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上午很是無聊地課程,學得是漢語拼音,讀的是童話故事。
相比於其他幾位聽得看得津津有味兒的私塾先生來,柳一條的感覺是,很乏味。對着那二十幾個他熟得已是不能再熟的英文字母,瞄着那些書冊上,本就是由他編攥出來的漢化版西方童話,他實在是提不起什麼興趣。
而且,相對於別的已是年過不惑,或是半知天命的中年,老年先生來,柳一條顯得是,那麼地,年青,那麼地,與衆不同,在他們中間坐着,讓柳一條有一種鶴立雞羣的感覺。
煩,無聊,鬱悶,所以,在認真地聽着講桌前的老夫子講了僅一刻鐘的課業之後,柳一條長久以來在狄府所養成的老毛病,又患了起來。右肘撐於桌面,右手支着下巴,兩隻眼睛微微一眯,他睡了。
一個恍惚之間,不知是過了一刻,不是過了一個時辰,當柳一條再一次睜開眼的時候,發現整個書房裡面,靜靜悄悄地一片,就在他的面前,剛還在講課的趙老夫子正手拿着一把很是粗大明亮地戒尺,立在他的面前,下巴上的鬍子,都翹了起來。
“完了!這老頭兒不會真拿戒尺罰人吧?”柳一條看了眼趙老夫子手裡緊握的戒尺,心裡面有點發怵,以前他老是拿這玩藝兒嚇唬狄仁傑與狄士傑那兩個臭小子,倒還不覺得有什麼,現在面對着這個時代的老夫子,他還真有的打顫,依着師生之間的夫矩,沒準這個老夫子會真個就打了下來。
“呃,趙先生!”柳一條忙着站起了身子,擦了下剛有些外溢地口水,中規中矩地給趙郅老夫子彎身行了一禮,不好意思地輕笑了笑,不過一看到趙老爺子板着的冰川臉。又喏喏地把剛展出的笑意給斂了起來。看樣子,這老夫子是真的被氣到了。
“從奉節過來的柳亦凡,是吧?”老夫子冷着臉看着柳一條,輕聲地問了一句,言語之間。竟聽不出有一絲的火氣。
“夫子好記性,正是學生!剛纔是學生失禮了,還望夫子責罰!”柳一條微微頷首,開口應了一聲,率先認起錯來。
“夔州才子柳亦凡!”
書房裡另外的十幾個私塾先生中,不知是誰輕叫了一聲,幾乎同時,所有地人都再次地將目光集向了柳一條這裡,與第一次興災樂禍看笑話不同。這一次傳來的目光裡,多是一些意外,驚訝。和不解。
今天是這些教書先生第一次聚集聽授課業,所以除了有數的幾個原本就認識的先生外,大家彼此都很陌生,整個書房裡面,知道所有人名姓的,除了趙郅老夫子外,再無他人。沒有人能夠想到,現在在長安城風頭正盛地夔州才子,也會與他們一起,在學習這些教授孩童的啓蒙之物。更沒有人能夠想到。這個夔州才子,會這般地年青,而且竟還會在老夫子的課堂上,做出這般越禮的舉動。
“肅靜!”隨着老夫子的一聲叫嚷,他手中的戒尺與面前柳一條的桌面。來了一個親密接觸。老頭兒向四圍的十幾個學生環視了一眼,臉上的神色冷峻,很嚇人,書房裡剛起地嗡嗡聲,一下就靜了下來。在這些大齡。甚至是超大齡的學生面前。趙郅顯得很有威儀。
“雖然你不是私塾裡的先生,而且以後也不大可能會走這條門路。但是在這裡,在老夫地課業之上,你便是老夫的學生,就得遵守老夫課業上的規矩,老夫希望你能夠認真一些!”趙郅又把戒心收放回手裡,嚴肅地看了柳一條一眼,輕聲馴斥道:“我不希望諸如此類的事情,還會再有下次!”
