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輦之前,方儂卻又停頓了,“衛將軍軍前失禮,罰你徒步護送我回京!”
“方儂,你欺人太甚!”衛鷹怎麼都沒想到方儂人都還未進京,便如此頤指氣使。可是她晃盪着手中的聖旨的時候,時刻在宣示着她皇子妃的身份,這次,是篤定要衛鷹受下這一個屈辱的了。
再看自己的戰馬受了傷,衛鷹生硬的吞下了這一口氣,灰頭土臉的只好受了此命。
他知道,方儂此舉不是處罰,而是有心欺辱,欽差在前,他也只能夠暫時呑忍下這一口惡氣。
“回了京你就知道!”衛鷹暗自腹誹,他訕訕的排進了護衛列兵之前,徒步而行。
皇家的車輦,浩浩蕩蕩的前來,再浩浩蕩蕩的離去,草木一陣喧囂過後,煙塵遠去,只留下這一個偏遠的小村莊,樂談着這一樁事情。
車輦在山路上搖晃,坐在車輦之中的方儂的心也隨之左搖右擺。
前方的路有多長、多坎坷,方儂比任何人都清楚,此時此刻但將銀牙咬碎,只想見一見前世的冤家。
到底,這一世她是回來報仇的,她必須忍耐,前世的痛,才能今生償還。
車輦外,紅衣將軍的眼光卻是一直隨着那車輦的方向,不善之色在此刻毫無掩飾。
時不時的,衛鷹將頭往後放去,在後方長長的隊伍中,一個隱藏其中的身影,剛纔的一幕全然成了好戲,盡落入眼中。
衛隊之中即便魚龍混雜,但一細看,還是能從當中看到一個軒昂的男子摻雜其中。即便一身衛兵的服裝,可還是難以掩去他一身的華貴氣質。
“方儂,有意思!”男子饒有趣味的道。
目光也是隨着衛鷹剛纔看的那車輦中盯着,淺笑着,這男子有着極爲俊俏的容顏,卻是遮擋在那衛兵的帽子下。
馬車上的顛簸,披星戴月,從那小山村出發的第三天,終於也抵達了京都皇城。
綠水青山遠黛,到京城天寶物華,這一前世流轉的過程在此刻的方儂來講,並無多大的新奇,她唯一記掛在心的,便是如何面對這回來的局勢。
馬車從護城河上的吊橋,一路支開這滿城的熱鬧,浩浩蕩蕩的朝着丞相府前去。
皇家的儀仗到底還是給足了丞相府的面子,即便這未來的皇子妃並不怎麼受待見,但是這門面功夫,雙方都備足了。
從馬車內,方儂輕撩開那車輦的簾子,深邃的雙目中透着興奮與堅忍。
“回來了,終究還是回來了!”她淡淡的道,命運的車輪終究不變,她勾起淡淡的一抹笑,任着這車輦的顛簸,一路安靜的抵達京師。
可是,不遠處街道上的一陣喧囂之聲,卻是伴隨着急促的馬蹄聲狂亂,一時亂了章序。
而這一刻的慌亂,卻也令方儂如夢初醒。
她怎麼忘了啊!
在進京的途中,有多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話,這馬蹄聲如此急促,前世,分明就是衝她而來的。
方儂將簾子放下,在偌大的馬車內兀自沉思着。
前世,馬車前行衝撞,馬上所來之人是孃舅家之人,天之驕子的戚家少崇,***倜儻,京都幾乎無人不識他之聲名。
只不過,此孃舅是自己的妹妹方翎的孃舅,卻並非她方儂的。
母親去世後,父親重新續絃了一門親,朝中貴胄,何其的顯赫啊!
自己前世曾在最危難的關頭,爲了救慕容旭,被拒之門外,長跪了一天一夜之後,戚少崇最終以一句“你不過是區區一個山野棄女,還不配讓我戚少崇出手相幫”,最終如同打發乞丐一般,將她打發了去。
如此羞辱,她豈能忘卻呢?
自母親去世後,若不是配皇子非得嫡長女,她或許會一輩子被人遺忘在那個小山間。
可是,她一旦進京,卻也活生生阻擋了許多人的富貴。續絃夫人本家姓戚,一心想將妹妹方翎嫁入皇家,卻被她擋住了榮華。
她母女倆受此委屈,戚家之人豈會幹休?
她尚且記得前世玉堂金馬何等的榮耀,卻被這戚家的舅爺一個縱馬,徒讓她一進京就狼狽街頭。整個車輦翻倒長街上,堂堂未來皇子妃,只能凌亂不堪的步行着回相府,徒惹天下人笑話。
而今,他再度前來,她又該如何應對?
深擰娥眉,方儂雙手合在衣袖下,仔細的盤算着這馬車走到那街口的時間。
風甫一撩起她車輦上的簾子,依稀得見那浩浩蕩蕩的一張隊伍。
方儂知道,這般陣仗,是皇上的殊榮,也是相府的門面,而行走在最前方的,自是這次皇上親下的聖旨,恭敬的被迎在隊伍的最前方,浩蕩天子皇恩。
眼見,儀仗前行的進度,即將再度來到前世翻車下輦的那個路口……難道,前世的羞辱,今生她還得再受一遍?
不,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