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莎米雅港的碼頭,十幾艘戰船並排停靠,看上去聲勢浩大,其實船上的戰士一個個丟盔卸甲,垂頭喪氣。
此次出海,共調動了十三艘戰船,五千精銳海軍戰士,五百位大海鷗騎士,十五隻鋸齒霸王蟹,九隻紫眼大章魚,以及全部十二位海祭司,目的只有一個,圍剿薩鷗。
可最終的結果卻是,島上被薩鷗斬殺了近千人,海上遭藍龍偷襲,又有近百人葬身風暴之海,半數大海鷗騎士陣亡,十五隻鋸齒霸王蟹無一倖免,還有四隻紫眼大章魚被殺,一艘戰船被藍龍擊沉,就連哈卡斯,也命喪薩鷗之手。
最可笑的是,竟然連薩鷗的屍體也沒帶回來,甚至是死是活尚且不能確定。
一場徹徹底底的潰敗,讓包括克萊恩在內的剩餘十一名海祭司沮喪不已。
海祭司帝國軍隊戰力極差,這是泛大陸盡人皆知的事實,但海上力量卻是冠絕天下。可今日一戰,足可被載入恥辱冊上,成爲天下的笑柄。反倒可能爲薩鷗的傳奇,再填濃重的一筆。
消息傳回了艾莎米雅港,雖然薩鷗依舊生死未卜,帕米拉還是十分欣慰,猜想薩鷗吉人自有天相,有神靈庇佑,一定能逢凶化吉,大難不死。
卡朗提自然惱羞成怒,指着克萊恩大喊道,“你們這麼多人,幾乎出動了所有主力部隊,竟然連一個薩鷗也收拾不了!你們。。。我都懷疑你們是真的實力不濟,還是故意放走了薩鷗。”
克萊恩眼眸閃過一絲寒芒,聲音冷漠,“卡朗提閣下,您可知道在跟誰講話?”
卡朗提一怔,也感到自己的話有些過火,面前的人可是一個國家至高無上的統治者,就算自己實力再強,也不該如此放肆。
“大祭司殿下,在下多有冒犯,還望見諒,只不過這次行動失敗,我擔心帕託大人怪罪下來,那可。。。。”
還沒等卡朗提把話說完,克萊恩便用低沉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我們的一切行動,都是配合僱傭軍聯盟,而非聽命於你們,請閣下搞清楚我們的關係。”
帕米拉站了起來,“大祭司殿下,您能確定當時出現的海龍跟薩鷗的坐騎是一夥兒的?”
克萊恩稍作沉思,“嗯,應該是,它們幾乎同時出現,又同時消失。”
“如果是這樣,我覺得薩鷗很可能沒死,坐騎與主人心靈相通,薩鷗要是死了,他的坐騎豈能善罷甘休。”
“哎!”卡朗提又是一聲嘆息,拳頭狠狠的砸在旁邊的桌子上,“早知道這樣,我們就該一起去。”
肖恩笑了笑,站出來安慰衆人,“各位也別太惱火,前番苦戰已經讓薩鷗元氣大傷,之後又被我們十一位海祭司聯手釋放的魔法所傷,就算當時沒死,估計也堅持不了多久,我認爲活下去的概率還是很低的。”
眼下,肖恩所說也只是一句安慰衆人的話,薩鷗到底有沒有死,誰也叫不準。
一干人等垂頭喪氣,很快就不歡而散,此刻他們也只能祈禱,祈禱薩鷗不會僥倖生還,當然,帕米拉也在祈禱,祈禱薩鷗大難不死。
然而,薩鷗真的死了嗎?當然沒有。
藍色巨龍將薩鷗含在口中,在海底飛馳了一段距離後,便浮出海面。小白剛好在頭頂,正用期待的眼神等待着。
張開大嘴,小心翼翼的將薩鷗放到小白背上,兩頭巨獸繼續朝無盡的風暴之海深處飛去。
