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襲之影
細雨紛紛,將四月底的夜色帶來一股冷風。
白癡的腳步來到賽撒將軍的牀鋪旁,略微掃了一眼後,雙眼,慢慢閉上……
呼
病房內的窗戶瞬間被掀開幾把飛刀乘着風雨之聲悄無聲息的侵入病房,直接擊破房間內爲數不多的幾盞導力燈。
黑暗,剎那間填滿了這件房間。
在這黑暗的中間,白癡依舊閉着雙眼,右手的暗滅緩緩伸出,面朝窗戶,指着前方的地面。
風,刮進來。
猛烈的風,夾着雨。除此之外,還有少許的影子,一併涌了進去。
嘩啦啦啦——————
雨聲瓢潑,幾乎震耳欲聾。
片刻之後,那幾條影子重新從窗戶中飛了出來,倒在雨水之中,抽搐了幾下,不動彈了。
那名作爲首領的刺客冷眼望着躺在地上的屍體,再次望向前方的窗戶。空氣中的雨水在這一刻顯得如此冰冷,其中,似乎還夾雜了幾片漆黑色的雪花。
春雨,往往並不會伴隨雷電。
但這如同針扎一般的冰雨就像是在訴說着什麼一般。
隨着首領的一個手勢,那些刺客再次擴散開來,有的拿出弩箭,有的摸出飛刀,可就在他們預備再一次跳入窗戶的時候……
轟
天空中,本沒有雷電。
但此刻,一道蒼藍色的火焰,卻帶着比雷電更爲猛烈的姿態,轟在所有刺客的面前。
火焰,在空氣中燃燒。
渺小的雨水絲毫都無法熄滅這些火焰。火苗甚至灼燒着那些雨水,落在地上,將這片地表也燒成了一片火海。
藍色的火焰中央,站着一名女傭。
不,準確來說,那已經不能算是一名女傭了。
她身上的女傭服已經被火焰燒去七七八八,露出底下的勁裝短打的裝飾,四肢和背脊上穿着鎖鏈,顯得駭人而恐怖。
在她臉上那張鬼面具之下,銀白色的瞳孔默默注視着面前的所有人。在這些人驚訝的時候,緩緩伸出手,掌心中,竄起火苗。
刺客領袖一揮手,那些刺客們立刻蜂擁而至。鬼面女原本攤開的掌心突然一捏,靈活的動作剎那間撲入最近一人的懷中,一掌重重擊中對方的下顎擊打之時竄出的火苗產生了猛烈的爆炸,僅僅一擊就將對方的下顎骨砸碎,整個人向天空飛去。
一出手就致命,這些刺客在略顯驚訝之後,立刻提高了戒備。作爲行動果斷的殺手們,他們再也不會和眼前的敵人面對面交戰,而是繞着鬼面女遊走。等到這名女性略一失神的剎那,抽到空隙的刺客立刻甩出飛刀,刺入她的大腿。
鮮血,飛濺而起。
乖離略一沉吟之後,立刻退回窗戶之內。那些刺客眼見得手,急忙上前追殺,可還不等他們衝進來,一把黑色的劍刃卻已經在門口好好的擋住了他們所有人。蟲鳴聲起,兩名首當其衝的刺客立刻被割喉,倒下。
“走。”
這些刺客無一不是身經百戰的高手,這一點,早就吃過他們苦頭的白癡十分清楚。他立刻作出判斷要求離開,乖離在拔出大腿上的飛刀之後也是立刻點頭,轉身抱起牀鋪上的賽撒將軍,沿着走道飛快逃跑。白癡在擊退首波敵人之後,也是抱起胡桃,揹着小麪包,緊隨着乖離的身後離開。
戶外,陰雨綿綿,視線不佳。
勞累了一整天的羅馬城早已經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街上的巡邏現在也不見了,整個羅馬城都顯得安靜……
安靜的可怕。
白癡和乖離在街上奮力逃跑,在他們的身後,那些刺客們更是在屋頂上不停縱躍,總是能夠隨時發現他們的蹤跡,展開截殺。
在陰雨中,追逐方和被追逐方全都保持着沉默,沒有發出任何的呼喊。白癡等人知道,如果自己真的發出呼救聲,那就極有可能在援兵順利到達之前暴露目標,反被圍殺
躲起來……
一定要趁機會躲起來
下水道的老鼠如果想要逃避野貓的追捕,那就絕對不能上屋頂,而要找最適合自己的小巷,躲好,然後趁着機會逃脫
屋頂上的刺客們,通過手勢互相交流。
整場暗殺行動感覺起來就像是一場啞劇,沒有絲毫的嘶喊之聲。換做那些正在家裡睡覺的平民們,恐怕他們壓根就不會想到在這個如此安靜的環境之下,外面正在發生一場如此血腥的追殺吧。
白癡和乖離躲在陰暗的小巷之中,乖離放下賽撒將軍,和胡桃一起查看着他的傷勢。白癡和小麪包則是在小巷口略微探出頭來,觀察四周的環境。
“(嘴型)叭叭,我們去哪?”
