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清揚就召集了探組的案情分析會。
探員1米86負責調查田英孃家人――問詢她自殺的原因和背景。他給大家讀了幾份筆錄材料――幾乎都是花秋平負心背叛髮妻的控訴信。
田英的父親已過世,她的母親是個退休語文教師,70多歲的人了,思路清晰,表達能力依然很強,這個白髮蒼蒼的老人給1米86講了個慘烈的愛情故事。
田英認識花秋平剛滿二十歲,她那個時候在某部隊做話務兵,人高挑白皙,端莊秀美。她是在那一年春節探親的火車上遇到花秋平的。
三十多年前的火車,又是春節期間,自然是能擠死人的那種,田英是被三個戰友死命推進去的,佔了一足之地,另一隻腳還是懸着的。在火車開動後,她發現了自己處境的不妙,她正處在兩個膀闊腰圓的大漢中間,那兩個人似乎是同鄉,一直用家鄉話攀談着,就是這兩個人在田英被推上來的時候各騰出了半隻腳的地方,才得以讓田英落下了一隻腳。
田英僅可用一隻腳做支撐,可想而知,她不可能穩住自己,不到一會兒,這個年輕漂亮的姑娘就面紅耳赤了――她的狀態只能在這兩個人身上找到支撐點,各靠一會兒了。兩個男人被這樣美麗又青春的女兵靠着,沒一會兒就心猿意馬起來,他們的話題越來越猥褻,手腳也開始不老實了,女兵田英是個烈性女子,她柳眉倒豎、杏眼圓睜,罵道:“你們放正經點,這可是公共場合!”
這兩個人就不幹了:“怎麼?我們看你是穿軍裝的,軍民魚水情麼,好心讓個地方讓你擠上來了,你不謝就算了,還倒打一耙,亂給人扣帽子?你說說看,我們怎麼你了?!”
田英是個沒有社會經驗的年輕女孩子,被那兩個人激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只會亂罵:“流氓,不要臉!”
這兩個人當着一車好奇的目光更起勁了,反而要拉着田英要個說法:“解放軍也不能不講理吧?你挺大個姑娘了,怎麼亂罵人呢?”
“給我們道歉,不然就叫乘警過來!”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反而都說田英沒有道理,霸道!田英飛紅了臉,氣得眼淚汪汪。
這個時候,隔了幾個人有一個聲音傳來:“喂,你!我說的就是你!你過來吧!”
田英看過去,是個濃眉大眼的青年,他也穿軍裝,站在靠門板的一邊,面無表情地衝她喊:“我這裡地方還大一點,你過來吧!”
也許是因爲他穿軍裝的緣故,也許是因爲這個青年天生長了一張讓人信任的面孔,田英一點也沒有猶豫,拼命擠開那兩個人,向那個青年掙扎過去,過道上的人自發費盡吃奶的勁兒,互相推擠着,給這個姑娘讓個空間過去。
田英就這樣被衆人推着擠着,一寸一寸地掙扎到了青年的身邊。那個青年把自己的位置讓給她,讓她貼着門板站了,自己用爆滿肌肉的肩膀,又擠出了個空間,擔任她的隔離牆,把她跟周圍那些色迷迷的眼光隔離開來。
那兩個人還在喋喋不休,被青年一個兇狠的眼風掃來,立即不響了。那是個崇尚英雄的時代,田英看着這個青年的英挺與果敢,不由怦然心動。
田英的家在數百里之外,火車要走整整一天,在十來個小時裡,兩個年輕人就這樣面對面地站着,從攀談到熟稔,從初識到芳心暗許,火車上這短短一日訂下她此後一生命運。
下車的時候,兩個人互留了地址和聯繫方式,這個青年就是花秋平。此後,兩地鴻雁頻傳,田英主動示愛,花秋平也接收了這個爽快熱烈的姑娘,一年後,兩個人很快談婚論嫁了。
結婚的時候花秋平二十二歲,田英二十一歲,都是花樣年華。兩個人結婚後,花秋平轉業到了一個小城的某化工廠,田英繼續做她的話務兵。
很快,田英懷孕生子,她也轉業了,到另一個小城某機關做女幹事,孩子跟着媽媽,一家人兩地分居。
直到他們又有了第二個孩子,田英才申請調到了丈夫身邊,一家人終於團圓,但她很快發現,丈夫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丈夫了!
這一切,都是因爲丈夫的那個鄰家女孩――林小璇!
田英剛認識林小璇的時候,小璇還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女孩,在那個時代,她的身份很敏感,她家被定性爲“資產階級”,她就是“資產階級大小姐”!在花秋平住的那個大院,她和她的瘦骨嶙峋的老父,相依爲命在一間黑棚屋裡。
田英是個在紅旗下長大的,根正苗紅的女兵,她第一次見那個女孩,就很是對她鄙夷。
那個女孩一看就不是勞動人民出身,她的腰肢那麼細軟,她的五官那麼精緻,她穿的衣服雖然破舊,卻是質地良好,服帖在身上,勾勒出一個完美的少女曲線,她走起路來,悄無聲息,她說起話來,柔聲細語……
她跟她的新婚丈夫說:“那個小丫頭,一看就不是個好出身!你看她看人那個樣兒,眼珠子都能勾人!”
花秋平卻很不同意她的話:“別那麼說人家,人家纔多大!還是個孩子呢!怪可憐的,一天到晚怯生生地,話也不敢說!”
田英那個時候剛剛入黨,覺悟非常高:“哼,那種人家都是喝勞動人民的血汗的寄生蟲,活該他們的女兒倒黴!白白長了個好模樣,好人家纔不會要這樣的女人做媳婦!她長大了鐵定作風不好……”
丈夫的回答,卻是喝了一聲:“別胡說!你有完沒完!人家還是個黃花閨女,你積點口德吧!”
那是這對夫婦的第一次吵架。田英看丈夫爲了一個賊眉鼠眼的資產階級小丫頭,竟然呵斥她這個保家衛國、英姿颯爽的人民子弟兵,委屈地掉起了眼淚……
又到了週末,時間過得真是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