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火氣越來越大,車大軍反而平靜下來,蹲在地上吧嗒吧嗒抽菸袋,不知在想什麼。
終於有幾個年輕人的血液沸騰起來,一起衝向虎老七家,還沒到大門口,就見虎老七打開房門,走了出來。
“虎老七,你不讓大家活,就別怪咱們鄉里鄉親的不講情面!”帶頭的青年把鎬把向地上使勁一撞!
“去你媽的王嘎子!俺自己家的井自己用,咋就不給你活路了?反正我是沒爹沒媽,沒老婆沒孩兒,誰他媽的敢進來,我就打死他狗操的!”虎老七面部猙獰起來,端起一支洋炮,槍口對着衆人。
虎老七其實壓根就沒打算開槍,就是大家衝進來,他也不會開槍。打死人要償命,他還沒活夠呢!但是他知道,沒人會懷疑他的話,因爲他爹是殺人不眨眼的鬍子,沒有人會拿自己的命來冒險!
大家停住腳步,互相看了看,儘管罵聲吵鬧聲不斷,卻沒有人再往前走一步,甚至有的人還偷偷地小步向後退。
屯子裡的老人也趕了過來,各自把自己家的孩子拉了回去,用武力搶佔水井的辦法徹底熄火。
“屯子裡誰家有待嫁的姑娘,都來抓鬮吧!”車大軍似乎想明白了,不緊不慢地說道。
家裡有待嫁姑娘的人家如同貓被踩到了尾巴,都情緒激動起來,苗老大更是直接開罵:
“車大軍,你這是出的什麼斷子絕孫的主意?你他媽不會是虎老七走狗吧?”
“再說也不公平啊?有姑娘的倒黴,沒姑娘卻佔便宜了!這根本不合理!”又有人忿忿不平。
“我們家姑娘嫁出去,得來的彩禮還準備給我兒子娶媳婦呢!他一毛不拔,我兒子不就得打一輩子光棍啊!”
……
車大軍不急不惱,吧嗒吧嗒地抽菸,一言不發。
人們高昂的情緒漸漸回落,吵鬧聲越來越小,逐漸沒了聲音,人羣中再也沒有一個人出聲,都各自想着心事。
“不吵了?誰有啥好辦法說出來!”車大軍看着大家。
“那也不公平啊?沒姑娘啥也不搭,不是幹佔便宜嗎?”有人嘟囔着。
“除了嫁給虎老七姑娘這家,剩下所有人家一家出100斤糧食,就當是彩禮了!”
每家100斤糧食,200多戶就是20000多斤,在那個年代絕對是巨大的誘惑。尤其今年大旱之年,這麼多糧食,對任何人來說都是筆巨大的財富。
“100斤太多了,自己家都快斷頓了,上哪整那麼多糧食去?”沒有姑娘的人反對。
“姑娘養到大得吃多少個100斤糧食?人家出姑娘,你出100斤糧還心疼,你良心讓狗吃啦?”有姑娘的人反脣相譏。
……
最後大家達成了共識,有糧的出糧,沒有糧食的用木頭、棉被、葷油、雞蛋等東西等價交換。
大家沒有了異議,車大軍回家做鬮,他一共做了18個紙鬮,放到罈子裡。
“抓空白鬮的沒事,抓到“嫁”字鬮的嫁姑娘,有字的只有一個鬮,老爺們唾口唾液都是釘,誰都不許耍賴!“車大軍大聲喊道。
有姑娘家的當家人開始陸續抓鬮,有些人抓到空鬮滿臉高興,有的人卻一臉失望。
很快就剩兩個人沒有抓鬮了,一個是苗大,另一就是車大軍。
“要麼你先來?”苗老大有些忐忑。
“我是隊長,我擎着!”車大軍對苗大做了個請的手勢。
苗大深吸了一口氣,抓出紙鬮,慢慢打開,失望地叫道:“他媽的,真倒黴!”
苗老大一臉沮喪,把紙鬮隨手一揉,扔到地上,罵罵咧咧轉身就走,周圍的人立刻不幹了,把他攔住。
“苗大,你還是不是站着撒尿的?想耍賴啊?”大家都認爲苗老大肯定抓到了字鬮,立刻開始斥責他。
“狗屁,我又沒抓到字鬮!我他媽是去張羅糧食去!媽的,20000斤糧食便宜車大軍了!”苗大一臉沮喪。
有人從地上把紙鬮從地上撿起來,立刻放聲大笑:“苗大,你他孃的真是財迷!沒抓到字鬮,看你難受成那熊樣?看來糧食比閨女重要啊?”
衆人鬨堂大笑,苗大並不覺得有啥可樂,在他看來,20000斤糧食把閨女嫁出去,絕對划算。
車大軍沒有抓最後一個紙鬮,他滿面愁容,蹲在地上,喃喃自語:“都沒抓到,剩下的就是字鬮了!哎!我回去咋和閨女說啊?可愁死我了!……”
“可惜小紅這閨女了,這麼好的一個閨女給了虎老七,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有人感嘆。
“是唄,小紅這閨女可是十里八村最俊俏的丫頭了,哎,命苦啊!”有人替小紅可惜。
衆人安慰了車大軍一番,各自回家張羅彩禮去了。人們都走了,看四下空無一人,車大軍掏出最後一個紙鬮,看也不看,迅速放到嘴裡,吞了下去。
車大軍還沒到家,早有好事的人給他們家送了信兒,大閨女小紅立刻哭的梨花帶雨,把自己鎖到裡屋裡不肯出來。
車大軍的老婆掐腰站在院子中,衝着虎老七家破口大罵:“你個殺千刀的,整口破井你就成精了?一肚子壞下水,出門讓車壓死,喝涼水噎死,放屁砸腳後跟崩死,小雞撒尿淹死!……”
車大軍的老婆打仗罵人是聞名十里八村的,她有個外號叫“呱啦板子”,罵人花花,可以罵幾個小時不重樣。
虎老七也知道了結果,聽到呱啦板子的罵聲,不驚反喜。
車大軍的大女兒小紅今年二十歲,大高個兒,模樣俊俏,尤其那兩條到屁股蛋子的大辮子更是又粗又黑,是十里八村公認的美人,就是她眼界太高,家裡保媒的人把門檻都踏破了,她愣是一個都沒中意。
“老瞎子算的太準了!他說我大旱之年娶妻,媳婦容貌萬里挑一,真是太準了!回頭我得好好去答謝人家!你說是不是,四哥?……”虎老七好像吃了人蔘果,渾身舒坦,對着傻呵呵笑的四哥說個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