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內,一處典雅的小居內,穿着華服的少女撫着琴絃,悠悠的琴聲飄蕩在空中,平緩而激昂。樹上的鳥雀都閉上了嘴巴,靜靜的停在枝椏上,和那些僕人一起聆聽着這美妙的音樂。
一曲奏畢,少女停下了雙手,身旁的婢女有點憂愁的說:“小姐,您的心情不好麼!”正所謂聞聲識人,在少女的身邊服侍了這麼多年,這名婢女自然能聽懂琴聲中隱含着的不安。
另一名婢女也是怒道:“那是當然,老爺被董卓那惡賊強招,還把小姐軟禁在了洛陽用來逼迫老爺。雖然前幾天老爺已經回來了,但還是沒法帶小姐逃離董卓的魔爪。”
“父親,也是迫於無奈。”少女美麗的臉上帶上了愁容,頗有點自艾自怨的味道。
“老爺的事,小姐還是不用擔心了!”看到自己的主人似乎心情變得越來越差,一名婢女給周圍的人使了個眼色,然後給她說起了最近洛陽城內發生的趣事奇事。
“你們聽說過那名楚將軍‘倒背如流’的事情麼?”這句話引起了少女的興趣,周圍的人也都看向了這名婢女。“就是那名將生父薄葬引起爭論的楚將軍麼?前幾日他和城內的儒生辯論,聽說很是出了風頭呢!”這些婢女對於那些才子英雄最是關注,畢竟自己的主人到時候可是要嫁給其中的某位的,她們這些婢女到時候也會成爲陪嫁的丫頭,怎麼能不上心一點?
“是呢!有人嘲笑那位楚將軍狂妄自大,沒有什麼才識。他直接四書五經倒着背了出來,不間斷的背了小半個時辰,聽說那些在場的儒生都被震驚的說不出話。”一名婢女的眼中都快冒星星了,看樣子已經成爲了那名楚將軍的狂熱粉!在書籍缺乏的古代,能夠背出四書五經就已經算得上是學士了,更不用說倒背如流了。
“噢!那位楚將軍倒也是有趣。”少女的心情似乎也被這個話題所吸引,臉上也沒有了剛剛的愁容,但是也沒有太過在意,作爲蔡邕的女兒,她見過的新秀數不勝數,楚軒也只是讓她稍微提起了點興趣罷了。
少女起身走向了花園,想要賞花放鬆一下心情,婢女們也都停下來話語,抱着琴跟上了自己的主人。
花園裡的桃花開了,滿園裡奼紫嫣紅,遠遠望去,似乎天上落下的一大片朝霞。桃花散發出來的陣陣清香,那麼沁人心脾。
正值美景,剛剛彈過琴的少女又有了精神,想招婢女拿桌子和琴過來,自己在這桃樹之間撫琴一曲。但是少女定耳一聽,似乎有些微弱的琴聲正從花園的另一處傳來。
難道是父親回來了麼?少女不覺得有其他人會在自己家裡的花園裡彈琴,直接走向了琴聲傳來的方向。少女走近了琴聲的所在地,那首從未聽過的新曲也讓她如癡如醉,她正要恭喜父親又創了一首名作,可是看到那個撫琴的陌生男子,她直接楞住了。
男子穿着白衣席地而坐,腿上放着一張古琴,雙手撥動琴絃,琴聲連綿不絕的響起,組成了美妙的旋律。更讓人稱奇的是,他一直緊閉着雙眼,但是手上的動作卻沒有一絲的停頓或者錯誤,音樂依舊是那麼的流暢。
少女靜靜的站在原地等待這名陌生男子將曲子彈完。很快彈完一曲後,男子終於張開了緊閉的雙眼,然後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前的少女。拿着琴,他站了起來,對着那名少女說。“你好,在下是楚軒,你一定就是蔡老的愛女了吧。”
……
楚軒?就是最近風頭正盛的那名將軍是麼!父親好像也是和他關係不錯,也曾和他結伴從齊國歸來,這次是受邀來家裡做客的麼。
蔡文姬禮貌的回禮,然後問道:“我對樂律頗有涉獵,剛剛我看將軍彈琴,曲是好曲,但太過霸道,並不適合這美麗柔弱的桃花,這是爲何?”
楚軒微微動身,四十五度仰角擡頭,看向那些桃花,聲音有些低沉,莫名的透出一點悲哀:“蔡小姐請原諒!如今朝綱敗壞,漢室衰落,我身爲大漢子民,總想爲天下疾苦的百姓做些什麼。本想在這滿園桃花中彈奏一曲,緩和下心情,但是卻情不自禁,恨不得能披金帶甲,征戰沙場救萬民於水火!”
楚軒再向蔡文姬行了一禮,用着很認真的語氣向她道歉:“打擾了小姐賞花的心情,真是抱歉!”
蔡文姬溫柔的搖了下頭,面帶着微笑說道:“將軍心繫百姓,實乃品德高潔之人,我怎麼會怪你呢?更何況將軍你彈的曲子我從未聽過,令我大飽耳福,不知是那首曲子?”
“無名。”楚軒說道,而蔡文姬則是呆了一下,唸叨着:“《無名》是麼!但是這名字?”