“(嘴型)………………修道院。”
略一沉吟,白癡立刻做出決定。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既然澤倫斯膽敢在這場夜雨之下傾巢而出,發佈暗殺,那麼作爲他的大本營的修道院無疑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再不濟,自己也可以拿那些孩子作爲人盾,不怕他不屈服。
利用嘴型互相交流完畢之後,白癡再次將小麪包背上。他不等胡桃擔心完賽撒將軍的身體就將她抱起,衝着乖離用嘴型交代了幾句。乖離點頭,一併扛起賽撒將軍,跟着白癡一起,沿着小巷行走,在一條下水道前停步。等白癡拉開這如今已經積滿污水的下水道蓋子之後,衆人先後跳了下去。
一行五人,四隻老鼠和一條魚,共同在下水道中快速奔走。乖離似乎是嫌移動速度不夠快,十分順勢的跳進已經洶涌無比的水中,將賽撒將軍放在一塊木板上,拖着前進。
很快,衆人就來到了目的地。
白癡頂開蓋子,伸出頭稍稍看了一下四周之後,確定安全,才抱着胡桃和麪包躍出。乖離也是撲打魚尾,帶着賽撒將軍一併跳了出來,魚尾重新化爲雙腿,光着腳,和白癡衝向這座修道院。
刺啦一聲,白癡手中的劍直接劈開門閂,推了進去。他聽着手中的劍,快步走向那些孩子們的臥室,在睡夢之中,他一腳踢開大門,看到那些被驚醒的孩子之後,立即轉身。
“你們……你們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闖進來?”
聽到孩子們的哭鬧聲,密斯特拉修女急急忙忙從隔壁的房間披着衣服走來。看到白癡之後,這名修女面露驚恐,急忙伸手摸向腰部。但乖離眼快,一個箭步衝了上去,瞬間就將這名修女扳倒在地,順手取出她腰部放着的一把匕首,隨手一甩,匕首深深插進了天花板。
“安靜,做人質。麪包,清點所有孩子。”
麪包點點頭,轉身去數臥室中的小孩子。經過那麼多天的接觸,小麪包早就將這座修道院內的人數摸了個透徹。她一邊安慰那些小孩,一邊清點人數。很快,人數就清完了,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喂白癡,你……你別嚇着這些孩子們啊乖,孩子們,不要害怕,我們只是在這裡躲避一下,不要聲張哦,沒有事的。”
胡桃連忙露出笑臉,安慰着這些孩子。雖然於心不忍,但不可否認的是,現在的修道院的確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能夠在這裡撐到天亮,那麼到時候就可以帶着賽撒將軍迅速離開了。
白癡自然也是這麼想的,他看住門口,不讓任何一個孩子離開。之後,乖離綁着那名修女將她一併推入房內,看守着。
這樣,就好了……
只要在這裡繼續呆着,等到天亮,那麼一切……就安全了……
只要……
那些飛刀沒有出現的話……
叮叮兩聲,白癡拔劍直接劈落那兩把突然冒出來的飛刀。下一刻,他立即擺出迎戰姿態,劍尖已經對準了那名來犯者面前的地面。
“放了她們她們和這件事沒關係”
穿着白色袍子的澤倫斯握着劍,衝着白癡大聲喝道。不過,他的呵斥除了換來白癡架住密斯特拉修女的脖子之外,沒有換來任何的意義。
“等等等等別別衝動阿姐,你別動,你可千萬不要傷害修女如果你傷害修女,會受到女神的懲罰的”
澤倫斯慌了,連忙擺手。但白癡卻沒有給他太多的時間去思考,說道:“將所有包圍屋子的人統統撤掉不然,我不保證她的生命安全。”
胡桃原本很看不慣白癡動不動就挾持人質的做法,可當他觀察到澤倫斯如今的打扮之後,腦海中立刻和剛纔的那些刺客的身影重疊再仔細想想,昨天刺殺賽撒將軍的人貌似也是這樣的打扮,不由得驚呼起來
“是你?就是你昨天想要刺殺賽撒伯伯的,對不對?”