小白和藍色巨龍飛行速度都很快,就這樣以最快的速度足有一個時辰,已經進入了一片冰山大陸人從未涉足的水域。
前方的海面上,一艘無比巨大的戰船,正停擱於此。船頭上旌旗招展,甲士林立,列隊整齊的戰士們英姿颯爽,刀槍雪亮,戎裝束帶,一派英武之氣。
正前方,昂首屹立着一男兩女三人。男人年過半百,卻腰身筆直,一頭銀髮扎着絲絛,身穿黑色軟甲,雙手背於身後。
一對雪亮的雙眸炯炯有神,淡然中自帶三分正義之勢,劍眉微挑,泰然如山。
中間的女子,看起來比男子年紀略小一些,卻也是人過中年。雖然風華已過,歲月卻掩蓋不住她曾經的美豔,不管是容貌和身材,都好比少女一般,只是臉上多了一份成熟的韻味。
在她身旁,一位美的傾國傾城的女子,用纖纖玉手挽着中年女人的手臂,瞭望海面。那潔白不染纖塵的臉上,透着一絲急切的期盼。
這年輕女子正是米蘇,中間的中年女人是米蘇的老師,上一代神聖守護者五人中唯一的女性,幻獸師華紫青,左手邊的男人是五人中的老大,紅龍騎士文霄景,也是米羅的老師。
見到小白和藍色巨龍飛速趕來,米蘇的臉上更加急切,墊着腳,儘量眺望,想知道它們有沒有帶回薩鷗。
華紫青溫柔的拍了拍米蘇挽着自己的手,“別擔心,薩鷗不是普通人,一定不會有事。”
說話間,小白和藍龍已經距離越來越近,能清晰的看到,薩鷗趴在小白背上,沒有一絲生機。
“老師,薩鷗他。。。”米蘇的話沒有說完,眼淚已經流了出來。
等小白緩緩落到船頭,文霄景縱身一躍,跳到小白背上,抱起薩鷗又飄落到甲板,動作敏捷,身體輕盈如雪,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可見其身手。
“薩鷗!薩鷗你怎麼樣了?”米蘇立刻跑過來,柔聲呼喊。
此時薩鷗上身赤裸,渾身上下佔滿了凝結的血液,這些血液有的是他自己的,有的是敵人的,儼然一個血人,看不清原有的膚色。
“霄景老師,薩鷗怎麼樣了,爲什麼連呼吸也沒有?他不會是。。。您一定要幫我救他!”
“放心,他不會有事。”文霄景的語氣充滿自信,也讓米蘇和一旁同樣急切的小白稍稍安心了些。
“來人,快去叫屈風、荀影兩位侍者來。”
很快,兩位仙風道骨的白袍長者走了過來,走在前面高個子的是屈風,率先開口道,“長老,這位就是薩鷗殿下?”
“沒錯,他傷的很重,請二位快快施法相救!”
兩人不敢怠慢,當即口中唸唸有詞,一道道白色光芒灑在薩鷗身上,洗禮着渾身是血的軀體。
很快,凝結的血液退去,露出原有的膚色,這纔看清,身上無數的槍傷、劍痕。
米蘇不忍直視,咬着薄脣轉過頭去,扶在華紫青肩上默默流淚。
“沒事了孩子,屈風和荀影是薩亞帝國最好的神牧師,有他們在,薩鷗一定不會有事。”
華紫青所言不虛,很快,薩鷗身上稍潛的創傷已經癒合,較深的也在神聖魔法的沐浴下,漸漸恢復中。原本慘白的臉上有了一絲血色,同時能感受到極其微弱的呼吸。
兩人停止施法,個子稍矮的荀影對文霄景點了點頭,笑看米蘇道,“米蘇小姐請放心,薩鷗殿下性命無憂,只不過還需要休養一段時日。”
米蘇再次流淚,而這次卻是喜極而泣的淚,“謝謝前輩出手相救,薩鷗他是不是傷的很重?”
