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位於蠻荒大陸的最南邊。此處叢林密佈,惡沼叢生。午時林間便已日頭無光,到了子時,惡沼更是月色不透。那數不勝數的惡獸毒蟲隨處可見,讓人難以卻步。
此等窮山惡水之間本是人跡罕至之處,可不知從何時起,此處慢慢有了人煙。直至今日,漸漸發展成三城七十二部族,人口千萬有餘。
南疆三城,以“天、地、人”三才爲名,三城規模勢力相當,七十二部族依附三城而生。部族勢力大小不一,弱者人口不足千人,排名靠前者,人口數足有數萬人之多。
然,也有例外也。
其中有一部族,名曰禍鬥,人口數僅四千餘人,卻能位列前十之內。只因其部族之中有一勇士,名曰牧野。
牧野,南疆七十二部族這一代的第一人,七年前的部落排位之爭,硬生生地憑一己之力將本排在五十多位的禍鬥部族送入前十之列。
此時亥時三刻剛過,正是子時將至之時。
牧野家的木門緩緩地向外打開,門栓發出的吱吱聲響被遍地蟲鳴蛙叫給輕易地掩蓋過去。
朦朧月光之下,一道矮小的黑影從門中探出身形。身形的主人不過十歲模樣,透過月光可以看到其白淨的臉頰與那烏黑髮亮的眼眸,眼角之處隱約可見一顆淡淡的淚痣,此人正是牧野年僅十歲的兒子牧宸。
他警惕地環顧了四周,並未發現異常之後,便小心翼翼地關上木門,向着部族出口而去,慢慢地消失在了不遠處的陰影中。
禍鬥部落的周邊,皆是密林惡沼,此時牧宸矮小的身影正在急速奔走,複雜多樣的地形並未讓他的速度有着絲毫減慢的意思,可見他對於這一片的地形明顯瞭然於心。
直至一處瀰漫着綠色瘴氣的惡沼之前,牧宸停下了腳步。
這片惡沼不大,不過幾十丈大小,在這南疆隨處可見,只是在這片惡沼之中,立着一塊九丈高的長方形巨石,四周佈滿了青苔綠藤,巨石其中一面鏤空,青苔綠藤之下隱約可見碧綠色的石面,此物不似天然形成,彷彿後天人爲雕琢而成一般。
牧宸從腰間取下一捆藤繩,繞過惡沼,熟練地將藤繩兩端捆在惡沼兩邊的林枝之上。他雙手抓住藤繩,身形如猿猴一般輕巧,幾個呼吸間便來到了那沼中巨石的鏤空之處。
當他整個身子都進入巨石之後,奇異的一幕發生了......
只見從那惡沼之中緩緩升起一面石板,如那巨石一般,足有九丈之高,將那鏤空的一面緩緩地封住。此時的巨石,看上去似乎更像一口——石棺!
幾個呼吸之間,那石棺帶着牧宸緩緩地沉入那片惡沼之中。
在百丈之外的陰影處,一道黑影目睹了牧宸的全過程,只聞蟲鳴聲之間,一道若隱若現的聲音自言道:“封棺鍛骨之法,我說怎麼最近宸兒煉體的進度怎會如此之快,原來是有這等奇法!”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牧宸的父親,南疆七十二部族這代的第一人——牧野。
牧野如多數的南疆部落人一般,留着濃密的虯髯,一臉粗礦的樣子,根本看不出南疆七十二部落第一人的樣子。
他沉思了片刻,沉聲自言道:“只是這封棺鍛骨之法宸兒怎會習得?難不成背後有高人指點?而且先前那石棺似乎也不是凡物......”
而在此時,身在石棺之內的牧宸,絲毫不知自己的行蹤自打從家門出來的那一刻便全數地暴露在了父親的眼中。隨着石棺的下沉,惡沼的壓力透過石棺向着他全身襲來。
雖說有着石棺分擔了大部分的壓力,可這剩餘的部分卻壓的牧宸直不起身子來。石棺不再下沉,牧宸微微地鬆了一口氣,然後默默地忍受着石棺稀釋後的壓力。壓力透過表皮,穿過肌體,直至骨髓之中!此時感受着全身骨髓爲了抗壓而大量造血的那種蓬勃感,他知道自己離鍛骨境大成又近了一步。
南疆自古多詭事,子夜更是離奇時。就在牧宸於惡沼之下鍛骨的時候,在其東面幾裡之外卻是傳來幾聲異響。
正思考着牧宸之事的牧野耳尖微動,朝着那異聲傳來之處望去。
林間頓時蟲鳴聲頓止,一股陰冷的氣息從林間開始瀰漫。牧野站在參天巨木的樹枝上,看着逐漸靠近的數百道黑影眉頭微緊。
“子夜牧僵,竟還是百僵夜行,何人如此大手筆,看這方向似乎是朝着部族而去!”牧野心中暗道。
那逐漸靠近的數百道黑影隨着那異響一步一躍地跳動着,那異響的源頭是一枚金色的鈴鐺,鈴鐺的主人身着灰色大褂,是個留着山羊鬍老者,約摸六旬有餘。他停下腳步,仰起頭,看着牧野所在的位置,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來人止步,此乃我禍鬥部族之地,閣下子夜時分,牧百僵而行,所爲何事?”牧野並沒有隱去身形的意思,出言問道。
“聽聞南疆七十二部族中有一武道第一人,名曰牧野,便是在這前方禍鬥部族之中。老夫想向其討樣東西,不知閣下能否代爲引薦?”山羊鬍者眯着雙眼,笑着問道。
“哦?這大半夜的老先生來我禍鬥部族討要東西似乎不妥吧,不如明日辰時再來,在下定當備酒恭候。”
“在下身負舊疾,見不得日頭,只得深夜行事,讓閣下見笑了。只是這擇日不如撞日,老頭子人都來了哪有再回去的道理。”
“既然如此,那可否請問老先生想要問牧野討要何物?”
