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天逸很看不慣,悄聲對李謙道:“你還是給郡主找兩丫鬟吧?這個樣子被外人看見了還不知道會怎麼說的?你就沒有發現昨天廟裡的那些禿驢們紛紛找了藉口來圍觀劉冬月嗎?”
李謙剛進宮那會也看不慣,可他在宮裡呆了一段時間之後慢慢地也就理解了。
他低聲地喝斥着鍾天逸:“別胡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好比我們這次從京城來,如果嘉南身邊不是劉冬月而是個宮女,我們能這麼順利地回山西嗎?宮裡和外頭不一樣,宮裡地方大,需要的雜役多,不用這些閹人怎麼辦?”
鍾天逸嘟呶:“反正我覺得不好!”
“那就當沒有看見!”李謙道,“郡主從小在宮裡長大,和尋常的世家小姐不一樣。你以後慢慢就明白了。”
鍾天逸不以爲然,道:“我早就和我師兄說好了,過幾天和他一起去川西,等過年的時候纔回來,我看不看得慣有什麼要緊的?反正你是鐵了心要娶她,她以後在內宅,我在外院,一年四季也碰不到一次。”
李謙聞言笑道:“那你什麼時候走?”
“等我護送你們到了太原就走。”鍾天逸說着,“喂”了一聲,用手肘拐了拐李謙,低聲道,“你借點銀子我,我出來的時候我爹就給了我一百兩銀子,說讓我幫你把事辦完了就回去……我準備直接走人!”
李謙點了點頭,見姜憲由劉冬月扶着已經看完涼石窟上雕着的佛像,丟下鍾天逸,快步走了過去,笑道:“我記得京城的萬壽寺裡有這樣的雕像,兩者有沒有什麼區別?”
姜憲一面仔細地打量,一面悠悠地道:“沒想到你還去過萬壽寺。那邊的佛像是北邊的手藝,粗獷大氣,這邊卻是南邊的手藝,細膩精緻,不過,我還是喜歡北邊的手藝。你看這佛像雕得,面相倒是一片悲天憫人的,這身子骨卻太纖細了些,也就只能這樣供在石拱裡供人觀賞。”
李謙就是想哄着姜憲多說幾句話,她願意搭腔,他自然喜出望外,不由道:“那我們下次有空一起去遊崇善寺吧?那是前朝所建,氣勢雄偉,你肯定喜歡。”
姜憲就似笑非笑地瞥了李謙一眼,道:“我以爲你會邀我去遊靈巖寺!”
崇善寺在太原,靈活巖寺在汾陽。
李謙被那一眼瞥得心裡怦怦亂跳,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覺得自己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索性只是笑,然後指了石窟下的八角井道:“你看,那就是涼石窟的聖水了,是不是很清涼?”
京城少水,姜憲喜歡水多過山。聞言上前幾步走到井邊的石欄杆旁,只見那井是一泉眼,不過三尺見方,泉水清澈見底,既不外溢也不減少,井頂有微光射入,窟上雕着的巨龍便倒影其中,頗爲精巧少見。
姜憲大感興趣,吩咐劉冬月道:“去打些水上來,我們也嚐嚐是什麼滋味!”
劉冬月有片刻的猶豫。
郡主的身體不好,這一路上吃的水都是玉泉山的……
此時他想起來,才驚覺李謙對姜憲的好。
他不禁朝李謙望去。
李謙見在心裡暗暗點頭。
這個劉冬月倒是機敏,知道這種事要問他。
“保寧!”李謙笑着上前對她道,“你從小喝玉泉山的水長大的,小心水土不服。這水我們就不喝了,打了上來給你洗洗手如何?我聽說信佛的敬香要濯右手,你濯了手,我們去大雄寶殿給菩薩敬柱香好嗎?”又怕她不聽,指了井底道,“你看,那旁邊全是綠綠的苔蘚,也不知道平時有沒有蟲子爬過來喝水……”
姜憲原本就有些怵那些井邊潮溼的苔蘚,哪裡還聽得李謙這麼說,頓時沒有喝水的興致。
李謙見壯忙朝着劉冬月使了個眼色。
劉冬月大爲佩服。
李大人居然兩、三句話就讓郡主改變了主意。
他小跑着去拿了個水囊過來,打了些水,李謙接過水囊,示意姜憲蹲在井邊,給她淨手。
水冰涼冰涼的,但她剛纔走了很長的一段路,身上正微微發熱,這井水如解喝的甘露,讓她神清氣爽。
李謙遞了帕子給姜憲擦手。
姜憲順勢坐在了井邊的石欄杆上,望着滿山的翠綠笑道:“這裡倒很幽靜。”
李謙笑着坐在了她身邊的石凳上,拿過冰河手中的水囊和茶盅親手倒了杯水給姜憲,笑道:“喝點水。你走了半柱香的路。”
姜憲也不客氣,接過茶盅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
鍾天逸坐在了旁邊的石階上,道:“在這裡偶爾住幾天還成,住長了,除了禿驢就是樹,非得瘋不可。”
姜憲想到剛纔李謙說的話,問李謙:“你不信佛嗎?信道?”
李謙正色地道:“我都信。”又問姜憲:“你應該信佛吧?我看太皇太后每天早上起來都要給菩薩上香,還親自抄佛經……”
都信?!
也就是都不信哦!
姜憲冷冷地撇嘴。
鍾天逸在旁邊看着有趣,“撲哧”一聲笑,拆着李謙的臺:“郡主,李大人這個人,既信佛也信道,只要對他有利,他隨時可以做任何門派的信徒……”
“鍾天逸!”李謙瞪目,轉過頭去悄聲對他說了句“銀子”。
鍾天逸立刻閉上了嘴巴。
李謙回頭對姜憲笑了笑,道:“你別聽他胡說八道,他是唯恐天下不亂。我不過是有時候覺得佛教說得有理,有時候覺得道教說得有理罷了。”
“哦?”姜憲卻覺得鍾天逸說的纔是真相,她挑着眉笑道,“那你覺得哪些話有理?哪些話又沒有道理呢?”
李謙笑道:“比如說,佛教裡讓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覺得就很有道理。道教裡說的‘不修來世修今生’,我也覺得有道理。……”
是不是因爲這樣,所以前世李謙能毫無心理負擔地坑殺了韃子二萬人,因爲他相信犯了錯只要改過,菩薩就會原諒。同樣,他因爲覺得來世是飄渺虛幻的,應該抓住現在,抓住眼前,所以他希望得到什麼會立刻去做……
而她總從小跟着太皇太后唸經,更相信因果報應。
是不是因爲這樣,所以她殺了趙翌,心中卻始終不安,想起趙翌的時候只有唏噓而沒有怨恨呢?
李謙,要比她以爲的更堅毅,更強大。
她前世輸給了他,並不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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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重生的花魁雅卿,重回九歲。
家未抄,父兄依舊在,再遇小冤家。
只是爲什麼我回來了,大冤家也回來了?
大冤家,小冤家,兩世恩仇。看我不報仇,只報冤。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