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在張楚楚去了一趟狄府之後,狄府裡面就傳來了狄家小姐身染奇病的小道消息。在一些有心人,比如柳一條,比如狄府的一些下人,再比如翼國公及盧國公等一些人的刻意宣揚下,這個消息就像是長出了一雙潔白的小翅膀一般,飛啊飛地,沒用了一天的功夫,整個長安城裡,不知道的人,已是不多。
狄家,出一醜女,且曠醜絕世。
面色烏紫,頭髮脫淨,據說便是頭皮,耳朵,還有脖子也全都是紫黑一片,有些地方還有劁皮之處,不管是白天晚上,看上去都甚是嚇人,狄家的兩個小孩子都不知被他們大姐給嚇哭了多少次去。狄府裡面現在也是正在四處尋訪郎中神醫求治,不過自打宮裡的一位太醫在當夜給瞧看無果之後,一些閒野郎中,便也是少有再敢登門,哪怕,狄知遜這位中書侍郎,給出的診金甚爲誘人。
“老爺,你說,好端端地一個大姑娘,怎地忽然就得了這般一個怪病,芝芝現在正值妙齡,是淡婚論嫁之期,一下子就...她怎麼能消受得了,以後...”未語淚先流,從昨天,一直到現在,狄盧氏的眼淚就沒有停過,雖然芝芝那丫頭素來調皮任性,對她這個當孃的也多有忤逆不聽勸導,但是那畢竟是自己的骨肉,眼見着她一夜間變成了這番古怪模樣,且一直都把自己給關在屋裡不肯見人,當孃的哪有不擔心的道理?
“夫人莫要擔心,爲夫不是已經在着請郎中了麼?”狄知遜柔聲勸導,不過他自己的眉頭卻也是深鎖難開。眼看着自己最是疼愛地寶貝女兒。面色一點點變黑變紫,頭髮也是一根根地接連脫落,狄知遜這個當爹地心裡,也是難受心疼得厲害,恨不得立刻就把全大唐的名醫神醫都給請到府裡來爲女兒瞧病。
“那些江湖郎中都有什麼用,一個個盡是滿嘴胡言,巴不得咱們家芝芝好不了去,”想起那些郎中要是搖頭,要是嘆氣的樣子,狄盧氏心中就又是一陣氣急。看着他們家老爺問道:“老爺,就不能再去多請幾位太醫過來爲芝芝瞧看麼?昨天的那位張太醫。畢竟只是一個已離了太醫院的郎中,他說的話怎能做得了數?他沒辦法。說不得別的太醫會有方可尋也不一定啊,老爺!”
“多請幾位?你以爲太醫是什麼,是那種藥鋪裡掛牌的小醫師,還是那些四處雲走的行腳郎中?是誰都可以請來的嗎?”狄知遜搖頭嘆氣,他又是何嘗不想多請得幾位太醫回來爲女兒診病。他又何嘗不知道太醫地醫術會比這些土郎中高明百倍,但是,還是那句話,太醫院的那些老頭兒,是誰都可以請得地嗎?慢說他只是一個小小的中書侍郎,便像是齊國公,翼國公他們這般地國之重臣。病了。傷了,一句話便想把太醫給請進府來。也難。
“可是,那該怎麼辦?咱們總不能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芝芝這丫頭病下去吧,這才一晚上,她就變成了這麼一番模樣,以後,以後可還怎麼了得...”說着,狄盧氏又輕聲地嗚咽起來:“便是不說這些,芝芝現在誰都不肯再見,整天把自己給關在屋裡,便是着請的郎中,也多有被她給扔出門外,妾身擔心,這丫頭在屋裡會瞎思亂想,再做出什麼輕生的舉動來...”
