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香伸出手,接過兩顆靈果,放在嘴裡,隨後蘇唐給宗一葉、蕭不悔等人也分了幾顆,這時,蘇唐的腳下的草叢開始枯萎,但很快,新的嫩芽又慢慢長出來,開花、凋謝,只幾息的時間,重新掛上了幾十顆黑黝黝的漿果。
仇傑用驚愕的目光看向蘇唐,他沒見過這般奇特的力量,如果能得到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補給,這邪君臺反倒會成爲極佳的修行之地,想困死蘇唐等人,幾乎不可能,何況,蘇唐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已經能初步預判到邪君臺的運行規則了,再給蘇唐一段時間去琢磨,或許真的脫身而出。
蘇唐的神色很平靜,但內心卻有些疲累了,當他讓植被突破邪君臺的約束時,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如果再讓他做一次,他未必能做得成了,當然,在情緒控制上,他是不會露出任何破綻的。
“我還是不相信你們”仇傑緩緩說道:“我有兩個要求,第一個要求是,你們發誓每一個人都要發誓如果我帶你們離開邪君臺,你們就不會害我
聞香等人對視了一眼,此時此刻,他們確實不能傷害仇傑,否則大家都會被困在邪君臺,後果難料。
“如果你能帶着我們離開邪君臺,我會讓你離開的。”聞香淡淡說道:“不過,你以後應該小心些,絕對不要再出現在我的視野內”
宗一葉和蕭不悔等人沒辦法,只得跟着發誓。
仇傑長長鬆了一口氣,顯然,他內心的強硬已經被動搖了,隨後又道:“第二個要求,給我生死決的心訣。
“那絕對不可能。”沒等聞香說話,蘇唐已經開了口:“你不覺得自己很過分麼?看來,你是不想做這個買賣了?”
“蘇先生,你們可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仇傑道。
“那好。”蘇唐眯起眼:“蕭不悔,殺了他”
蕭不悔聞言從腰間抽出匕首,惡狠狠的向仇傑胸口刺去,他的動作很快,絲毫沒有縮手的意思。
下一刻,匕首已刺入仇傑的身體,仇傑開始的時候一動不動,似乎認定了蘇唐在嚇唬人,等到發現蕭不悔是真的要殺他,臉色大變,身形向後急退,同時叫道:“等一下……”
蕭不悔卻沒有等,身形閃電般射出,追向仇傑,匕首再次遞出。
“我只是在試探你們不要……”仇傑一邊叫着一邊向後退,他頭上已經冒出了細小的冷汗。
“先放過他。”蘇唐開了口。
蕭不悔這才穩住身形,冷漠的瞟了仇傑一眼,轉身向回走去。
“試探?你想試出什麼?”蘇唐淡淡問道。
“我知道我的要求很過分。”仇傑苦笑道:“如果連這個要求你們都會答應,證明你們根本不會放過我。”
“那現在呢?相信了?”蘇唐露出譏諷的神色。
“好……”仇傑點了點頭:“我可以相信你們了。”
“不要再無事生非了,一個人如果連自己的分量都估不準,是一件很可笑的事。”蘇唐道:“對我來說,你只是可有可無的,殺了你,我不會覺得有什麼榮耀,放了你,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威脅,明白了?”
仇傑心中大恨,但情勢比人強,既然已經選擇了暫時合作,他只能忍着。
“雲路還有多少會重新出現?”蘇唐問道。
“快了。”仇傑道。
蘇唐不說話了,幾個人默默站在崖便等待着。
差不多十幾分鍾後,模模糊糊的雲路終於又一次凝成,還是三條。
“走哪條路?”蘇唐輕聲問道。
“右邊。”仇傑回道。
“你要知道,我們會帶上你的,如果那條是死路,你也一樣會死。”蘇唐道。
“蘇先生,既然你們已經發了誓,我自然會實話實說。”仇傑嘆道:“如果是死路,對我又有什麼好處?”
