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不到陳偉南,所以我只能去找張佳蓉,我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也想知道我的人生還有多少個出人意料在等着我。
我去到她的店裡,她正在覈對新進的一批貨品,我站在她身後不遠處叫她的名字,我說:“佳蓉,你能不能出來一下!”
她擡起頭來看我,臉上露出溫暖的笑容,她說:“希希啊,你來啦,你等我一下!”
我忽然有想哭的衝動,我忽然希望這一切都是我在做夢,這麼好的佳蓉,這麼善良的佳蓉怎麼會是照片中的佳蓉呢,她一直都在我身邊的,在我失落的時候,在我痛苦的時候,她一直在我的身邊。
她把我帶到附近剛開的一家咖啡館,她透過咖啡冒出的氤氳的霧氣問我:“怎麼啦?臉色不太好?”
我坐在那裡,沉默的看着她,我在想我應該怎麼開口,我應該從何問起,我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到答案,於是我只能從包包裡面掏出那疊照片緩緩的推到她的面前,然後繼續維持着剛剛的姿勢沉默的看着她。
她笑着看了我一眼,嘀咕了一句“什麼東西”,就伸手去夠那些照片。
然後我成功看到她臉上血色盡失,那些照片像飄落的雪花一樣在她手上散落開來,鋪在我腳下的地上,她倉皇的擡起頭來看我,我絕望的閉了閉眼睛,我想她的反應告訴我這一切都是事實。
“告訴我,怎麼回事?”我儘量保持着平靜的語氣問她。
她咬着嘴脣有點爲難的看着我。
“你愛的那個人不是你的上司麼,我見過的那個,結婚的那個,你不是跟他在一起的麼?”
“我騙你的!”她沉默了半晌之後輕聲的回答我。
“什麼?”
“我騙你的,希希,我一直都在騙你!”她在最初的震驚過後恢復了平靜,她停了一下擡起眼來看我,“我愛的那個人叫邵初元,在我心目中他是世界上最優秀的男人,我曾經試圖阻止過自己,可是我失敗了,雖然他已經結婚,可我不在意,這個世界上有哪一種感情不是千瘡百孔的呢,愛就是愛了,我會義無反顧的走下去……”
“張佳蓉!”我忍無可忍的打斷她的話,我顫抖的伸出手來指着她:“他是我爸爸,你不要忘了,你愛的那個男人是你最好的朋友的爸爸!你有沒有想過我,你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我幾近崩潰的朝着她大吼。
“我想過,我想過,我想得最多的就是你,可我控制不了,希希,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而已!”
“你每次到我家裡的時候我媽媽是怎麼對你的,我媽媽把你當成是自己的女兒一樣疼愛,你怎麼能這樣呢,我都不能接受,我都接受不了,我媽媽怎麼會受得了,你瘋了嗎,這世界上這麼多的男人,你哪個不能愛,你愛我爸爸!”
“你不會明白,你永遠都不會明白,因爲你總是生活在別人的羽翼下,你小的時候是你爸爸在保護你,你長大了,結婚了,陳偉南攬過了這個責任。如果沒有陳偉南在你的身邊,拼了命的護着你,你都不知道已經死過多少次了,人的感情哪能像你想的那麼純粹,你責怪陳偉南不夠愛你,可如果他不夠愛你的話怎麼會捨得賠上自己一生的幸福也要保你周全呢。”
我直直的看着她,隔了好半晌才從齒縫間憋出幾個字:“你什麼意思?”
“你爸爸出事的時候陳偉南來找過我,這疊照片是你小舅舅遞給我的,當時陳偉南就說了一句話,你知道他說什麼嗎,他說‘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跟我岳父的事情不能讓希希知道,她會受不了’。後來由於你小舅舅的疏忽,這疊照片被你母親看到了,你母親打電話給我約我出來見面,我知道是我不好,所以當她罵我打我的時候我都是心甘情願的挨着的,是陳偉南強行把你母親帶走的,我聽說他本來是派了人看着她的,但是沒想到你母親會逃走而且還死在了你面前,你一直認爲是陳家逼死了你母親,其實陳偉南爲了不讓你知道這個真相一直心甘情願的被你誤解着,我知道你母親的死跟我脫不了關係,你要恨我我也沒有辦法,只是我希望你能好好的看清楚自己的心。”
我沒有說話,我茫然的站了起來,我繞過佳蓉的位置,徑直朝着門口走了出去,我想我需要好好想一想,我需要好好的冷靜一下,我現在一時之間不能接受這個現實。
我不知道我走了多久,我在某個不知道名字的公園裡坐了很久很久,我想我應該見見我爸爸,對,我應該見見我爸爸。
半個小時之後,我跟我爸爸坐在了隔音玻璃的兩側,我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我握着話筒直截了當的問他,我說:“爸爸,你做過對不起媽媽的事情嗎?”
他愣了一下,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再重複了一遍剛剛的問題:“告訴我,你做過對不起媽媽的事情嗎?”
他吞了吞口水,表情開始變得極度的不自然,小聲的說了一句:“怎麼突然問我這麼奇怪的問題?”
我直直的看着他,我看着他閃爍遊移的目光,終於崩潰似的哭了出來,我一直哭一直哭,我不曉得應該怎麼辦,裡面坐着的人是我的爸爸,而他害死了我媽媽。
我死死的抓着話筒,我一邊哭一邊說:“你還是人麼,你是不是人,你這樣對媽媽,你這樣對我,佳蓉是我最好的朋友啊,她的年紀都可以做你的女兒了,你做出這種事情,你還心安理得的活着,你怎麼不去死,應該死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媽媽,我不會原諒你,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我爸爸的臉色在那一瞬間變得十分的灰敗,他垂着頭任我罵着,我想今天對我來說真是比世界末日還恐怖啊。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回到家的,我躺在牀上,我動彈不得,我一直睡一直睡,我想就這樣睡死了也好,就沒有那麼多的事情讓我痛苦了。
外面的天空亮了又黑,黑了又亮,我的意識很模糊,我想我這是在這個黑暗的屋子裡呆了幾天呢,四天還是五天,又或者是更長的時間。
屋內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我記起來了,我的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我動了動手指,幾乎費盡了全身的力氣去夠牀頭櫃上的電話。
陳偉南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的時候我真的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說:“我聽說你找我?”
我在電話這頭拼命地點着頭,點過了才發現他根本就看不到,我掙扎着從牀上坐起來,我用兩隻手死死的抱住話筒,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我沙啞着聲音說:“陳偉南,陳偉南,你知道嗎,我其實一直都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