越想越是害怕,狄盧氏的兩隻眼睛裡面也隨之露出了一絲驚恐之色,不由擡頭向他們家老爺看來。
“有狄春一直在門外守着,沒事兒的,”狄知遜輕聲安慰:“芝芝那丫頭,爲夫這個當爹地最爲了解,雖然頑皮,任性,但是性子也算堅忍,有韌性,不是那種經不起挫折,輕易言敗的孩子,她現在也只是一時接受不了,斷是不會輕生,置父母兄弟於不顧的。”
“嗯嗯,”狄盧氏連連點頭,聽着夫君這般說導,她心裡的擔憂,多少也減緩了一些,只是眼中的淚水卻是仍不受控制,還是流個不停。
“老爺,早朝的時間到了,馬車也都已備好,現正在府門外等候,”正說話間,家中的管事進來通稟,不覺之間,天已蒙亮,他們家老爺,要早朝了。
“夫人先在家中稍待,”衝着管事擺了下手,將打發下去,狄知遜輕拍着夫人地小手,細語輕言:“爲夫這便去宮中向皇上肯求,多請得一些太醫回來,爲芝芝診病。”
雖然有些不合禮儀,且有着幾分地逾越之嫌,但是爲了自己的寶貝女兒,狄知遜也是準備豁出去了。人到了他這個年紀,官到了他這個位置,對於親情這些東西,狄知遜反而看得更重了一些。
“老爺也莫要太過爲難,若是實在沒有辦法,也只能怪咱們芝芝命苦了...”狄盧氏自也是知道其中地關節,一方面擔心自己的女兒有什麼不測,一方面又是擔心他們家老爺會有個什麼閃失,難。
“夫人放心,這些爲夫自有分寸,”再次輕拍了拍夫人已顯得有些枯黃的小手,狄知遜毅然起身,出了廳門。
“唉,小菊,陪我一起去看看小姐吧。”起身把老爺送出府門,見得外面的天光已經開始放亮,狄盧氏輕聲向着身後的小丫環小菊說道了一句,然後便轉身去了後宅,狄芝芝所在的閨房之處。
“爲什麼?爲什麼會變成這樣?”閨房之中,狄芝芝也是一臉不敢置信地看着鏡中的自己,面色紫烏,頭髮脫落,這才幾個時辰的功夫,她就完全變成了別外一番模樣,醜,奇醜無比,看着鏡中的影像,狄芝芝自己都覺着害怕。和不敢相信。
“不是說只會令膚色變黑麼。爲什麼連頭髮也會脫落?難道,是張姐姐有意在騙我?”
手中拿着一束剛剛脫落完全的秀髮,狄芝芝的心中開始有些恐慌,頭髮脫掉也就算了,但是,若是事情不如張姐姐所言,一個月後自己地容貌恢復不了,到時該當如何?
“不會地,張姐姐不會騙我,也許。是張姐姐也不太清楚那個黑菩的藥效。”狄芝芝微搖了搖頭,儘量地想要說服自己。張姐姐沒有要欺騙自己的理由,張姐姐也全是爲了自己好。一個月後,自己定是還會恢復原來的樣子,自己的頭髮也會一點點地長出來的。
跟張楚楚相識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狄芝芝卻是已然把這位張姐姐當作是自己的親姐姐一般看待,信任。張姐姐那般柔順良善,平時對她也是甚爲疼愛,她不相信張姐姐會害她。如果說這件事情是柳亦凡那個沒膽鬼做的,她可能還會相信一些。
“芝芝,是娘過來了,”正思量間,門外傳來了狄盧氏的聲音:“你把房門打開。讓娘進去。娘給你燉了些白粥,先吃上一些。”
“不要聽到裡面還有聲音。狄盧氏地心裡稍安,輕拍着房門兒,接聲向裡面說道:“你爹剛剛已去了宮裡,肯請皇上賜恩,着幾位太醫來府裡爲你瞧病,晚一會兒太醫到了,你的這個怪病,定是能夠早些痊癒,我兒莫要擔
“怎麼那黑菩還會讓人脫髮嗎,夫君?”一直都密切關注着狄府消息地張楚楚,不解地開聲向柳一條詢問:“之前爲何沒有聽得夫君提起過?”
“是有這樣一個小小的副作用來着,無關緊要,昨天爲夫大概是忘記了吧,”說着,柳一條地嘴角開始緩緩勾起,跟自己的媳婦兒裝起了糊塗來。
“夫君”張楚楚嗔怪地看了自己的夫君一眼,嬌聲說道:“身體髮膚,授之父母,這怎麼能說是無關緊要呢,還有,昨夜妾身也未向芝芝妹妹言明,現在芝芝妹妹心裡,不知會怎麼怪我呢?”
張楚楚心中不免有些擔心,雖然只有一月,但是這相貌變醜也就算了,連頭髮都脫掉了個光盡,也不知芝芝妹妹可能受得下來?想着,張楚楚不由又白了自己的夫君一眼,直到現在,他竟還有功夫在這裡幸災樂禍呢,哼!