“明白了。”蘇唐露出微笑,他在三條雲路上掃視了一遍,隨後舉步向前走去,走向當中的雲路,擡腳就要落下。
“蘇唐”聞香不由發出尖叫聲:“那是死路”
“死路?”蘇唐猛然轉頭,把所有人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聞香顯得驚慌而焦急,蕭不悔在錯愕,宗一葉露出狐疑之色,權冠有些莫名其妙,最關鍵自然是仇傑,仇傑正在呆呆的看着他,用一個詞可以完美的詮釋仇傑的表情,不知所措。
“你們還真的相信了他的話?”蘇唐緩緩說道:“我記得剛纔說過,謝家子弟各個心性偏激,容易走極端,你們憑什麼斷定,眼前這位就是謝家的另類
聞香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說不出話來。
“當然了,把謝家一言蔽之,對他有些不公平,那我們再往深處說一說。”蘇唐看着仇傑,眼中充滿了揶揄之色:“謝不變爲什麼要殺我?甚至不惜與我同歸於盡?因爲我殺了謝不窮,他要爲自己的兄弟報仇。”
“雖然謝不變也很偏激,但對兄弟是很友愛的,所以才贏得了兄弟們的敬意,也因此多出了一份責任,聽到謝不窮身死,他必須要爲謝不窮報仇”蘇唐續道:“不過,我們眼前這個人,卻是一直不服謝不變的,爲什麼?因爲他認爲自己比謝不變更優秀,可惜,這只是他自己的想法,他的家人卻不這樣認爲,最後,他被趕出了謝家。”
“什麼是最優秀?在他的眼裡,是認爲自己比謝不變更有資質、更有能力。”蘇唐笑了笑:“而在我眼裡,他的心性一定比謝不變更偏激、更兇戾、更暴虐,卻不具備謝不變的優點,也所以,大家都不喜歡他,儘管他一直認爲自己非常非常完美,但始終沒有得到家人的認同。”
“這樣的一個人,他的傲慢已經滲入到骨子裡,怎麼可能接受自己的失敗?”蘇唐道:“謝不變在最後一刻,選擇了殺身成仁,與我同歸於盡,我們眼前這位,比謝不變更偏激、更驕傲的人,難道會選擇忍辱偷生麼?”
聞香等人的視線在蘇唐和仇傑之間轉來轉去,而仇傑臉色蒼白,指尖在微微顫抖着,從身份被揭露一直到此刻,他第一次失態了,蕭不悔威脅說要對他扒皮抽筋,他一點都不怕,但蘇唐的字字句句,是把他的靈魂整個抓出來,剝絲抽繭一樣剖析着他的一切。
“如果你們還不懂,可以再想想他的目標是什麼。”蘇唐緩緩說道:“得到生死決的心訣,躲到安靜的地方,放下一切,專心修行,終有一日,他會成爲象聞天師那樣的絕世強者。”
“他在做夢”聞香冷笑道,這是她的榮耀、她的目標,絕不可能讓仇傑來染指。
“我沒說他一定會成功,只是說他的目標。”蘇唐笑了:“現在,我們識破了他的陰謀,他的願望已徹底破滅了,就算我們放他走,他也再不可能找到相同的機遇。”
“他的未來,已註定是一片黑暗了,有可能得到完整的生死決,這樣的機會他一生只有一次。”蘇唐續道:“現在的他,可以用心如死灰來形容,換成你們,在此時此刻,是選擇轟轟烈烈的死,還是選擇苟延殘喘的活?”
