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壽宗。
長壽殿內,氣氛凝肅,刑慧光面容疲憊而凝重聽着長壽二祖蔣堅以及三祖蘇顏焰的囑託,遲疑道。
“可是二師叔,如今陳師弟還未尋到,我若是閉關準備突破元嬰,宗內也就只有冉師兄可主持大局,卻還缺少一個能獨當一面的人物。
這個人物,如今是非陳師弟莫屬了。”
長壽宗如今除卻刑慧光外,是有八大金丹。
八大金丹之中,冉長老年事已高,不擅戰鬥,也唯有丘峰是較年輕一代的金丹後期,戰力方面可獨當一面。
其他金丹長老,均只是金丹中期以及初期修爲,不足以獨當一面,甚至已發現了一名叛徒,尚未處理。
而丘峰又是長春派派主,早已離開長壽宗自立門戶,長壽宗自然也是需要一位獨當一面的人物接班的。
這個接班的人物,便是陳登鳴這位長壽道子,如今也顯太過稚嫩,不夠成熟。
可非常時期,唯有非常行事,陳登鳴將是臨危受命,但自從十一天前,邊城遭到噬魂老祖的襲擊後,陳登鳴便已是就此失聯。
長壽二祖是個不折不扣的潛修瘋子,但在結束潛修後,便是十足的話癆,似要將潛修時未曾說過的話一簍子說完。
此刻繞着刑慧光,邊轉悠邊語速極快叨叨道,“哎呀!我說小刑,你當了這麼多年掌門,怎麼到這個時候,反是有些放不開了?
這都什麼時候了?初祖受傷是頗重,而今長壽宗的場面就要我們這些老骨頭扛起來。
曾經元嬰條約還奏效時,尚需要你作爲震懾力,頂在前面,如今元嬰條約當一張擦屁股紙,那都嫌剌屁股。
你若是能在此時突破元嬰,便將使我宗更添一分震懾力。
至於小陳,即便找到他,我們對他也另有安排與重擔,不會如所想將他留在宗門內,你也應該知道,他暫時的實力還不夠.”
刑慧光愣住,“那”
三祖蘇顏焰適時搶在話癆二祖前面,插嘴補充道,“你閉關突破元嬰這段時間,由我來坐鎮宗門內,冉長老將輔佐我一起管理宗門。”
刑慧光聞言,唯有贊同,既然兩位老祖對陳登鳴還另有安排,看來也是早有計劃。
這二位論年齡都比他年長多了,吃的鹽比他吃的米還多,多聽老人言,絕對不吃虧。
就在這時,陣陣提示鼓聲從偏殿傳來。
刑慧光面色微變,喜道,“是陳師弟,這傳送陣最近也只與他的小傳音陣建立了雙向聯繫.”
瞑江附近的一處江灘角落。
陳登鳴看着逐漸明亮起來的小傳音陣,頓時露出笑容。
“刑師兄!”
“陳師弟,你沒事吧?怎的這麼多天才重建聯繫,噬魂老祖追殺你了?”
“哎,說來話長,是這樣.
刑師兄,如今在邊城鎮守的,可是咱們東域的哪位宗門前輩?”
“沒想到,師弟你竟能在噬魂老祖的這狡猾老怪的追殺下存活下來,屬實不易。
不錯,現在鎮守邊城的,是我們東域的一位元嬰前輩,是奇物宗的寇前輩”
陳登鳴聞言與鶴盈玉互相對視一眼,都鬆了口氣,只要不是西域魔修的某個老魔頭,那就沒事了。
他隨後又與刑慧光交流了許久,談到如今四域的狀況,長壽宗如今面臨的難關以及兩位老祖的安排等等。
“兩位老祖對我還另有安排?”
