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之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過去，在那裡，巨大的飛行堡壘橫躺在地面上，一道可怕的裂口從堡壘中部延伸下來，看來是在墜落的時候斷裂開來的。
看着那巨大的堡壘，遠超八級魂獸的體積，林耀天輕嘆道：“何等強悍的力量，只可惜……”
葉暝胸口劇烈地起伏着，剛纔那一擊消耗了他大量的能量，讓他感覺有些發虛。既然林耀天不出手，他也樂得先拖一拖時間。
至於鍾子和狗蛋，看到林耀天出面，早已溜得遠遠的，雖然有協議在身上，但誰知道林耀天會不會遵守呢？
“師尊，這一場，我贏了。”夢浮生站在巨大的堡壘之前，用洪亮的聲音大喊：“你最後的底牌已經失敗了，出來吧！”
良久，從堡壘中，依然傳出了蜀山掌教冷漠的回答：“你爲什麼認爲，自己已經贏了呢？”
刷刷刷，兩道身影迅速擋在夢浮生前面，正是秦洪與凰霓衣。蜀山掌教說出這種話，接下來可能跟隨的就是雷霆反擊。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是擊墜了對方的堡壘，秦洪等人也絲毫不敢大意。
“難道師尊還有什麼翻盤的方法嗎？”夢浮生沉聲道。
“翻盤？你錯了……”蜀山掌教淡淡地回答，“從一開始，我就沒有被你壓制過。”
“師尊……”
“浮生，你剛剛說，很懷念從前的我，這句話，我也想對你說。我……也很懷念真正的你。”
“你什麼意……”夢浮生臉色一變，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他的身子猛地搖晃起來，哇地一聲噴出一口藍綠相間的液體。
“中毒了？”秦洪大驚，他還沒來得及救治，就只見夢浮生的四肢詭異地扭曲起來，從關節處咔咔地折斷。
發生了什麼！所有圍觀的人全都瞪大雙眼，即便是葉暝和林耀天等人，也暫時忘記了衝突，驚訝地看着遠方。
夢浮生的身子仰倒，一個倩影飄到他身邊，輕輕將他摟在懷裡。
凰霓衣低頭看着夢浮生，只見他的四肢全部從關節處折斷，然而詭異的是，沒有一滴鮮血從斷折處流出來，相反，透過斷層，依稀可以看到閃爍的電流。
“夢浮生……你……”
“霓衣……”夢浮生的目光依戀地落在凰霓衣臉上，“我……我好像……要死了……”
“可惡，到底發生了什麼！”秦洪憤怒地朝着堡壘揮出一拳，宏大的拳勁將一大片區域打得粉碎，然而蜀山掌教的聲音毫無影響地從堡壘中繼續傳出。
“現在，你明白了嗎？”
“我不明白。”夢浮生看着自己的四肢，喃喃地道：“爲什麼，爲什麼我沒有感覺到疼痛？”
“你剛纔問了寒凌仙一個問題，現在，我也用這個問題來問你。”蜀山掌教用教導學生的口吻道，“你覺得，自己是人類嗎？”
“你什麼意思！”夢浮生掙扎着想要站起來，可惜他四肢折斷，掙扎間，已經斷裂的肢體被完全扯開，所有人都驚恐地看到，裂口之中沒有一點血肉，而是一大片金屬和電線。
“我……”夢浮生顫抖地擡起自己的胳膊，看着體內糾纏的線路，不時冒起的電火花，整個人完全陷入了呆滯之中。
蜀山大弟子夢浮生，是一個機器人？葉暝感覺自己好像在看一幕荒誕劇，你永遠猜不到下一刻會發生什麼，如果之前有人跟他說夢浮生是個機器人，他估計會笑掉大牙，可是眼前的景象卻是如此的真實，即便是那有些瘋癲的褚世祥，也瞪大
眼睛盯着夢浮生。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夢浮生癲狂地揮舞着手臂，更多的藍綠色液體從裂口中流出來，“我怎麼會……我怎麼會……啊啊啊啊啊！”
一縷青煙從他的頭頂升起，夢浮生的臉色開始急劇地變幻起來。
“哎呀哈哈哈，我感覺又餓了。”
“殺殺殺，殺盡天下，唯我獨尊！”
“死吧，死吧，大家都一起死吧……”
不同的人格在他臉上快速地變換着，就好像是一臺程序出了錯的機器，就連摟住他的凰霓衣都嚇得將他仍在地上，退到一邊。
突地，夢浮生的腦袋一頓，咔嚓一聲低垂下來，彷彿是死機了一般。
所有人都膽戰心驚地看着他，一時間，整個蜀山居然一片死寂。
時間第一次讓人感覺如此煎熬，就在大家都開始有些忍不住的時候，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從夢浮生的口中傳出。
“原來……這就是一切的真相。”
“你想起來了嗎？”堡壘中，蜀山掌教就好像在迎接一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
“是啊，我想起來了，或者說……我設置的應急程序爲我啓動了這段預先加載好的記憶。”
“先生，你……”秦洪有些猶豫地走近夢浮生，後者的目光卻是越過他的身子，停在了凰霓衣的身上。
“夢浮生啊，在很早以前，就已經死了……”
聲音並不響亮，卻好似驚雷一般轟擊在所有人的心頭，以至於寒凌仙都發出一聲低呼。
仰天躺在地上，臉上帶着慘淡的笑容，“夢浮生”開始講述一個不屬於他的故事。
“大概在二十年前，夢浮生就發現，隨着腦域進化程度的提升，人類的感情會慢慢變得淡漠，理性擠佔了大部分的思維空間，他開始覺得自己變得機械化，不再是一個人類。”“他很痛苦，很不甘，他不想要失去這些東西，他想保留屬於自己的情感，可是他做不到，哪怕他無數次在自己腦海中製造模擬人格，製造不同的虛擬感情，但這些都並非是真正屬於他的存在，那個真正的‘
夢浮生’。”
“最後，他做了一個瘋狂的決定，他……殺死了自己！”
夢浮生的語調平靜，然而葉暝卻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他用一個機械傀儡取代了自己，他爲這個機械傀儡煉製了一個器靈，一個近乎完美的模擬人格，一個屬於曾經的‘夢浮生’的人格，一個擁有情感，會去‘愛’的人格。也許是出於實驗的考慮，他將那些製造出
的副人格作爲子程序也寫入了器靈之中。”
“我還記得那個畫面……夢浮生看着‘自己’，看着那個自以爲是夢浮生的傀儡，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他帶着滿足的微笑，慢慢融化在光芒之中。”閉上雙眼，“夢浮生”輕聲道：“我很想哭，可是我……流不出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