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王傑恍惚時,一道淡淡的聲音打破寧靜,也同時粉碎掉那一個真實而美好的夢,“自陽冕山一戰後,你就是一直暗中跟隨在我身後。雖然我不知你有什麼目的,也不想知道。只是今晚,你陪我說話吧,也算是我對你跟蹤我的一個懲罰。”
她的意思很直接,沒有一點委婉。
傳出的一刻,身後的王傑沉吟一會,便是輕輕點了點頭道,“可以。”
歐陽菁菁笑了。
當王傑道出那兩個字的時候,她便知道他是誰。
雲痕宗三年學術,況且還是身爲觀閣峰大弟子,被宗內弟子稱爲小妖女,又怎麼可能連生死峰大弟子都沒有見過?而聽到後者那般冰冷的聲音,歐陽菁菁也就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測。
來者正是王傑!
只是她不明白,王傑一路跟隨她的原因,更不明白爲何這時中原已是大亂,雲痕宗更是處於極度危險的地步,那王傑還有心思來這鳳韶山?莫非也是想要奪取那‘仙源之氣’?
不可能!
歐陽菁菁一想到那王傑的修爲,就是否定了王傑前來搶奪仙源之氣的念頭。
但這般的想法也僅是轉念之間,如她之前所說,王傑跟蹤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已無所謂去知道,因爲這時她只想找個能說得上話的人。
而王傑無疑是非常好的人選。
“你是怕我吃了你嗎?不敢走到我的身邊來?”歐陽菁菁輕聲一笑,聲音空靈,在這山巔上傳開,帶着一種特有的魅力,讓人不忍拒絕。
王傑沉默,沒有說話。他目中光芒微微跳動着,像是在作出進與退的抉擇。最終深吸口氣,目中閃過一抹堅定光芒,便是移動腳步,慢慢走了上去。最後站在歐陽菁菁身邊。眺望着遠處的黑夜。但仍是不曾開口。
有時候,無言勝過有聲。
可惜王傑忘記了,他與身邊的人兒並不是知己,便是一個朋友也算不上。
頂多只有在雲痕宗內見過幾次面而已,又怎麼會到了那種無言勝有言的境界?
但世事便是這般奇妙,見王傑沒有出聲,歐陽菁菁絕美的臉龐上剎那浮現出一抹會心的笑意。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邊的王傑,也沒有說話,就是這般沉默了下來。
彷彿在這一刻,他們的心靈是相通的。
又或許,是兩人的遭遇都出奇相似,這才引發彼此心中的共鳴。有了無聲勝有聲的絕妙境界。
這讓人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此時,蒼穹一輪明月懸掛。像極了一個銀盤,散發出璀璨柔和的光芒,那光芒灑落下來,落在王傑與歐陽菁菁兩人的肩上,拉出兩條長長的身影,延伸到了山巔的另一端。
可兩人都不曾轉過身去看,那兩條長長的影子始終是保持着平衡。就算到了最後。也沒有一點交集。
這似乎是一種很悲哀的結局。
當然,這種結局王傑沒有看到。歐陽菁菁也不曾知曉,一切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或許有時候,沉默纔是世間最美麗動人的東西。
至少在這一刻,在歐陽菁菁心煩意亂的時候,是如此。
如此過了半柱香時間,兩人也始終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夜,更深。
月涼如水。
在山巔之上,已是有了霧霜的降臨,透出微微的溼潤。
歐陽菁菁身子忽然一顫,似被那夜風吹過,抵擋不住其中的寒冷。但她咬緊着牙關,臉上露出一抹堅強之色,也沒有運起體內的元力去抵禦寒氣,任那夜風越來越涼。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心中的煩亂平復下來。
終於,一旁站着的王傑皺眉,看不下去,聲音平靜道,“不過芝麻大的事,你又何必要拿身子去抵還?”
聽王傑終於開口說話,歐陽菁菁沒有回答,反倒是臉上露出了一抹開心的笑容。彷彿剛纔兩人的沉默,是在比拼耐力,誰先出聲,誰便是輸了。
而在這場博弈中,毫無疑問是她贏了。
可贏了後露出的笑容,卻爲何那般苦澀?讓她發出的聲音也有些無奈起來,“抵還?嘿嘿,你以爲我想這般嗎?可是除了這方法,我還有什麼可以去償還?”
她聲音近乎大吼,透出一抹歇斯底里的瘋狂,也終於說出心裡一直想說的話語。
王傑繼續沉默,他很清楚,女子生氣時,難就難在要她開口說話。只要出聲,那麼接下來一切就好辦多了,也只要保持着沉默就可。
因爲在女子生氣時,需要的不是哄她開心,而是默默的陪伴着,用心去傾聽。
這個道理,王傑自然是清楚無比。
因此在方纔歐陽菁菁叫他出來時,他心中已是有了準備。
而在此之前,那歐陽菁菁一直默許王傑跟隨在她身後,從未叫出,今夜突然喊了出來,所需的無非就是個傾聽者而已。
當然,這事也需要王傑的心甘情願。若他不願,也就不會走出來了。
不過在一般情況下,身爲男人的王傑,尤其是鍾情於一個人的王傑,又豈會拒絕走出?
