
“這是宇宙精華液,可以讓古月重生,只不過…我抹去了我和她之間的所有有關於愛情的記憶。宇宙精華液的問題就在於它承載不了那麼多的記憶。”
“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做…是因爲那個叫做劉玉曼的女人麼,她們兩個沒什麼的,真的,我和古月平時也有聊天,她和我說過事情也都已經過去了。唐瑤你這是爲什麼!你不愛她了麼!你怎麼能捨得…你怎麼能捨得!”
曹熙帶着哭腔在質問唐瑤,她根本不理解唐瑤的做法,這是在做什麼!這是她的愛人,現在怎麼就能拱手讓給別人。她也不明白爲什麼自己的心裡會這麼疼,看着自己的朋友眼睜睜的把心愛的人推給另外一個女人,她只覺得不甘和心痛。
“曹熙,古月和劉玉曼在一起…也許會更安全和快樂不是麼…我只有這一瓶宇宙精華,我只能救她一次。她爲什麼變成熾焰戰神,你們比誰都清楚。如果沒有我,她一定不會那樣對她自己。最起碼…她可以帶着愛人幸福的過一輩子不是麼…我愛她,我比誰都還要愛她。正是因爲我愛她,所以…我不能自私的擁有她…”
“你爲什麼一定要抹去你和她的回憶?你是有選擇的,事情也說不定都會好起來。”
“我沒有選擇,她也沒有。”
唐瑤只覺得內心一片悲涼,她抹去了所有有關於她們愛情的回憶和故事,只留下那些奮戰時的場面讓她記得這已經是末世。
等一切工序結束以後,古月被安置到了病房,劉玉曼也被接到病房照顧古月。那是唐瑤第一次見到劉玉曼本人,從前也都只是在照片上見過,這女人的長相和漂亮,看個性也應該是個溫柔的女人。那女人在看見唐瑤的時候,怯怯的點了點頭。
曹熙想要和唐瑤解釋古月的事情,可是唐瑤搖搖頭說自己並不想知道,她真的不想知道…因爲沒有意義,缺席的這三年她很後悔,可是事已至此也沒有別的辦法…古月已經忘記她了,不管古月在這三年裡和這個女人發生或者沒有發生過什麼,這都不重要了。
她懂,她明白,她知足就夠了。
唐瑤知道古月很快就會醒來,開心的醒來,從此她便要生活在沒有古月的日子裡了。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