“如果是我,我會選擇前者的。”最後,蘇唐淡淡說道。
大家的視線都落在了仇傑身上,仇傑臉色由白轉紅,突然一張嘴,吐出一口鮮血,身形也是搖搖欲墜。
“更關鍵的是,在我準備走上這條雲路時,他顯得很茫然。”蘇唐道:“如果他是真心與和我們合作,想帶我們走出邪君臺,他一定會本能的大聲呼喊,提醒我走錯了,而他……在那一瞬間,卻不知道該選擇什麼樣的態度,纔是合情合理的、自然的,不會引起我們的一心。”
“好了,雲路就快消失了。”蘇唐道:“廢了他,他不是說右邊是生路麼?把他扔到生路上去,相信我的,跟我走這條雲路,不相信我的,那就跟着他好了。”
“不……”仇傑悲吼一聲,就要運轉靈脈。
不過,這時候聞香等人都已蓄勢待發了,既然仇傑根本沒想過要說真話,那麼殺了他也不算違背誓言。
仇傑身形剛一動,權冠已釋放出光暈,正擊中仇傑的胸膛,接着蕭不悔的匕首刺入仇傑的右肋下,而聞香那隻已變成烏黑色的右手已按上仇傑的頭頂。
蘇唐只是說要廢了仇傑,但聞香這一掌,已徹底截斷了仇傑所有的生機。
隨後,聞香探手抓住仇傑的脖頸,把仇傑扔了出去,當他跌落在右側的雲路上時,順着雲路快速向遠方飄去,隨後不知所蹤。
“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蘇唐道,隨後他擡腳踩向中間的雲路。
聞香幾個人都選擇了相信蘇唐,但信任歸信任,心中的驚懼是無法控制,誰都不敢保證,蘇唐的判斷就一定是正確的,或許,那仇傑並沒有蘇唐想象得那麼複雜,他說得本就是真話。
這種時刻等待死亡降臨的滋味並不好受,幾個人眼神都是閃爍不定,雖然身形都保持不動,任由雲路裹挾着他們飄行,但他們的額頭、後背都滲出了汗珠。
十幾分鍾後,他們先後接近一座山峰,一路平安無事,什麼都沒發生。
蘇唐第一個踏上山峰,緊接着是聞香,其次是宗一葉,蘇唐還好,其他幾個人踏上山峰後,或多或少都感覺雙腳有些發軟,這一次的經歷實在是太兇險了,根本是那自己的命在打賭。
“那個王八蛋”權冠突然破口大罵。
他們安全通過雲路,自然證明蘇唐是正確的,那仇傑真的抱着與他們同歸於盡的打算。
“真可怕……”蕭不悔嘆道。
“你在說那謝不愁?”蘇唐笑道。
“我是在說你。”蕭不悔側頭看向蘇唐。
“我?”蘇唐有些愣怔:“我怎麼了?”
“你壓根就沒想讓那謝不愁走出去吧?”蕭不悔緩緩說道:“他會做出這種選擇,是你在故意逼他。”
“何以見得?”蘇唐輕聲道。
“他想討要生死決的心訣時,已不再那麼強硬了,也沒想和我們同歸於盡,只是希望能得到一個雙贏的結果。”蕭不悔道:“你明知道他的心性極爲偏激,卻斷然拒絕,還要我下殺手,最後還用言辭挖苦他、侮辱他,你就是要逼着他走這條路,一切……都在你的算計之中啊”
“不悔,送你一句話,難得糊塗。”蘇唐笑了:“糊塗是福啊……”
蘇唐這麼說,無疑是承認了,聞香和宗一葉的眼神很複雜,而權冠用力嚥了一口唾液,此刻,他無比贊同蕭不悔的判斷,這個蘇唐,太可怕了
“現在麼,我還是能想說就說的。”蕭不悔也笑了:“今日之後,進了先生的千奇峰,顧忌也就多了,恐怕再沒有現在這樣自由,當然要痛痛快快說一次,免得先生小瞧了我。”
蘇唐再次露出笑意,他明白蕭不悔的用意,此刻,蕭不悔是真心要加入千奇峰了,所以才當面揭穿他的想法。
說白了,蕭不悔是希望蘇唐把他放在一個合適的位置上,至少,不能委屈了他蕭不悔。
“以後蕭某如果出了什麼差錯,還請先生多多包涵。”蕭不悔躬了躬腰。