“學生謹記先生教誨!”被趙郅老夫子這般嚴厲的訓話,讓柳一條找到了一些畢業之前,他還是學生時的感覺。
“嗯,坐下吧!”見柳亦凡態度還算誠肯,趙郅輕點了點頭,轉過身,拿着戒尺,又緩步回了他的講桌之前。擡頭巡視了下坐在下邊的老學生,趙郅抿了口茶水,清了下嗓子,接着再次講起課業來。
柳一條則比這前顯得乖了許多,輕身在位置上坐下,不敢再趴在桌子上假寐神遊,便大睜着眼,盯看着書冊上的文字字符,裝作一副勤奮好學的樣子,至於他是不是真地在認真學習,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通兒,又去城外啦?”見兒子從外面回來,頭髮上沾染了一絲的風霜,羅齊氏心疼地輕聲問道。
“嗯,出去練習了一會槍法,娘也知道,咱們羅家的槍法最適宜於馬上,在城裡面根本就沒機會和地方練習,”羅通上前給孃親見了一禮,臉上難得地露出了一絲笑容,輕聲向羅齊氏說道:“倒是娘怎麼也起了這般早,現在的天氣有些着冷,您的身子又不大好,怎麼不多睡一會
“呵呵,娘地身子雖弱,但是卻一直也都是無病無災地,我兒不必擔心,”羅齊氏輕笑了下,拉着兒子在自己的身邊坐定,並開口吩咐着身邊的丫環去竈房端要了一碗熱騰的祛寒湯水來。
“雖無病,卻也不能掉以輕心,先生說以娘這種血氣虧損的身子,最易招惹風寒,最怕地就是這種冷冽地天氣。”任由雙手被孃親握着,羅通在一旁輕聲地勸誡着。當初若不是因爲生他而造成產後流血過多,孃親的身子也不會變得這般地贏弱,平常一不小心,便會沾染上一些風寒之症。
“呵呵,天氣大寒,不過咱們這屋裡卻是哪有一點冷意?”見祛寒地薑湯已經送來,羅齊氏伸手接過,遞於羅通地手中,輕笑着說道:“自去歲夏末,三原柳一條柳先生髮現了石炭,製出了這種可供取暖的炭爐之後,今年的冬天,娘可曾再染過一次風寒?”
“這倒是不假,”見孃親向自己看來,羅通仰脖便是一陣猛灌,把碗裡熱騰騰的薑湯一口氣喝了個光淨,然後把湯碗交遞給旁邊的丫環,輕聲向羅齊氏說道:“不過比起他用醫術來,這些都是小道,只是可惜,年前咱們都不在長安,現在柳先生又不見了蹤影,不然孩兒定要將柳先生來爲娘調理一下身子。說起這食療調養之道,柳先生絕對稱得上是一位神醫。”
到了現在,民間經過幾個月的口耳相傳,整個大唐之內,幾乎所有的臣民,在得益於柳一條所製出的耕犁,水車,爐子的同時,也都知道了柳一條以藥膳爲皇后娘娘診治絕症的事蹟,更是把柳一條的醫術直接或是間接地,都給神化了不少,尤其是在柳一條莫名地失去了蹤跡之後,這種傳言也越發玄乎了起來。
“這都是個人的命數,誰能想到,柳先生年紀青青地,好端端地會歸隱避起了世來?呵呵,再說,娘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最多也就是少有出門而已,這麼些年,也都習慣了,不礙的。”接過羅通的話頭兒,羅齊氏輕笑着對兒子也對自己催眠似地開導了兩句。不過任誰都能看出,這老太太心裡還是有些失望失落的意思,這個世上,沒有誰會不希望自己的身子會更好一點兒。
“柳先生的家沒散,而且還有家人在側,通兒相信柳先生總有一天還會再回來,咱們就在這長安城等着,終會有等到的時候,”羅通轉身給羅齊氏端倒了一杯茶水,不想再淡這種掃興地話題,便轉口向孃親說道:“娘前陣子不是一直都很喜歡聽,那個叫做柳亦凡的人所作出的曲子麼?昨天我聽一個朋友偶然提起,柳亦凡好像是已經到了長安,一會兒得閒,孩兒去把他請來爲娘也作上一曲,可好?”
“哦?亦凡先生來長安了?”聽到羅通提起這個,羅齊氏一下便來了興致,連衝着兒了輕擺了下手,開口向羅通說道:“娘雖說是很喜歡聽亦凡先生所作的曲子,不過要想請亦凡先生來家裡,還是算了,亦凡先生是一個文人,身上也應有着大多文人都所具有的傲骨,不是那種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路邊歌女,通兒可莫要憑着家勢,強人所難。”
“嗯,知道了,娘,我心裡面有分寸。”羅通輕點了點頭,應了一聲,不過在心裡面,他卻並沒有放棄這個打算,難得孃親有了這麼一個愛好,作爲人子,他要做得儘量滿足了孃親的心意纔是。
而且,對於柳亦凡這樣的文人,羅通有着大多數武人都有的一個通病,只是一個文弱地書生而已,無須太過在意,娘剛纔的話,有些太過擡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