楚軒打斷了蔡文姬,糾正道:“這首曲子是我剛剛隨手所作,所以並未取名,素聞蔡小姐精通音律,不如由你來取吧。”
蔡文姬吃了一驚,然後連忙拒絕。“將軍的這首曲子霸道大氣,充滿了豪情壯志,必將名垂青史、流芳百世,小女子怎麼有資格起名呢?還是將軍這樣的英雄豪傑自己起名纔是。”
“正所謂當局者,旁觀者清!”楚軒正色拒絕道,看着蔡文姬說:“這首曲子不過是我剛剛有感而發,隨意所作,哪有蔡小姐這樣的樂律大家清楚明白!若是蔡小姐不願意取名的話,那就算了,這首曲子就當它不存在吧。”
蔡文姬有些躊躇,她實在不想這首好曲就這麼埋沒了,回憶了一下剛剛的曲子,她開口說道:“將軍這首曲子樂曲激盪、氣勢宏偉、震撼人心,英雄征戰沙場的氣概盡顯,不如就叫‘英雄血’如何?”
楚軒站立原地將“英雄血”連唸了三遍,然後彎身向蔡文姬道謝:“多謝蔡小姐賜名。”
“將軍何必客氣?”蔡文姬心中也是高興,能夠見識到一首名曲的誕生,而且名字還是自己取的。
楚軒盯着蔡文姬,看了一會兒,看的她都有點奇怪了。只聽楚軒突然開口說道:“蔡小姐,我最近初涉音律,對於一些東西不知甚解,不知道能不能到時候和小姐探討一番!”
蔡文姬的臉立刻就紅了,臉蛋變的粉撲撲的,並沒有迴應。反而是她身邊的婢女調笑的看向了楚軒,和蔡文姬關係要好的一位婢女就眯着眼笑道:“將軍說笑了,就在剛剛你還創作了《英雄血》這樣的好曲,說自己初涉音律……”這名婢女停下來挪揄的看了蔡文姬一眼,然後捂着嘴偷笑了起來。
蔡文姬也因爲楚軒孟浪的行爲害羞了起來,心裡有點小小的埋怨——這位楚將軍不是說是位聰慧的才子英雄麼,想要……想要見我就不能拿個好點的理由麼?平白讓下人看了笑話。
“不,我音律真的學的不多!”楚軒看向了剛剛調笑自己的那名婢女,向她和蔡文姬解釋道:“音律之道本來就應該是有感而發,抒情於曲,我能做出《英雄血》這樣的曲子並不是因爲我的技藝有多麼高超,而是因爲……”
“而是因爲我將自己的感情投入了進去,才能如此自然的把這首曲子彈奏出來!”
蔡文姬聽了楚軒的話,也不知道是相信了還是沒相信。只是羞澀的看了他秀氣英俊的臉龐一眼。然後默默的低下了頭,用細弱的聲音說道:“既然如此,公子以後可以來這裡坐坐!和小妹探討一番音律。”
“恩!我會經常過來的。”楚軒對着蔡文姬點了點頭。而蔡文姬以記錄曲子爲由向楚軒告辭回到了自己的閨房。在蔡文姬身後,一名腦袋不太靈光的婢女問自己的同伴:“小姐這算是?接受了吧?”
“笨啊,你!”同伴狠狠的敲了婢女那不爭氣的腦袋一下:“你沒聽到小姐最後叫那位將軍什麼嗎?”
…………
楚軒在認識了蔡文姬後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拿着那張古琴坐在了客房等待。因爲他本來就是用拜訪蔡邕的理由待在蔡邕家的,這個時候要是離開那就太明顯了。
楚軒等了蔡邕大概一個時辰,蔡邕才從朝中回到了家中,一進門他就喊道:“賢侄久等了。”楚軒站起了身,向他行了一禮。
蔡邕剛剛進門的時候,就有婢女向他報道了楚軒在桃園裡的行爲,所以現在他看楚軒的時候眼中都帶着一股笑意。
蔡邕和楚軒聊起了最近的一些事情,聊完之後,裝模作樣的看了楚軒放在桌子上的古琴,笑呵呵的說道:“鴻鈞賢侄也懂音律麼?”
楚軒“謙虛”的回答道:“略懂!但是不算好。”
“呵呵,既然如此,正好小女在音律方面頗有造詣,就連老夫也是自愧不如。”蔡邕摸了摸鬍鬚,並沒有繼續說下去。
楚軒很識相的接過了蔡邕的話,說道:“我對音律也有些體會,希望到時候能和蔡小姐探討一番!”
“哈哈,雖說孤男寡女並不妥當,但是鴻鈞賢侄的人品我還是信得過的,若是小女同意,你們可以不必徵求我的意見。”蔡邕說出這種話可以算作是直接把蔡文姬許配給了楚軒了,在結伴而行的那段時間裡,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楚軒就讓他非常欣賞了。本來還想着如何拉攏楚軒,現在既然女兒也對楚軒的印象極佳,不如成全他們成就一樁美事。
“謝謝蔡伯父!小婿告辭了”楚軒打蛇上棍的叫法又是讓蔡邕笑了起來:“這孩子……”在古代,女婿對岳父纔會說“小婿”,楚軒這也算是表明了態度。
離開了蔡邕家,楚軒並沒有回自家的客棧,而是換了個方向,擡起步子,向王允府邸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