“原來這一切都是父親安排的。哈哈哈,我真是傻,到了現在才知道。你說,我是不是很傻?”歐陽菁菁沒有了往日的靈動,在這一刻像是要人呵護的小女孩,聲音近乎悲涼,伸出一手推了推王傑的身子,很不甘的道。
“你說話啊,你不是要陪我說話嗎?怎麼不說話了?”歐陽菁菁冷笑起來,看着王傑,眼裡閃爍的光芒帶着別樣的意味。
“我不知道。”王傑輕輕嘆息道,充滿了惆悵。
他看着遠處的黑夜,只覺得這一刻對這片天地竟極爲陌生起來。天下如此之大,竟也沒有他落腳的地方。
這到底是一種悲涼,還是註定的結局?
“不知道?嘿嘿,你當然不知道。就連我也是不知道,那父親竟然騙了我那麼多年。而我,也不過是他手裡的一枚棋子,枉我潛伏在這中原這麼多年,哈哈哈,都是爲他人徒做嫁衣!”歐陽菁菁大笑一聲,聲音無盡苦澀。
王傑雙眼驀然閃過一道驚訝之色的光芒,轉過頭看着歐陽菁菁,顯然對於後者那‘潛伏’兩字,有了一些迷惑。
“三年,我來這中原三年,爲的是什麼?還不是那‘仙源之氣’?可沒想到,原來父親他將這一切都安排好了,都安排好了啊。”歐陽菁菁的笑聲至近乎癲狂,又似在自言自語道。
王傑皺眉,心中的疑惑也是有了個解答。只是讓他驚訝,那歐陽菁菁竟然不是中原修士!
這一點若非從歐陽菁菁口中得知,恐怕王傑永遠也不會知道。
“你是外域人士?”王傑突然出聲,神色認真地看着歐陽菁菁道。
“哈哈哈,你終於知道啦。不錯,我是外域人士,而且還是苗族內的七公主。怎麼,你們中原修士不是一直以來都很痛恨外域人士,恨不得統統殺光嗎?既然如此,你殺死我好了,死了一了百了,哈哈。”歐陽菁菁近乎瘋狂地笑了起來,她眸光晶瑩,竟是淚花在閃動。
“我不會殺你。”
王傑搖了搖頭,擡頭眺望着遠處,目中閃過一道悲傷的光芒,隨即嘆息道,“恐怕這中原的正統,以後都不會去殺你們外域人士了。”
歐陽菁菁一愣,但只看了一眼王傑,便是冷笑道,“不會?哼!你們中原修士與我等外域人士不知起了多少次的衝突,豈是你一句話說不殺就不殺?你又憑什麼?”
聞言,王傑豁然轉過身子,目中悲傷光芒掩去,神光湛湛地盯着歐陽菁菁,一字一句頓道,“就憑這中原,已沒有了正統!”
沒有了正統!!
這五字落入歐陽菁菁耳中,立即令其心神一震,而後面露不可思議之色,看着王傑,厲聲道,“王傑,你說什麼!給我說清楚!!什麼是中原沒有了正統?!”
王傑輕哼一聲,隨即臉上涌現一抹自嘲笑意,望着漆黑無光的前方,搖了搖頭道,“你還不明白嗎?魔宗密謀,聯合鬼宗、妖族大舉入侵中原,傷亡數以萬計,我等四大正統的弟子早已消亡。如今也只是剩下了一副軀殼,在那死死支撐着。這不是沒有了正統,又是什麼?”
“怎麼、怎麼會這樣?”歐陽菁菁徹底被驚住了,只覺腦海無數個聲音響起,有了轟鳴之聲的迴盪,讓她不由向後退出三步,身子搖搖欲墜,險些摔倒,“如此說,雲痕宗,師尊她、她們也.......”
“都淪陷了。”
王傑點頭道,聲音非常低沉,“如果不是掌教在最後生死關頭請出五名老祖宗,暫時擊退了進攻的魔宗和鬼宗及妖族等人,恐怕連宗門的根基也沒有了。”
“不,這不可能!!”
歐陽菁菁大叫起來,她還是不願相信這一切,寧願這些都是一場夢,永遠不要變爲事實,“師尊她們法力無雙,區區妖魔邪道怎麼能夠得逞?而且不是還有五位老祖宗嗎?他們實力逆天,怎麼還不能將那妖魔邪道全部擊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