“娘子放心,這種狀態又持之不久,僅一個月份而已,”柳一條不以爲意,小押了一口茶水,輕聲向自家的媳婦兒說道:“吃得一個月份地苦頭,就能換回一輩子的良滿姻緣,這樁買賣,她不吃虧,以後感激娘子還都來不及,哪裡會再怪罪娘子?”
“不過,這小丫頭也忒心急了些,”柳一條有些不解地開聲言道:“這還八字都沒一撇兒的事情,她怎的當夜就把黑菩給吞進了肚裡?這不是自找罪受麼?”
“還不是那小妮子覺着好玩,也不甚相信,便想着先試試,”提壺爲夫君再添了些茶水,張楚楚輕聲說道:“誰曾想,它竟還有着脫髮的作用。”
“還有,”扭頭看了夫君一眼,張楚楚接着說道:“也不知是誰,竟這般地嘴快,昨晚才發生的事情,到了今天早上,竟在整個長城都傳了個透徹,現在街上,隨意拉上一人,怕是都有聽聞狄家醜的事情,芝芝妹妹也算是名聲在外了。”
“這樣,不是正好?”被媳婦兒看得老臉有些微紅,柳一條輕聲言道:“消息越早傳出,狄大小姐地名聲越是響亮,日後她與羅大哥之間也就會越是有些可能。這對他們二人來說,是一件好事。”
“希望吧,”張楚楚輕點了點頭,道:“不過現在,妾身還是要先走一趟狄府地好,這些話不與芝芝妹妹講明,這兩天,她怕都是會難以安生。”
將心比心,易地而處,張楚楚很是明白狄芝芝現在的心情,猜疑,害怕,不解,要是今天不把話與她言明,解了她心頭地顧慮和疑惑,這小丫頭怕是連覺都不能睡得安穩。
“娘子去看看也好,”柳一條也不加阻攔,微點着頭。臉上帶着笑意:“一會兒爲夫也要去一趟乾孃那裡。這件事情還是須得先對乾孃和羅大哥他們言明的好,免得日後會有什麼誤會。”
事實上,是柳一條對羅通這小子並沒有太多的信心,畢竟,這個世上,不在乎自己媳婦兒容貌醜陋與否地男人,不多,而羅通這小子,也不像是那種只重什麼心,什麼德。什麼心靈美之類地東西,而不重容貌的主兒。要是不知情。讓他天天對着一個黑炭頭過日子,天知道他會不會提前落跑?
“嗯。是該提前與乾孃他們招呼一聲,免得他們也是心裡着急。”張楚楚出聲附和,想到了什麼,又輕聲開口向柳一條說道:“只是可苦了狄老爺還有狄夫人他們,不知情。不明勢,着實要爲芝芝妹妹擔心上一陣了。”
“只有這樣,戲演得才足夠真實,纔會有人相信,”柳一條道:“若是提前便讓狄夫人他們知曉,心境不同,有些事情做起來。也就變了味道。難免會有些破綻露出,到時被人瞧出了端倪。狄家大小姐的這分罪過,豈不就是白受了?”
“反正這種事情已不是第一次,娘子不必擔心。”說起這個,柳一條不由想起年初時狄芝芝裝傷騙人,遁走師門的事情來,比起上次她的重傷來,這一次也只是得了一場怪病而已,並不足爲慮。
“什麼?你女兒得了怪病,一夜之間相貌變得奇醜?”
太極殿,早朝過後,因得朝上秦恩公一行之人,李世民的心中正有不愉,現又聽得狄知遜這樣一番言語,壓抑在心中的火氣乍然爆起,看了狄知遜一眼,李世民冷聲笑道:“好,很好,病得倒真是時候,得的病倒也是恰到好處,狄愛卿放心,便是你不提起,朕也會派太醫前去,朕也想知道,令媛到底是得了什麼病症?!一會你便去尋太醫署令任秉承,着他帶着太醫署的那些太醫隨你回府,診治完後,讓任秉承回來向朕稟報!”
“是..是皇上,微臣謝過皇上!”在求得太醫診治的同時,狄知遜地心中也是一陣惶恐,他也是沒有想到,今日朝堂之上,竟會這般巧合地發生這種事情,一羣老將軍,跪求皇上赦免羅通之罪責,而其中,竟也好不巧不巧地,把自己的女兒芝芝也給牽扯了進去。也難怪皇上會震怒,事情到了現在,便是他自己也不禁有在懷疑,芝芝得病這件事情,是不是他們事前就已商量好地,不然哪裡會有這般湊巧?