聽到宗內兩位老祖竟是對他另有重任,陳登鳴很是詫異。
“不錯。”
刑慧光道,“師弟,我剛剛也跟你透露了一些情況。
現在就讓你更清楚一些事情。
其實初祖雖然受傷,但所幸曲前輩也在六天前返回了,曲前輩也的確是厲害,魔剎國主與那位尊主聯手,都並沒有佔據太大上風。
這也是幸好那位尊主是近年才突破的化神,戰力雖然可怕,但曲前輩也不是吃素的。
最終他們三人一番交手後,齊齊消失在了靈雷層深處,二師叔懷疑,他們是打出了天外。
不過這樣一來,化神層面的威脅壓力就縮減了不少,魔門這次並沒有佔到太大的便宜”
刑慧光話語一頓,繼續道,“如今看形勢,天魔也是在蠢蠢欲動,很可能會率領羣魔趁着曲前輩不在,對我們東南兩域大舉入侵,這個時期很敏感。
你可以返回,也可以就地遠避,兩位老祖交代的事情,其實也就是想讓你遠遁,爲長壽宗謀新的第二山門,同時留下種子.”
“遠遁.”
陳登鳴皺眉凝思。
他的本意是想回宗門,待在長壽峰潛心修煉,慢慢突破到元嬰期。
這中途就算真有化神修士打來,他也認了,總好過在外面東藏西躲,修煉也沒修煉好,還整日擔驚受怕。
可如今看來,宗門的幾位老祖對他寄予厚望,已作了新的安排。
“看來初祖與魔剎國主一戰後,受傷不輕啊,否則幾位老祖也不會想要在四域之外開闢新的宗門山門地,讓部分種子避開愈發混亂的四域漩渦。
這也是作了最壞的打算,即便四域這邊的宗門將來真的出了什麼意外,長壽宗的傳承也不會斷絕.
但這開闢新地盤的人選,竟然挑選我?”
關閉小傳音陣後,陳登鳴皺眉沉思,看向鶴盈玉,不由露出一絲苦笑道,“師姐,看來我們未來一段時間想要安心安逸的修煉,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至少在四域內,是這樣”
鶴盈玉燦然一笑,挽住陳登鳴的手道,“至少我們現在還有很多資源修煉。”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起這個,陳登鳴就感到一陣肉痛。
他被賈國賢險些坑了,拿到手的儲物袋都還沒捂熱呢,結果就隨着分身被殺丟失了,如今肯定是找不回了,至少損失數千上品靈晶。
“哎,多事之秋。既然宗門那邊暫時安全,又有事情要吩咐,那我們就先回吧.”
陳登鳴出手收起小傳音陣,而後召出靈舟。
就算是要按照安排遠遁,爲長壽宗尋找新的福地,同時留下種子。
那得先回去一趟,利用戰功將術法等各類資源準備好才行。
況且,還有宗門的天仙道統,幾位老祖的絕活兒,這些都是需要在離去前再接觸的。
陳登鳴飛身上靈舟,思忖片刻,還是掐訣召出了一具尋常的假丹分身,而後從引魂幡內召出祝尋。
“老祝,這幾次你都立下了大功,兄弟我也不吝嗇,最新斬殺後收的兩道金丹神魂,就都餵給你了,希望能助你突破成築基圓滿的厲鬼,甚至是鬼將”
陳登鳴負手含笑看着祝尋,隨後一揮手,引魂幡便飛向了分身。
“我這具分身這陣子就持着幡,跟你一起,督促你慢慢吞噬吸收這兩大金丹神魂,十三天的時間,應該也夠了吧?”
祝尋聞言掰着手指算,算了半天也沒算明白,旋即瞪着眼,咧開獠牙大嘴指了指,示意沒問題。
“不只是要你吃要你變強,還要你輔助我這分身一起探索墮落絕地,最好是尋到一些魂花.”