澤倫斯如今被人威脅,根本動彈不得。他想要否認,但面前這個男人已經和他面對面交手了一個下午,怎麼可能會有錯?
“別緊張,別緊張啊你看……我的確是參與過那些事情,不過你也要爲我想想啊我壓根就沒想做這種事情的,完全……完全是被逼的”
“我不管你是不是被逼,總之,你剛纔竟然還想派人把賽撒伯伯斬草除根如果不是我的兩個護衛……(啊嗚嗚嗚)三個護衛眼尖的話,我們豈不是要被你活生生害死?”
聽到胡桃突然這樣喝問自己,澤倫斯感到一陣奇怪。他愣了一下,張開口——
“老大,我們來幫你”
屋頂,隨着一聲爆喝聲而破碎。在那碎裂的木屑之中,三名白衣刺客突然間從天而降,手中握着長劍直接指向白癡而且下手狠辣,根本就沒有將白癡手中的人質放在眼裡。
突如其來的攻擊讓澤倫斯一時間無所適從,但他沒有反應,不代表其他人沒有。乖離已經搶先一步迎上,攜帶着蒼色之炎的拳頭直接轟了過去。
那三名刺客在空中忽然互相擡腳,腳掌碰着腳掌在半空分開,讓迎頭而上的乖離撲了個空。下一刻,分開的三人立刻拔出短刀和長劍,直接刺向乖離的身體。
在空中無法轉身的乖離立刻收緊身體,硬生生的被劍刃割傷背脊,手臂和小腿。在負傷的那一刻,這名精靈忽然爆喝一聲,蒼色的火焰立刻以她爲中心爆炸,將那三名刺客震飛同時,屋頂也被這股猛烈的火焰震碎,讓那些雨水從屋頂落下,澆熄教堂內女神像兩側的燭火。
黑暗的環境最適合這些天生就爲了暗殺而存在的人。他們瞬息間就隱藏到各個角落之中,躲避着乖離的火焰。等到她身上的火苗稍稍熄滅之後,每個人立刻拿出強弩,兩把對準剛剛落地的乖離,另外一把直接瞄準了挾持着修女的白癡。
黑夜的雨水之中,弩箭劃破夜空。
乖離猛地重擊地面,一塊沉重的花崗岩拔地而起,擋下了那兩支強弩。而白癡這一邊,則是立刻拉出暗滅,剝開這一箭,同時拉着修女往後方退去。
“走”
那三名刺客眼見奇襲沒有成功,並沒有追殺。相反,他們三人直接沿着破爛的屋頂跳了出去,在白癡即將扔出鎖鏈追趕之時,從破損的天花板旁立刻浮現出十幾名刺客而他們手中所拿的東西,赫然就是……
“炸彈?”
數十枚導力石,從天而降。
這也代表着數十隻威力巨大的炸彈,如今已經落入這座教堂之中,在女神的面前,盛開出一朵朵亮麗的花朵……
巨大的爆炸聲響,劃破夜空。
終於,這座城市內的人醒了過來。
可是,醒過來了,又怎麼樣呢?
