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涼如水,葉暝站在一片山崖邊上,孤寂地望着遠方,血月在他身上披上一層冰涼的外套,他的身影如同一尊雕像,一動不動。
踏,踏。血煞王踏着沉穩的步伐,緩緩走到葉暝身後,注視着葉暝單薄的身影,她眼中露出幾分憐惜之色。
“葉暝……”她輕聲道,話一出口,卻又梗在喉嚨中,她發現自己一時間竟然找不到什麼話來勸慰對方。
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來,葉暝臉上竟然帶着幾分輕鬆的笑容。“不用擔心,我已經恢復過來啦。”
“嗯?”葉暝這個樣子,倒是讓搜腸刮肚尋找安慰之詞的血煞王一愣,“你……真的沒問題了。”“也不能說就沒問題了吧,這種事情,心態肯定是有點崩的。”葉暝揉了揉鼻子,“不過這麼消沉下去有什麼用呢?不論如何,未來的路還是要繼續走下去的。再說了,學不會魂戰技,我也未必就弱了,我可
是還有很多底牌呢。”
看到葉暝這個樣子,血煞王心頭放下心來,望着葉暝那充滿了自信與希望的雙眼,一種莫名的羨慕感在心中微微升起。
“你總是這麼樂觀嗎?”“樂觀家族永不爲奴!額,好吧,我當然不是能一直這樣。”葉暝眼神悵然地道,他回想起大水部落覆滅的那一夜,回想起看到血刀小隊身死的那一刻,回想起賁龍城傾塌的那一天。那個時候,巨大的絕望
幾乎完全擊垮了他,那個時候,就連他自己都覺得,這一輩子都不會有再振作起來的一天了。“只能說,還好那個時候我挺過來了,現在的我,不僅僅是一個人,在我背後還有許許多多的人依賴着我,指望着我,所以我不能消沉下去,一個人的意志當然沒有那麼強大,但當他揹負着衆人期待的時候
,這也會成爲他的支柱。”
“可是這種期待,難道不會把你壓垮嗎?”血煞王喃喃道,“他人的期待,難道不是最沉重的負擔嗎?”兩人同時都沉默了,良久,血煞王用落寞的口吻道:“在我剛剛出生的時候,我母親就因爲生我而死。我的父親將我接走,秘密撫養起來,從小到大,除了一個照顧我的老婆婆外,我唯一見過的人,只有我
的父親。”
葉暝有些震驚,真是難以想象,這樣的人生要怎麼去度過。
看到葉暝的表情,血煞王輕笑了一聲,“我早就習慣了孤獨的感覺,對於我來說,一個人比起在人羣中還要舒服得多。”她吸了吸鼻子,仰起頭道,“從我懂事開始,我的父親就開始訓練我,那是……我現在都不願意回憶的,地獄一樣的日子……”說到這裡,堅強如血煞王竟然也浮現出一絲畏懼,可見當初的訓練是何等殘酷,
何等痛苦。“無數次我都想死,可是在我父親手裡,就連死……我也做不到,我只能不斷地訓練,不斷地變強,然後我的父親開始讓我實戰,魂獸,變異者,魂戰士。每一次,都是將我逼到生死邊緣。我還記得,光是
重傷到幾乎瀕死的次數,就有上百次。”
葉暝長大嘴巴,上百次重傷瀕死的經歷,這是何等可怕的訓練?就算是葉暝自己,面臨這種生死險境的次數也不多,而血煞王……就是從這種殘酷到極點的地獄訓練中走出來的。
“慢慢的,我就麻木了。痛疼,疲倦,孤獨……這些東西,就好像是與生俱來的東西一樣,對於我來說,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能讓我感到畏懼,讓我感到痛苦的了。”
回想起少女在洞穴中一次次嘗試着站起來,哪怕是如此痛苦,如此無力,她也僅僅是抽泣了兩聲,這種堅強,確實是極爲罕見的。“後來,在我……我也不知道那個時候我有多大,那一天,我成功晉升了雙魂爐魂戰皇。我的父親告訴我,我可以獨立了。他給了我一副鎧甲,告訴我,在這個世界上,女人永遠只能被男人統治,想要不被
人看輕,就只能隱藏起自己的身份,那一天,我成爲了血煞王。”少女的眼中閃過一絲嘲諷,“在父親的任命下,我加入東獸城軍隊,開始正式對外征戰,我屠殺那些攻城的魂獸,鎮壓那些反抗東獸城的暴民,你知道嗎?每當我在殺人的時候,我都有些嫉妒他們,因爲他
們憑什麼,憑什麼能擁有比我更好的人生!所以我殺人從不留情,因爲從來沒有人,對我留過情!”從少女的聲音裡,葉暝能聽出那種冰冷的殺意,而在這殺意背後,其實是一個孤獨,痛苦的靈魂,就好像長期躲在陰暗之中的人,在面對光亮時反而會感到畏縮。對於血煞王來講,這個世界就是囚困她的
牢籠和枷鎖。東獸城城主以爲他培養的是一個堅強的戰士,殊不知,他是在製造一個隨時都會爆炸的定時炸彈!人的精神能有多堅韌?葉暝不知道,但是他知道這樣下去,血煞王總有一天會崩潰掉,到那個時候,東獸
城城主恐怕纔會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
“其實……你也未必一定要一個人承擔……”葉暝小心翼翼地道,不知道爲啥突然變成了他在勸慰血煞王。
後者噗嗤一笑,“我能依靠誰呢?”
葉暝胸口涌起一股熱血,他一拍胸脯道:“這不還有我嘛。”
血煞王清亮的大眼睛瞟了他一眼,葉暝頓時有些神色不自然地道:“雖然我現在還不算很強,但是……以我的天賦,升級還是很快的,你信不信,要不了多久我就會趕上你!”
話一出口,葉暝就有些後悔,這逼吹的有些太大了,要知道血煞王背後可是有着整個東獸城做支撐的,自己怎麼比得過人家?
出人意料地,血煞王輕輕地一笑,“我相信你。”
少女微笑的臉龐在血月下顯得清麗無方,葉暝一時間竟然看得呆住了。兩人就這麼靜靜地站在原地,一種曖昧的氣息在空氣中醞釀。
片刻後,血煞王偏過頭去,臉色緋紅。葉暝撓着頭,突然一驚道:“對了,你已經……可以走路了?”
“嗯,你晉升的時候溢出了不少魂能,藉助這股力量的衝擊,我重新……恢復了一點力量。趕路的話,應該是沒問題的”血煞王道。“太好了!”葉暝一拍手,“那麼,我們可以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