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塵界有三千界，卻只有一個上九天。
九天之上自然就是神仙住的地方，這些與天地同壽的傢伙們每天都過着差不多的打打鬧鬧的生活，似乎已經沒有什麼特別熱鬧的大事值得他們去惦記了。
當然偶爾也會有意外的情況……
“聽說今日有一位九重的劍修昇天。”
“哎，禁言！聽說在下界昇天不是什麼好詞，要說功德圓滿。”長相頗爲圓潤的神仙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笑得像一位佛修。
“功德圓滿不是形容佛修的嗎？”瘦神仙茫然了一下，末了頗爲感慨地說道：“以劍入道的九重劍修啊……整個天界都屈指可數。”
“上一個突破九重劍氣的是誰來着？”瘦神仙摸了摸下巴，天上日子過得太久都糊塗了。
胖神仙瞥了他一眼終於忍不住提醒道：“是仙帝！”
而此時兩位神仙議論當中的主角正坐在神仙台前，一身的靈氣逐步轉化成了仙氣。
顧風睜開眼睛吐出凡塵的最後一口濁氣，周身生出一種玄妙的輕鬆之感。
他現在就是仙人了？
顧風一生修行都算不上勤快，萬事隨心而來。不過是手中握劍，護一脈傳承而已，怎麼就得道了呢。
說句實話，顧風到現在還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這位仙友，仙帝有請。”前來接引的小仙擡頭看了顧風一眼，又很快低下頭來，劍仙在衆仙當中武力值也是偏高的，難怪一進昇仙臺就會引起仙帝的注意。
顧風頷首卻並未應聲，將劍仙的高冷風範演繹到了極致。
他只是在數百年的時光裡習慣了用系統的說話，變得有些不善言辭了而已。
至於系統本質上是個話嘮這種事情……
顧風將長袖一甩，除了他那個蠢徒弟之外還有誰知道呢？
仙帝所居之處在上九天最高一處殿宇，顧風剛把靈氣轉化爲仙氣飛行不太穩，兩人花了許久的時間才飛到大殿之外。
期間那名害羞的小仙一刻都沒有停過那張嘴。
“我們仙帝是天生的仙體，不過幾千年就修煉成爲帝君。”小仙滿是崇拜地說着。“仙帝曾因爲修行太快生出凡心跟魔心，不過在凡塵歷劫了幾十年就徹底消磨殆盡了。”
顧風覺得自己再不應兩句，這位小仙人大概會將仙帝幼時尿過幾牀被褥都給八卦出來，只得敷衍般說道：“厲害、厲害……”
“好了。”小仙一臉嚮往看着白玉天梯，好像可以透過厚重的宮牆看到那位君臨天下的帝王。
顧風對他們這些個人崇拜不感興趣，有那時間不如早早面見完仙帝再去尋一座仙府比較實際。
那小仙帶着他一步一步爬上了幾千道仙梯，這是對仙帝的一種尊重方式，玄仙以下級別的仙人都得靠兩條腿走上去。
好不容易走進大殿當中，顧風還沒來得及看清上面那個人到底長了什麼模樣，就被那小仙人一拽一帶直接跪了下來……
好坑……
“起來吧。”
顧風還來不及腹誹就被仙帝的聲音嚇得一激靈，主要這個聲音不要太耳熟，哪怕過了幾千年還記憶猶新的——小師弟的聲音。
顧風猛地擡起頭，正好對上仙帝那張肆意張揚的臉，不愧是九天上最強的一位神祗，一身威壓讓人不敢直視。
可惜他遇上的這位從來都不是普通人……額不對，普通仙。
我好像真的知道他小時候尿過幾張牀……在仙帝的仙威之下，顧風不負責任的神遊了。
直到從這最高的宮殿當中走出來後，顧風都沒記得那位仙帝大人到底跟他說了什麼。
反正都是一些收買人心的廢話，記不記得都差不多。
最主要的是，那個曾經天天跟在他身後面的小師弟不記得他了……
顧風摸了摸鼻子，莫名地有些惆悵。
仙帝下凡歷劫幾十年，時間剛好對的上。重歸九天之後凡塵記憶一消，他又是那位不悲不喜的仙界帝君。
至於下界被他攪起的渾水……下界那麼多，誰還記得呢……
顧風被自己酸的有點牙疼，託小仙給自己找了一座仙府便直接住了進去。
一進去就直接閉關了數百年，出關時已經修成金仙，進階速度堪比當年的仙帝。
當然他出關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爲昇仙臺上又來了兩位頗具話題性的仙人。
不足千年就得道的……顧風的兩個徒弟。
顧風主動代替了接引仙人，到昇仙臺前等着兩個蠢徒弟將周身的靈氣徹底化爲仙氣。
不過幾息之後，唐殊便率先睜開了眼睛，顧風頗爲欣慰地點了點頭，還是他親手選出來的徒弟比較靠譜。
