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皇宮裡。
兩名太監對着從廊外走來的宋執恭敬行禮:“定遠將軍,皇上已等候多時。”
宋執點點頭,猜想皇帝這次召見自己,可能想要過問民間反賊起義一事。他剛剛踏進御書房大門,就聽到裡面傳來了保淳帝爽朗的笑聲。
“林愛卿說笑了,宋執那孩子纔是真有福氣。他們兩個郎才女貌,真是天賜良緣啊!”
話音剛落,保淳帝就看見宋執疑疑惑惑的進來,笑着招手道:“說曹操曹操就到。來,宋將軍,到這邊來坐。”
宋執謝了恩,擡眼一掃,房中只坐着林忠賢和一個清秀拘謹的少女。
他覺得很眼熟,不由多看了幾眼。
林忠賢臉色傲慢,微微點了點頭,招呼道:“宋將軍。”
那穿着淡黃色綢衫的少女站在林忠賢身後,羞澀的跟着行了一禮。
宋執恭謹地微微躬身:“林丞相。”
保淳帝笑吟吟道:“林愛卿家的閨女真是越來越標緻了。宋將軍,你和林小姐好久沒見,可不能怠慢了人家,趁着這幾天太后她老人家身子骨大好,經常在御花園設宴招待大臣家眷,你也跟林小姐多走動走動。”
宋執這纔想起,這個少女是林忠賢的小女兒林笙兒,幼時跟他一起曾在御用先生處念過書,跟宋明珠、宋昱等人都認識。不過長大後,她養在深閨足不出戶,他又常年駐紮邊疆,這才覺得生疏了。
宋執道:“皇上,近期全國各地的反賊叛亂基本上……”
沒等他說完,保淳帝便擺了擺手,說道:“宋將軍,今天叫你來不是爲了這件事。太后最近跟朕唸叨着,昱兒跟西夏公主的婚事將近,也該爲你的婚事考慮考慮了。你是太后看着長大的,跟自己的孫子沒什麼兩樣,太后她老人家身體欠佳,最大的心願就是看到你落實終身大事。”
宋執微微蹙起眉頭。
保淳帝指了指林笙兒,又道:“宋將軍,太后跟朕的意思你應該明白,林家千金與你門當戶
對,是天賜良緣。下個月十五便是好日子,朕與太后商議過,你和林家千金的親事就這樣定下吧。”
這件事怎麼又提起來了?
上次不是已經委婉回絕過了嗎?
宋執急道:“皇上!您答允過微臣,暫時不提婚事,怎麼不作數了?”
“放肆!”
保淳帝臉色一變,怒道,“太后鳳體事大,日夜爲你們這羣孩子憂心操勞,你想抗旨麼?朕和太后都想看着你娶一門好親事,可你怎麼如此不明事理?”
宋執見皇帝動怒,急忙伏下,懇切道:“皇上,微臣不敢!可微臣現在真的不願意成家,請皇上成全!”
他與丞相千金林笙兒的親事是七年前太后欽點,只等自己年滿十六、行冠禮後成家立室,可惜他一再推辭,這個妻子恐怕也推不開、賴不掉了。
皇上爲了牽制林忠賢的勢力,不惜拿他當棋子利用。
自古以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心底終歸不舒坦。
林忠賢笑道:“宋將軍,你如此推三阻四,是不是聽到小女有什麼失德之事?如果有,你儘管當衆明言。”
宋執看了他一眼,說道:“丞相說笑了,林小姐溫柔端正,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子。”
他又轉向保淳帝,“不過,皇上請聽微臣一言。微臣襲承父志,身爲定遠將軍,應該爲國效力趕赴戰場殺敵,而不應該攪合在兒女私情之事上。外敵未退,何以爲家?婚姻大事不急在此時,望皇上三思!”
言語真誠,一顆心卻越來越沉重。
這番話能打得動皇上嗎?
林忠賢淺淺冷笑,他明明知道皇帝想以女兒的婚事打壓他的勢力,卻少不得要跟宋執鬥一鬥嘴皮子,咳嗽一聲,慢慢道:“皇上,宋將軍的話說到了點子上,此時邊疆告急,老臣也覺得這門親事確實可以緩一緩……”
保淳帝不吭聲,半晌,幽幽一聲長嘆:“想當年宋虛懷威震天下,如果他尚在人世,哪容得西夏蠻子如此犯我大宋?
”
宋執原本正在留意林忠賢的臉色,此刻忽然聽到保淳帝提起已逝自己的父親,心中一酸,肅聲道:“皇上,微臣也會盡力效仿父親,以死報國。”
保淳帝怒容未消,目光冷冷:“當年是朕判決失察,才導致你父親戰死沙場,你心中可對朕有所怨恨?”
宋執伏在地上,埋頭道:“微臣沒有。”
“你沒有,那你孃親怨恨朕嗎?”保淳帝又問。
宋執愣了愣,搖了搖頭:“我娘從來沒有說過半個‘怨’字。”
保淳帝喃喃道:“她嘴裡沒說過,心裡肯定怨恨。”
這番話說得有點古怪,一時間,氣氛似乎有點尷尬起來。
林忠賢趁機又道:“皇上,老臣仍認爲宋將軍所說有理,邊疆戰事乃關係百姓生死的大事,當務之急,將軍應該親赴戰場,鼓舞士氣,而小女與宋將軍的婚事且宜暫擱,待到犬子林贊大勝歸來,再商議不遲。”
他言之鑿鑿,語氣恭敬,卻有一股不容商量的肯定。
保淳帝濃眉緊皺,臉色鐵青,拂袖道:“朕說了婚事即刻定下,無需再議,都退下吧!”
林笙兒俏臉通紅,羞澀萬分的垂下眼睛。
宋執與林忠賢心照不宣的對視了一眼,都知道皇帝爲了鉗制林忠賢,把林贊派遣邊疆,把林笙兒指婚給將軍府,將他一雙兒女的性命掌握手中作爲籌碼,勢必要一舉擊敗朝中暗黨。
一個不想娶,一個不想嫁。
宋執第一次深深的感受到身爲人臣的無奈與悲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更何況將軍府世代忠良,他又怎麼能輕易抗旨?
保淳帝與林忠賢這君臣一戰,勢必你死我活。
如果自己真的成了犧牲品,也只是身不由己,聽天由命了。可是一想到那個深埋心底的倩影,心就疼得格外厲害。
他和她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能有未來嗎?
更何況,她所謂的情意,全是假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