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發軒臉色凝重,在廂房裡面轉來轉去,嘴裡還在喃喃自語。
事情太多,他幾乎忙的腳不沾地,一邊是重新丈量南直隸各地的耕地,爲官紳一體納糧做好充足的準備,一邊是快要開始進行的科舉考試,皇上已經下旨,此次的鄉試,由各地的總督和巡撫負責組織考試,一切都按照原大明朝廷的規矩進行,且因爲南方的局勢風雲變幻,作爲朝廷最前沿的根據地,南直隸還要承擔協調登萊新軍征伐的諸多籌備任務。
也就是在盧發軒最爲忙碌的時候,情報司偵查到了秦淮河的異動。
錢謙益、陳名夏、房可壯與黃宗羲等人,說起來都是原大明王朝的名人,且衆人都有了舉人以上的功名,不需要參加此次的鄉試,突然集體來到南京聚會,與那些參加鄉試的讀書人在一起,本來就顯得可疑,更加關鍵的是,這些人都是東林以及復社的領袖或者是骨幹,朝廷不鼓勵讀書人結社的事宜,東林黨以及復社都遭遇到沉重打擊,在這個關鍵時刻,東林黨領袖錢謙益與復社領袖黃宗羲突然來到南京,肯定是有什麼重大的事情。
所以情報司肯定會注意到這些人。
經過多年的運轉,登萊新軍情報司的偵查能力有了大幅度的提升,弄清楚錢謙益等人的行蹤,不過是小菜一碟,就連錢謙益等人在秦淮河聚會說的什麼話,做的什麼事情,都掌握的一清二楚。
情報很快就到了盧發軒的手中。
盧發軒大怒,準備要對錢謙益等人動手,以謀逆和妖言惑衆的罪名將其關押,不過仔細考慮之後,盧發軒沒有馬上動手,而是靜觀事態的變化。
盧發軒也是讀書人,深知讀書人情急之下會鬧出什麼事情來,這丈量土地的事宜,在南直隸各地推行還算是順利,畢竟有登萊新軍的將士撐腰,那些士大夫絕不會在明面上反對,免得被關押進入大牢裡面,不過遭受到阻力是正常的,要知道官紳一體納糧,直接損害到了士大夫的家族利益,至於說那些與士大夫家族勾結起來的商賈,更是暗地裡串聯,他們不僅僅想着破壞官紳一體納糧的政策,還想着徹底破壞朝廷徵收商貿賦稅的政策。
盧發軒有準備,大不了就來硬的,沒有什麼了不起。
可盧發軒萬萬想不到,錢謙益等人居然準備在科舉考試上面做文章。
本次的科舉考試,是皇上稱帝登基之後的第一次科舉考試,絕對要保證順利的進行,不能夠出現任何的問題,否則損害到了皇上和朝廷的顏面,也會讓天下人議論紛紛。
也就在盧發軒準備動手的時候,隆武朝廷的吏部左侍郎阮大鋮派遣的心腹,來到了南京,專門告知了錢謙益的事宜,這個錢謙益膽大包天,投靠隆武朝廷也就罷了,居然還準備在南京鬧出一番事情之後,直奔福州投靠隆武朝廷。
事態發展到了這一步,盧發軒變得謹慎了,經過再一次認真思索,他給皇上寫去了加急的奏摺,並將自身的建議提出來了。
劉寧和喬明俊進入到廂房的時候,盧發軒還在喃喃自語。
“盧大人,不用如此着急,鄉試尚有半個月左右的時間,一切都來得及。。。”
劉寧還沒有說完,盧發軒擡頭看了看兩人,揮了揮手。
“劉都督,喬將軍,若僅僅只是錢謙益等人在南京鬧事,很好應對,到時候我們還可以殺一儆百,警告那些準備妄動的士大夫和讀書人,可這事牽涉到隆武朝廷,就沒有那麼簡單了,隆武朝廷的吏部左侍郎阮大鋮派遣心腹,專程到南京來高密,我覺得這裡面有機會。”
“阮大鋮與東林黨人之間,有着不可調和的矛盾,如果錢謙益等人在南京得逞,抵達福州之後,一定得到唐王朱聿鍵的信任和重用,到時候阮大鋮在隆武朝廷之中,怕是沒有立足之地了,所以阮大鋮先下手爲強,通過我們除去錢謙益等人,以保住自身在隆武朝廷之中的地位,這一切可以理解,而且我料定,阮大鋮不是一個人,他的背後應該還有人。”
“對於隆武朝廷,皇上雖然沒有說什麼,不過我們要替皇上分憂,機會合適的時候,打壓隆武朝廷,還是可行的,當然皇上說過了,只要鄭芝龍無法在福建立足了,隆武朝廷自然就消失,沒有了立足的根本。。。”
盧發軒剛剛說完,喬明俊就開口了。
“盧大人,情報司很快可以弄清楚,阮大鋮的背後究竟是什麼人。”