陳登鳴繼續吩咐。
祝尋“哫”了一聲,有些不耐煩,意思只要給吃的,幹啥都行。
陳登鳴搖搖頭,看了一眼分身,微微頷首。
賣肉佬生前就比較衝動暴躁,死後這些年,雖被他培養得陰險了些,卻也畢竟還是秉性難改。
還好留一道分身在其身旁督促,倒也不會出什麼大事。
“多,多謝道友還記得奴家之事。”
魂屋內,小陣靈結巴道謝。
“無需感謝,這些年,你也是一直在幫我,我們互相扶持,這就是修仙途中所謂的‘道侶’.”
陳登鳴灑然一笑。
魂屋內小陣靈卻是羞赧了臉,儘管知曉所謂道侶,也並非就是指的男女夫妻的那種關係,而是可互相交流、扶持的道友,卻也不免異樣。
很快,靈舟升空,迅速馳騁而去。
陳登鳴所留下的分身與祝尋互相大眼瞪小眼,而後分身招招手,指向瞑江對面陰沉森然的墮落絕地。
一魂一分身,遂聯袂渡江而去。
五日後。
陳登鳴與鶴盈玉東繞西拐,總算逐漸接近了東域長壽宗的腹地。
這返回的途中,他們比之前去時是要謹慎小心多了。
畢竟從刑慧光口中,他們已經得知,元嬰條約如今已是不作數了。
煞星等化神強者雖然有所剋制,卻也隨時可能打出真火,無法再剋制。
曾經這些強者,都或是雲遊四海,或是長生樹下夢長生,打盹兒閉關,很少外出。
但現在這些強者可是都出世,開始交手了。
萬一他們這種小蝦米剛好途中撞上化神修士交戰返回,那就與兩名練氣修士突然捲入了金丹修士的戰鬥餘波中沒什麼區別。
“我們現在就是在戰場中飛,化神強者交手,真是恐怖,這裡據說是六天前發生的戰鬥,現在六天過去,這裡的靈氣是一點兒都沒恢復”
二人飛過一處六天前的戰場,陳登鳴看着下方地面上留下的一片廢墟,咂舌道。
這裡顯然曾是一處修仙家族的地盤。
但如今只留下斷壁殘垣,山體崩塌,向地面深處內凹下去了一個數十丈方圓,深達七八丈的深坑,地面泥沙都似被高溫灼燒過,熔成了結晶化的緊密一層,在陽光下反射着鱗片狀的微光。
“從距離地面數十公里的高處落下的攻勢,可能只是戰鬥餘波,落在這裡,就造成了一個修仙家族的滅頂之災”
陳登鳴仰頭看向天空,能看到很是稀薄的雲層,以及雲層後黑黢黢的一片背景,一陣心悸。
他飄在坑邊向上看,感覺就像是一隻螞蟻仰望人類的國度,無法理解,深感震撼。
這裡方圓上百里的靈氣極其稀薄,沒比南尋之地好多少。
成了廢墟的修仙家族深處,靈脈都已近乎報廢了。
曾經這裡或許人煙鼎盛,但如今卻無人敢靠近這片地帶。
陳登鳴也不敢多留,擔心之前在這附近高空交手的化神,會突然從天而降返回。
儘管這個可能性不高,還是看看就趕緊溜。
此後一路,類似的靈氣如被抽空的地帶,又接連碰到了好幾處。
陳登鳴本想去合關城附近看看蔣強等人,但看到東域如此嚴峻的形勢,還是放棄在外瞎轉悠的想法。
分出了一個分身作爲代表去探望,與鶴盈玉迅速返回了長壽宗。
長壽宗的情況,也不太妙。
曾經仙氣繚繞,雲蒸霧蔚的長壽十三峰,而今靈氣稀薄了足有三四成。
山門頂上的高空中,雲層稀薄,飛得高了,還能聽到靈罡風層的罡風怒號。
這似也導致長壽十三峰的高山風變得格外有勁,像刀子似的颳着人的骨頭,彷彿撒野的潑婦,在山谷裡暴跳,在樹梢上打滾,揚起尖銳的悲嗚,把樹葉打得悽慘地叫。
“陳師弟,你也看到了,化神一戰後,宗門的氣運其實都是有所削減的,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恢復。”
長壽峰巔,刑慧光語氣帶着感慨負手與迴歸的陳登鳴交流着。
陳登鳴神色凝重,心頭沉甸甸的,兩鬢白髮在狂風中飛舞,道,“沒想到化神強者交手後留下的隱患這麼大,初祖他老人家現在如何了?”