只是女兒的病症是他親眼所見,發病地速度,還有病症所帶來的後果絕非是在演戲那般簡單,由不得他不去相信,畢竟,昨夜裡女兒掉下的那些頭髮,齊根而落,蕭瑟異常,絕非有假,那是作戲所做之不來的。
擡頭看了皇上一眼,見皇上正微瞪着雙目,看着自己,狄知遜的脖子一縮,身上陡然泛起了一絲寒意,皇上這會兒,是真地生氣了。
沒有誰會喜歡自己被人捉弄矇蔽於掌股之間,更別說皇上這一九五之尊?識趣了躬身與李世民行了一禮,狄知遜忙着彎身告退,依旨去了太醫署,不管如何,女兒現在是真的病了,而且病得還相當地厲害,這太醫,少不得。
“父皇,怎地生了這般大的火氣?”書房之內,看到父皇把手中習字的毛筆扔放到硯上,墨水濺了滿桌,豫章便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把剛沏好的一杯熱茶端送到李世民的跟前,看着桌上父皇寫出地字來,躁動不穩,也不似以往那般渾厚悠遠,便柔聲開口輕詢:“可是還在爲今日清晨,翼國公他們地事情煩心?”
“是你母后讓你到此的吧,”緩將茶碗接過,李世民寵溺地看了豫章一眼,面上地火氣稍緩,輕聲向她問道。
“嗯,”沒有否認,豫章輕點了點頭,擡手把桌案上散落的墨汁擦去,小心地把毛筆放好,然後兩隻小手抱着李世民的一隻胳膊,輕聲說道:“母后說父皇現在心中應是有些不愉,便着茹兒過來看看。”
拉着李世民在桌案旁的椅上坐下,豫章乖巧地擡手在父皇上的肩上輕輕揉捏敲打,小心地侍候。
“諸多子女當中。就數你最是貼心。”把茶碗輕放到桌案,李世民微閉着雙目,心緒也漸漸平緩下來。
“是兒臣有幸,比起旁的姐妹兄弟來,能常在父皇身邊,也是父皇對兒臣疼愛有加,”聽得父皇誇獎,豫章公主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地笑意,柔聲細語,低向父皇言道。
“呵呵。心與無心,父皇心中自知。”微笑了笑。李世民輕搖頭不語,端起茶碗小押了一口。細品着茶水入口時地微苦,與微甜。
“上午你出宮了?”睜開眼,李世民輕聲開口,向女兒問道。
“嗯,”低應了一聲。豫章細聲言道:“聽說芝芝妹妹病了,兒臣便想過去看看,母后也同意了。”
“芝芝?”李世民回頭看了豫章一眼,道:“可是狄府的那個小丫頭,翼國公要爲羅通說道的那房妻室?”
“是的,父皇,”李茹似言道:“去歲年關。兒臣與曦兒妹妹便是住落在奉節狄府。也是在那時與芝芝妹妹相識,相識的時日雖短。但是卻情同姐妹,聽聞她病了,兒臣心中也是甚爲掛念。”
“結果如何?”順着女兒的話意,李世民輕聲問道。
“不知道,”出人意料地,豫章回道:“在狄府,兒臣並未見着芝芝妹妹,她把自己關在屋裡,不肯出門,也不肯見人,除了太醫署的太醫外,誰也不見,兒臣到了以後,也只是在屋外,聽到了一陣哭聲。”
“哦?難道是真的病了?”李世民來了點精神,開口問道:“太醫們怎麼說,爲何直到現在,任秉承他們還無一人回返,來向朕回報?”