荀影點了點頭,“薩鷗殿下的外傷雖多,卻並未傷其筋骨,沒什麼大礙,比較嚴重的是被魔法傷及的內臟,好在他體格強健,意志驚人,力保體內一息尚存,才能讓我們有機會施法相救,否則就算神仙下凡,也於事無補。”
“薩鷗殿下果非凡人,受如此嚴重的內傷竟然還能堅持到現在,此等驚人的毅力,我二人平生救人無數,卻是前所未見,真叫人既感且佩。”屈風感慨道。
米蘇走到薩鷗近前,臉上依舊掛着淚水,將薩鷗抱在懷中,充滿了憐愛。小白也走過來,用大腦袋輕輕頂了頂薩鷗,眼神中透着無比的關切。
“既然薩鷗暫時無礙,我們還是儘快回去吧。回到帝州,也可以更好的爲他醫治。”文霄景說完,下令艦船返航。
巨大的船身緩緩開動,駛向更遠的深海。
夜已至深,海面狂風大作,巨浪滔天。不過這樣的風浪,對於這艘足以同時容納十幾頭巨龍的戰船,卻是絲毫沒有影響,船身平穩如常,劈波斬浪,急速航行。
船艙裡,薩鷗靜靜的躺着,雙眼緊閉,始終沒有醒來。米蘇寸步不離,守在旁邊,小白也化作一隻小貓,依偎在薩鷗身旁。
“噹噹噹!”艙門被敲響,隨即華紫青和文霄景推門而進,身後跟着屈風、荀影兩位侍者。
“薩鷗怎麼樣了?”華紫青來到近前,輕聲問道。
米蘇點了點頭,眼神默然,“還好,呼吸比之前有了些力量,身體也沒那麼冰了,只是一直沒醒。”
“米蘇小姐不必着急,薩鷗殿下自有天佑之,一定能逆境重生,逢凶化吉。”屈風在身後勸慰米蘇。
“那樣一番激戰,換做任何人也會體力不支,何況他又身受重傷,昏迷不醒也是正常的。”文霄景拍了拍米蘇的肩膀說道。
“明天一早,我們就能抵達港口,你絕峰和希晉兩位老師現在應該在港口等我們了,等靠了岸,我們立刻回帝州,調養幾日,薩鷗應該就會醒過來。”華紫青說着,坐在米蘇身邊,握住了米蘇的手。
見米蘇依舊神情低落,華紫青朝文霄景、屈風、荀影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先行離開,自己留下來陪米蘇。
三人點頭,轉身走出房間。
只剩師徒二人,還有趴在一旁的小白,華紫青輕嘆了一聲,看着昏迷的薩鷗說,“原本不想這麼早把一切告訴他,怕他年紀輕輕就揹負太多,可是現在也沒辦法了。等薩鷗醒了,還是你親自跟他說吧。”
米蘇眼神暗淡,卻透着說不出的堅定,“老師,薩鷗比您想的強大,也比之前更成熟了,我相信他能承擔起這一切。只不過。。。他這個人有些隨性,我怕他不願意接受。”
“他不接受是正常的,這些年我們一直在默默關注他,對他的脾氣秉性也有所瞭解,這個不用擔心,該面對的時候,他會面對的,只是。。。”華紫青欲言又止,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老師,您在擔心什麼?”
猶疑了半響,華紫青喃喃的說,“現在薩亞帝國空前強盛,現任君王薩宏基陛下在位多年,深得人心,我怕薩鷗的出現,會引起帝國內部的紛爭。”
“老師,薩鷗身上流淌着正義者之血,依照薩武麒先帝遺旨,王室一族子孫,只要身上具有正義者之血,成年後就要登基,繼承帝位,任何人不可阻撓謀篡,難道宏基陛下和那些長老們還敢違背祖訓嗎?”
“哎,這個真的很難說,畢竟已經過去了三千年,有誰還願聽從三千年前留下來的話。”
“像宏基陛下這樣一位賢君明主,我相信他不會違背祖訓的。”
“孩子,我只能說你太不瞭解帝王了。一個出色的君王,除了治國平天下,更重要的是懂得如何保其權位,如果連王位都保不住,還談什麼大業。所以自古以來,所有好的君王不僅聖明賢德,更是殺伐果斷,不允許任何人威脅自己的地位。薩鷗的出現,一定會讓他感到極大的危機,我想他不會允許能夠撼動自己王位的人並存於世。還有那些長老,個個居安思危,他們一定擔心萬一薩鷗接替宏基陛下登基,他們現在的地位不保。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是很正常的,所以也會極力反對。這也是我們幾個爲什麼始終隱瞞薩鷗身份的原因。”
米蘇聽聞,感到一絲擔憂,“老師,照您這麼說,薩鷗這次回薩亞帝國,豈不是很危險?”
華紫青深吸了口氣,點了點頭,“危險是一定有的,這是他遲早要面對的。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我們傳承守護者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在帝國也積累了些實力,而且手持武麒先帝留下的寒鐵先詔,只要我們力保薩鷗,他的性命應該無礙,但最終結果如何,還是要看他自己,我們能保他一時,卻保不了他一世,如果這個坎他不靠自己闖過去,也沒資格成爲薩亞王朝的繼承者。”
米蘇望向窗外幽深昏暗的海面,船還在風浪中前行,駛向未知的旅途,正如她和薩鷗即將面對的挑戰,驚濤駭浪,前途未卜,卻無法回頭。
面對一切的未知,只有一點米蘇可以確信,不管前方是怎樣的挑戰,自己都會堅定的陪薩鷗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