若是初祖狀況還好,這山門環境的惡劣變化,以初祖的手段,興許輕鬆就能恢復。
但現在,只怕初祖是受傷很重,而非所說的只是受了一點傷那麼簡單。
“放心,化神壽五千,我們長壽宗的化神更是長壽,初祖如今活了已有三千八百載高齡,各種手段層出不窮,他的傷勢很快也就能恢復了。”
刑慧光安慰道,透露的訊息卻是令陳登鳴心頭震撼不小。
活了三千八百多歲的老.老祖宗!
對於這種老祖宗而言,所謂的很快就能恢復,也許十幾年也算很快吧。
“你準備一下,馬上見二師叔和三師叔,你有什麼要求,就向他們提,不要怕。”
刑慧光伸手,拍了拍陳登鳴肩膀,笑道。
“師兄我馬上就要閉關突破元嬰了。長壽宗的未來,可能要不了多久,就要託付給你了。
在你真正離開宗門前,初祖或許都會見你一面,爲你點燃長壽香!”
陳登鳴心頭一震,鄭重頷首。
看到宗門這等狀況,他也知道,想要長久留在宗門內安逸修煉,只怕是很難了。
而按照二祖和三祖的安排,他要離開四域,在四域外爲長壽宗覓一塊新的寶地,而後帶部分宗門種子過去發展。
這大概也是長壽宗習慣性的未雨綢繆的計劃。
四域化神交手,搞不好場面就要收不住了,將可能再現千年前的大戰,甚至更爲慘烈。
長壽宗不喜戰爭,向來與世無爭,可如今勢力龐大,不像小門小派,想要輕鬆從大漩渦中抽身,可就很難了,唯有早作打算,至少要保住宗門種子。
“哈哈哈,陳小子,許久不見,你現在是比從前風光多了,陳白毛?我這老東西一頭白髮,都沒混個蔣白毛的名號。”
這時,山風中,倏然傳來一陣灑脫笑聲。
“二祖!”
陳登鳴正欲循聲望去,突然就感覺汗毛一緊,肩頭被人拍了一下。
回頭看去時,另一邊肩頭又被人拍了一下。
“反應慢了,慢了!這麼慢的反應,你是怎麼從噬魂老兒手裡逃跑的。”
一張笑呵呵的老臉從陳登鳴身後鑽出來,旋即走出個身材不高,體型有些肥胖,肚子像個氣球一樣鼓起來的老頭,笑起來好似只青蛙,一副老頑童的形象。
“二師祖!”
陳登鳴連忙作揖禮拜,可不敢以貌取人,謙遜笑道,“弟子我也是僥倖從噬魂老祖手中逃脫,當不得真。”
“有時候,運氣也是一種實力。很多宗門天驕,即是氣運之子,在我們天仙道統中,分福、壽、命三道。
我長壽宗是壽道,天道宗乃是命道,受命於天,可借天威天罰。”
三祖蘇顏焰的聲音傳來,一道風姿綽約的倩影出現在陳登命身側,平靜道。
“還有一道,則是福道,福也運也。得福道傳承者,有大氣運大福分,享天運,洪福齊天,每每總能化險爲夷可惜福道早已失傳也許你離開四域後,能尋到破碎的福道道統。”
“三師祖!”
陳登鳴忙作揖禮拜。
蘇顏焰深深凝望陳登鳴,道,“你已是金丹,修仙界實力爲尊,你可與你刑師兄一樣,稱我們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