劉寧搖搖頭,再次開口的時候,臉上帶着鄙夷的神情。
“盧大人,我覺得,這個阮大鋮,就是不可以完全信任的小人,他得到了唐王朱聿鍵的信任,卻爲了自身的利益,出賣了隆武朝廷,若是皇上信任此人,不放心啊。。。”
盧發軒跟着點點頭。
“劉都督提醒的是,這一點我會注意的,寫給皇上的奏摺之中,我已經提及此事,不過皇上時常囑託我們,想要讓他人真正的臣服,自身必須表現出來非凡的能力,我覺得皇上就是如此,尺有所短寸有所長,能夠發揮出來每個人的長處,讓他們安心的做事情,這是我最爲佩服皇上的地方了。”
說到這裡,盧發軒拿起了桌案上面的文書。
“科舉考試的事宜,全部都準備好了,如何應對錢謙益等人的辦法,我在奏摺之中也給皇上稟報了,接下來我們不能夠僅僅是等候皇上的聖旨,還要想辦法堵住一切的漏洞,確保此次的鄉試萬無一失,所以我請你們來,幫忙想想辦法。。。”
劉寧看向了喬明俊。
在籌謀這件事情上面,劉寧比不上喬明俊,畢竟喬明俊曾經是四海幫的幫主,經歷過很多相互算計的事情,也有過很多應對他人算計的辦法。
喬明俊略微思索之後,看着盧發軒開口了。
“盧大人,末將以爲,目前的情況之下,以不變應萬變,是最好的辦法,凡是錢謙益、陳名夏、房可壯與黃宗羲等接觸的讀書人,我們都記下名字,若是情況發生突變,我們就果斷的動手,按照時間來說,錢謙益等人應該是在鄉試之前動手,若是等到考生全部都進入到貢院去考試了,那錢謙益等人就沒有動手的機會了。。。”
盧發軒看向了喬明俊。
“喬將軍,你說的是,你是否可以預測一下,錢謙益等人會什麼時候動手。。。”
喬明俊看向了劉寧,劉寧微微搖頭。
“這個,末將以爲,錢謙益等人不可能拿着自身的性命來賭博,所以動手的時候,他們一定會提前離開南京,前往福州而去,等到這幫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讀書人動作了,諸多的士大夫跟隨在後面聒噪,錢謙益等人就可以拿着功勞去投奔隆武皇帝了。。。”
劉寧哼了一聲,看向了喬明俊。
“錢謙益等人打的好算盤,他們想要鬧事之後離開南京,做夢,喬將軍,一定要盯牢錢謙益、陳名夏、房可壯與黃宗羲等人,不能夠讓他們跑掉了。。。”
喬明俊和劉寧說完,盧發軒眯起了眼睛,開始來回的踱步。
不到一分鐘時間,盧發軒站住了,看向了劉寧與喬明俊。
“我預料,錢謙益等人很有可能在近幾天,就鼓動諸多的讀書人動作,這些參加鄉試的讀書人,其中東林黨人和復社成員是骨幹,其餘的都是跟着起鬨之人,我們在南直隸各地丈量土地,大力推行官紳一體納糧的事宜,已經觸動了士大夫集團的利益,所以這些讀書人動作之後,馬上就會有士大夫跟隨其後,期盼造成無法挽回的影響,那樣就可以讓我們陷入到被動之中,不僅鄉試無法正常進行,就算是丈量土地的事宜,也會遭遇到明面上的反對。。。”
盧發軒說完,劉寧有些着急了。
“盧大人,既然這樣,我們還不如提前動手,免得讓錢謙益等人壞了大事。。。”
盧發軒看着劉寧,微微的嘆了一口氣。
“劉都督,其實我也想這樣做,快刀斬亂麻,不過此事牽涉到隆武朝廷之後,我們還是要慎重,不能夠貿然的動手,錢謙益等人只是在秦淮河聚會,嘴上說了一些埋怨的話語而已,皇上對於那些亂說之人,一向是比較包容的,如果因爲錢謙益等人的幾句話,我們就大肆的抓人,一旦某些別有用心之人利用這件事情來做文章,我們還是會陷入到被動之中,稍有不慎,本次的鄉試以及丈量土地的事宜,就真的遭受到影響了。。。”
喬明俊點點頭,跟着開口了。
“盧大人說的是,末將以爲,主動防範,時刻監視錢謙益等人的行蹤,出現意外情況再行動手,接下來等候皇上的聖旨,如此重大的事情,皇上的旨意馬上就會來的,末將相信,皇上一定會告訴我們該怎麼做。。。”
廂房裡面安靜下來了,盧發軒看着手中的文書,劉寧則是低下頭,喬明俊看了看盧發軒和劉寧兩人,也低下頭沉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