“桀桀,聽聞牧野先生七年前便以隨影境的肉身力抗那半步靈屍而不落下風,今日想向先生討要肉身一用,用來煉製無上靈屍,還望先生成全。”
“老先生說笑了,想要我牧某人的肉身,光靠你這百頭連毛都未完全長齊的毛僵可不夠看啊。”
“桀桀,夠不夠看可要動過手才知道。”
老者話音一落,手腕一顫,鈴鐺聲驟然響起,那本已靜止不動的百道黑影朝着牧野所在之處急躍而去!
“武魂!隨影!”
牧野話音一落,在其身後,一頭三丈多高的黑色巨狼幻影腳踏黑色火焰驟然出現,隨着一聲狼嘯,那百道黑影紛紛被震落在地面之上。
“這便是山海經殘卷中記載的禍鬥嗎,果然名不虛傳。”老者絲毫不在意那落在地上不能動彈的數百道黑影,饒有興趣地打量着牧野背後的腳踏黑炎的黑色巨狼。
“老先生,還有什麼手段便都使出來吧,咱這動靜可不小了,稍後驚的我族中來人,別說你要取我肉身,只怕想要離去也甚是困難了。”
“桀桀,既然牧野先生如此爲我着想,那老頭子便恭敬不如從命了。”老者不緊不慢地笑道,從懷中取出四面猩紅色的小幡,揮手間插在周遭四個方向,緊接着咬破手指,將血滴在四面小幡最中心的位置,然後雙手成印,低聲念道,“血祭之術——百屍煉僵!”
此時身在惡沼之下石棺之中的牧宸絲毫不知地面之上父親牧野面對着一個心懷鬼胎的不速之客。
在他好不容易適應了眼前的壓力,可那石棺似乎有靈性一般,又帶着他下沉了幾分。一時間,骨頭所承受的的壓力讓他頓時有種要昏死過去的感覺。
地面之上,老者術印一成,那數百頭青屍紛紛發出陣陣哀嚎,僵硬的身體以及四肢以各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在地上不斷掙扎,幾息之間,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乾癟而去。此情此景,讓人不自覺地從背後產生一股子涼意。
夜風拂過,乾屍隨着風向化作陣陣粉末灑落在這片土地之上。
而之前屍身之上的屍血化作一條條的褐色小蛇,向着四面小幡遊行而去。
老者似笑非笑地看着牧野道:“當年牧野先生在隨影境巔峰之時便能硬抗那半步靈屍而不落下風,今日已然步入化形境的你,不知能否抗的住這百屍煉僵而即將成形的靈屍呢,桀桀。”
牧野眼角微微一顫,心中暗道不好,口中卻是輕念道:“武魂!化形!黑炎!凝兵!”
三丈巨狼幻影化作九丈之高,從牧野背後由虛化實,而後慢慢縮小,將他完全籠罩在其中,墨色狼毫在風中搖曳,狼牙之尖鋒芒畢露,幽綠色的眼眸如同那上古皇城中的夜明珠一般閃爍着淡淡幽光,巨狼足下黑炎化作三丈二尺長的關聖大刀落在他右掌之中。
牧野負手而立,單手持刀,刀刃上的黑炎化作一條墨色孽龍彷彿要從刀中隨時掙脫而出!
“桀桀,武魂化形又如何,靈屍不死不滅,在他面前你化形的武魂又能堅持多久!”老者不屑地看着牧野嘲諷道。
只是他話音剛落,異變突生!
那惡沼之中突然開始冒泡,幡陣之前屍血所化的小蛇紛紛向那惡沼中心疾行而去!
“噗!——”老者猛然噴出一口精血,向着那惡沼之中望去,嘴中大驚道,“什麼鬼東西!”
而此時牧宸全身上下正被折磨地忘乎所以,突然間,一股清涼的感覺穿過全身四肢百骸,他驚異地睜開雙眼,揮動臂膀間,一陣陣大浪濤濤之聲在石棺之中迴盪不息!
“這是!氣血如洪!鍛骨境大成!”牧宸驚異地自言道。
話音剛落,之前那陣清涼的感覺又向全身襲來,比之前清涼十倍!百倍!這時不止四肢百骸之間,連同全身經脈都那般的清涼觸感!這種感覺無法用語言表達!
此時石棺緩緩上升,從惡沼之中逐漸冒頭。
那老者驚疑地看着石棺,從最初的驚恐到驚疑,直至那石棺完全升起九丈之高時,他從驚疑變成了興奮!最後他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是天棺!竟然是天棺!天人九棺排名第三的青玉靈棺竟然在老夫面前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