聞香微微嘆了一口氣,她看得出來,蕭不悔對蘇唐是真正心服口服了,她很願意看到這些,也有些自哀自怨,因爲她身邊,幾乎沒有這樣的人。
“那邊就是通天嶺了,我們怎麼走?”宗一葉道。
“等一等。”蘇唐道,隨後皺眉觀察着周圍。
片刻,一座小山從雲海中升起,看到那座山,除了宗一葉不明所以外,聞香幾個人都長鬆一口氣,那座小山沒什麼特別之處,但崖邊留着一條腿,人類的腿。
正是那些流浪武士留下的。
“蘇唐,現在過去麼?”聞香問道。
他們在通天嶺上時,那些流浪武士們正從那座小山上走來,要通過最後一道險關,從時間上算,應該是安全的。
“等它再升起來的時候。”蘇唐道,他的視線緊緊跟着那座小山:“我第一個走,看到我沒事,你們再跟上。”
“我先走吧。”權冠突然道。
“怎麼?”蘇唐一愣。
“來了一趟邪君臺,一直碌碌無爲,就是跟着你們,一點用處都沒有。”權冠苦笑道:“這一次,就給我個機會出把力吧。”
聞香和宗一葉等人對視了一眼,都沒說話,從內心情感上說,他們自然不希望蘇唐去冒險,而且權冠在權家,算得上是衆望所歸的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但在這一次歷險中,完全被人比了下去,他不想自己灰頭土臉的回去,希望能發揮一些作用,那麼,最好由得他。
這一等,便是幾個小時,而蘇唐一直在觀察着周圍山峰的移動軌跡,他們腳下的山峰已沉入雲海中,蘇唐突然道:“就是現在”
權冠立即打起精神,旋即看到一道小山影影灼灼從前方十幾米外升起,他立即縱身,越過瀰漫的雲霧,落在那小山上。
見權冠無事,蘇唐幾個人也運轉靈脈,紛紛躍向小山。
下一刻,小山升出雲海,通天嶺就在前方。
“再走”蘇唐喝道。
權冠再次躍起,穩穩落在通天嶺上,他慢慢轉過身,看着邪君臺,隨後發出一聲長嘯。
權冠不是故意展示什麼實力,而是性情過於激盪,這邪君臺太過兇險了,到處都是看不到、摸不着的死亡陷阱,他再也不想來了,至少,成爲大祖之前,他會明智的遠離這裡。
蘇唐等人也落在通天嶺上,他們和權冠一樣,都在看着邪君臺出神。
果然是上古絕地能活着出來,真的不容易。
“走吧,離開飛鹿城這麼多天,有些不放心。”聞香輕聲道。
蘇唐置若罔聞,還在看着邪君臺。
“蘇唐?”聞香叫道。
“我從沒象現在這樣,希望自己能突破瓶頸。”蘇唐露出苦笑:“這裡……纔是真正的修行啊。”
“以你的進境,用不了多久的。”聞香露出笑意。
“可是,我一刻都等不了了。”蘇唐道。
“還是先走吧。”蕭不悔道:“現在是亂象崩現,所以那些大祖不敢輕易出來走動,否則這邪君臺是經常有大祖出沒的,再拖延一會,萬一遇上了哪位大祖,總歸有些麻煩。”
“我們兩個,不知道誰能先一步達到脫胎換骨之境。”蘇唐道。
“太瞧不起人了,是三個好不好?”蕭不悔氣道。
“蕭先生,你也一樣瞧不起人啊,應該是四個。”權冠無奈的說道。
“我想說五個……行不行?”宗一葉幽幽說道。
“你啊?等你突破了大宗師的瓶頸後,再說吧。”聞香笑道。
“那還不容易。”宗一葉道:“頭,只要你放我走,讓我去千奇峰,不用半年,我就能突破”
“別做夢了。”聞香搖頭:“哪怕你一輩子都是宗師,也得給我留在這裡
“先生,你看到了吧?”宗一葉向蘇唐抱屈:“不是我不努力修行,實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