可惜這位讓他頗爲滿意的徒弟，只賞了他一個目光喚了聲“師尊”後，就把所有的心思全放到他身邊的那個人身上了。
“……”顧風木着臉將一句乖徒兒硬生生憋了回去。
好在葉梓辛也很快將周身靈氣轉化完成，睜開眼睛便撲到唐殊身上。
顧風捂着嘴乾咳了一聲。
葉梓辛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系統你成仙了也會感冒嗎？”
“……”他是多手欠纔會撿這麼個玩意回來。
“走吧，帶你們去見仙帝。”再腹誹顧風也沒有忘記自己的正事，徒弟再不靠譜也不能耽誤覲見仙帝的時間。
理由……這還需要理由嗎？
每次去見仙帝身邊總會跟一個話嘮，這一回話嘮的人就是他的蠢徒弟。
這也是一件讓人憂傷的事情。
顧風懷着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憂傷感覺，將兩個徒弟帶到了仙帝所居的大殿之上。
然後問題來了……
他是跪還是不跪呢？
面見仙帝理應跪拜……但這仙帝曾經是他師弟。
哪有師兄給師弟跪的道理……
顧風一糾結自然錯過了跪拜的時機，而唐殊跟葉梓辛作爲純粹的現代人，打心底就沒有下跪這種大概念。
於是三人就直愣愣地看着這位九天之上身着玄衣纁裳，上繡五爪金龍的帝王向他們走了過來。
葉梓辛看呆了一下，隨即便被唐殊擋住了眼睛。
“……”所謂不分場合不分人吃醋什麼的，實在傷不起。
作爲他們的師尊，顧風默默扭頭眼不見爲淨。
仙帝嘴角卻勾出了一抹笑容，伸手一揮一條玲瓏精緻的小白龍就從葉梓辛的衣衫裡面露出了頭。
帶一隻寵物偷渡上天這種事情，葉梓辛摸了摸鼻子，默默地自以爲不着痕跡地將小白的腦袋又按了回去。
好在高高在上的仙帝並不介意他們的無理，反而笑得溫和親近：“你已成仙，點化一隻仙寵並無不可。”
顧風忽然也多了一點拈酸的感覺，小師弟不再纏着他了，憂傷來的如此莫名其妙。
仙帝交代了葉梓辛跟唐殊兩句之後目光便轉到了顧風身上：“顧仙友。”
他對顧風有種奇怪的熟悉感，卻偏偏並沒有相關的記憶。
“系統……師尊！”葉梓辛湊到顧風旁邊拉了拉他的衣袖，所以說系統經常待機什麼的，其實就是他在走神對嗎？！
“嗯？嗯……”顧風看着眼前熟悉的陌生的人，默默地後退了一步：“仙帝有何事？”
“我御下空有金尊衛一職，不知仙友可有興趣擔任？”
金尊衛常侍御前，從來都是由玄仙擔任，顧風如今不過是金仙，仙帝卻在左挑右選之下偏偏選了他到近前。
顧風自覺虧欠自己師弟良多，猶豫了一下便應了下來。
將兩個徒弟安排進仙府之後，顧風便重回仙帝的殿宇供職。
於是第一天就在端茶遞水當中渡過去了……
顧風想了想小時候，小師弟像老媽子一樣被他奴役地端茶、倒水、揉肩、梳頭默默忍了。
第二天……又是端茶倒水的一天。
顧風想起那壺將小師弟灌到桌子底下的醉仙釀，默默忍了……
第三天……
顧風直接將茶壺裡用仙泉水泡的茶全部換成了醉仙釀，這可真是神仙釀的酒，就算是仙帝喝了也會醉。
於是世界清靜了。
顧風大不敬地摸了摸仙帝的頭髮，怎麼一轉眼就這麼大了。
感覺好像時間莫名其妙地就被偷走了。
顧風昨日看到了某位大羅金仙，那老頭一見他就像老鼠見到貓一樣鳥悄地躲了起來。
但只是一眼他便認出來，那正是他那位不靠譜的老師父。
或許整個萬劍門都是爲仙帝歷劫而生，所謂的師父也是爲保護仙帝歷劫而來……
那麼他呢？他又是爲什麼存在的？
他耗費千年光陰，拼命護着的門派又是爲了什麼？
顧風走進了殿宇後山，此地自然是一處仙氣縈繞的寶山，不分四季地覆蓋着瑩瑩白雪。
山上只有鬆、楊兩木，木靠仙山俱已修煉了成千上萬年，有許多都已經開了神智。
顧風劍隨心動，劍氣直擊在前面的松木之上。
“小師兄，你這樣砍一輩子的樹也修煉不成劍仙。”
顧風愣了一下驀然回首，仙帝只着了一件白色長衫懶洋洋地靠在樹上。
“我前天遇到了上善尊者，他跟我講了一個有關人間門派的故事。”
仙帝姿容懶散地走到顧風身後，這樣的姿勢就像是要將人圈進懷中一樣：“昨日我醉了之後，也夢到了那個門派，還有一個關於凡塵的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小師兄，你告訴我，這是真的、還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