當這些一無所知的平民望着那座已經在夜雨中化爲火海的修道院,他們唯一能夠表達的也就只有驚訝,詫異。但這些事情不管怎麼說,也都是和他們無關,除了讓他們感到這些驚訝感之外,就沒有了任何其他的感覺。
但……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卻是真真正正的,讓這座羅馬城內的所有人,統統醒來了。
“城門……城門被打開了?”
“雄鹿兵……雄鹿兵衝進來了城門失守了”
“怎麼可能?城門怎麼可能失守?”
“我怎麼知道反正城門就是失守了雄鹿的軍隊……雄鹿的軍隊衝進來了”
經過一天的奔波,所有的守城士兵幾乎都已經是疲憊不堪。在夜晚之下,他們當然是陷入了夢鄉。這,也正是戴勞的計策,趁着夜色與敵人的鬆懈,一舉攻下了這座久攻不破的大型城市。
暗夜中的戰鬥並沒有持續多少時間,那些已經沒有什麼指揮官的士兵們眼見敵人蜂擁而來,也不知道究竟進來了多少。在恐慌中紛紛投降,不敢再戰。當他們事後知道這次突襲的雄鹿軍隊只有區區兩千人時,也不知他們究竟會作何感想了。
至此,4月23日凌晨,暗鹿帝國所屬羅馬城,陷落。
“呼……呼……呼……”
火焰,在頭頂燃燒。
在這火焰之下,隔着幾塊厚厚的青石板的底下,卻傳來少許的呼吸之聲。
密斯特拉修女曾經說過教堂下方有地下室。此刻,這一行人正是潛入這座地下室中,堪堪避過了這一劫。
不,說完全避過,並不現實。
真正毫髮無傷的,只有那些孩子,乖離,胡桃,修女,澤倫斯,賽撒將軍,以及目前已經淚流滿面的小麪包。
這個小丫頭趴在白癡的背上,雙眼中的淚水無止境的流淌着。而在她的面前,則是白癡那個背脊完全被燒焦的痕跡。
(人類小子,我看你是真的傻了。)
纏繞着手臂的暗滅慢悠悠的睜開那隻瞳孔,冷笑着。
(那丫頭的防禦術很強,不是嗎?你明明知道那小丫頭的防禦壁障這麼強悍,那麼就乖乖的躲到她背後,讓她去正面迎接那些爆炸好了。你幹嘛非要跳出去?你這個大白癡。)
白癡的面色稍稍有些蒼白,躺在地下室的地上。背部的肌肉已經完全燒焦,發出陣陣焦臭味。胡桃也是哭着,跪在旁邊,握着他的手不停地祈禱。小麪包在澤倫斯將白癡放在一張布片上之後,立刻伸出雙手,施展治療。
白癡呼了口氣,沒有回答。
即使身受重傷,可他的表情看起來卻是依舊那麼的冷靜。看着那個小丫頭那張還可以哭哭啼啼的臉,似乎什麼痛苦……都無法讓他動容了。
澤倫斯拉起門,搭上門閂。他看着白癡哼了一聲,說道:“這還真是可怕。喂,你這個混蛋,還沒死是不是?”
說着,澤倫斯走了過來,手臂一揮,從中彈出一把袖劍。
“你幹什麼”
胡桃驚呼一聲,急忙過來阻攔,但卻被澤倫斯輕輕巧巧的推開。下一刻,這名刺客直接抓住白癡的下巴,將他的臉擡起。隨後,他舉着手中的袖劍,直接抵在白癡的腦門上,冷笑起來。
“風水輪流轉,對不對?你現在再狂啊,再狂給我看啊?”
痔瘡。”
“口胡我宰了你我真的要宰了你”
“小澤,住手”
澤倫斯瞪大的雙眼被修女一喝,心不甘情不願的放下白癡的下巴。他收回袖劍,說道:“阿姐,這傢伙剛纔拿你當人質的吧?你竟然還這麼照顧他?”
“可他也保護過你吧。剛纔在那個小女孩身後的就是你,如果不是他突然跳出來擋了這麼一下,不光是這個小女孩會遭殃,你也好不到哪裡去吧?”
修女微微一笑,說道。
哼,切。”
說不過修女,澤倫斯自顧自的走到一旁,生悶氣去了。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