“任署令他們現正在狄府商議對策,”輕捶着父皇的肩膀,李茹似溫聲回道:“說是以前從未遇過這樣的病症,難尋醫治良方,兒臣回來時,他們仍是沒有一點進展。芝芝妹妹這次,也不知能不能挺過,聽狄府裡地下人講,芝芝妹妹的頭髮,一夜之間全部掉光,整張臉,也都罩上了一層醬紫,看上去很嚇人。現在芝芝妹妹地心裡,定是很難受。”
說着,豫章的心緒也變得有些低落,今日在狄府,僅是聽着狄芝芝在屋裡地悽婉哭聲,她的心裡就是一陣難受,知道芝芝妹妹現在不想見人,所以也就沒有在那裡多呆,免得見了熟人的面容,芝芝妹妹會更是難過。“嗯,”李世民點頭沉吟了一會兒,心緒明顯比剛纔好了許多。知道那些人不是在串通了一氣欺矇於他,這位明君心中的煩躁不愉之意,自是消散了不少。
“其實,兒臣能夠感覺得到,父皇在心裡面早就已是原諒了羅大哥,”小心地揉捏着李世民脖下三分處的筋骨軟處,李茹似開口勸道:“既是如此,父皇爲何不就此允了翼國公他們地請求呢。過了四年,羅大哥也早已過了弱冠之齡,再不婚娶,羅家怕是真就會絕了香火。兒臣知曉,父皇當也是不願看到這種境況。”
“這種事情,你一個女兒家,莫要多管,”李世民眉頭微挑,不過卻也沒有發出什麼火氣來,說話的語氣,並不甚凌厲。
“是,父皇!”應了一聲,豫章便知道,到了現在,在父皇的心中,當是已經有了計較,她此來的目的已達,便也不再多言,繼續專心地爲父皇敲打按摩起肩膀來。
“照兒這幾日可好?”不想再說羅通的事情,難得清閒片刻的李世民,便小眯着眼睛,輕聲與豫章嘮起了家常來。
“託父皇地鴻福,小照兒地身子一向都好,能吃能睡地,這才幾日的功夫,就又顯得長大了一些,也重了許多,”說起這個小侄兒,豫章地臉上也是一片是柔意,溫聲說道:“唯一的不好,就是有些吵鬧,經常半夜哭喊個不停,吵得皇嫂還有太子哥哥他們,經常都是睡之不着。不過便是這樣,皇嫂也是捨不得把他交給奶孃侍候,一直都親膩地要把他留在身邊。”
“嗯,小孩子,哪有不吵不鬧的道理,呵呵。不過。武媚這丫頭,倒是不錯!”李世民緩點了點頭,開聲讚歎了一句,顯是對武媚這個太子妃,很是滿意。扭頭看了女兒一眼,輕聲問道:“她的身子現在可是已經大好?每天還是躺在榻上嗎?”
“休養了幾日,已經好了許多,閒暇時還能到花園裡去走動走動,”感覺雙手有些酸楚,豫章不由緩了下手上的動作。細聲回道:“任太醫說,再過上幾日。皇嫂地身子便可調理如常,無礙了。”
“嗯。那就好,太子妃地家人都不在側,閒時難免會覺孤單,有暇的話,你便過去多陪伴一會兒....”
“是。父皇,其實便是父皇不說,兒臣也會時去東宮與皇嫂嫂作伴,兒臣也很喜歡與小照兒一起玩耍呢....”
“幾位老哥兄弟的恩情如天,不管事情成與不成,小妹都銘感於心,婦道人家。沒有什麼作爲。只有在這裡給幾位老哥兄弟行禮以謝了!”羅府前廳,看着秦瓊。程咬金,還有尉遲敬德一行人,剛能下榻行走的羅齊氏,眼中含着淚水,便要彎身與他們行禮。
自羅士信在洛水城戰亡之後,他們羅府孤兒寡母兩人,所能依靠的,危急之時也願意與他們伸出援手的,也就只有他們這幾個生死兄弟了。
“弟妹這是做何?”秦瓊忙着衝程咬金施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將羅齊氏扶起,虛聲向羅齊氏說道:“羅老弟不在,弟妹與通侄,便是我等家人,我們兄弟,怎能眼睜睜看着羅老弟一脈,絕了香火?”
“二哥說得不錯,這件事情拖了四載,我們心中就已是多有愧疚,嫂嫂這般,讓我們的臉面擱在何處?”除了秦瓊身虛不易站起,程咬金與尉遲恭皆齊站起身來,避身讓過,並吩咐着老夫人身後的春香丫頭把老太太扶起安坐。
“怎麼不見通侄在側,沒有在府裡嗎?”待羅齊氏坐好,秦瓊開聲把話茬兒岔開,向羅齊氏問道。
“通兒啊,”羅齊氏擡手輕拭着臉上眼角的淚水,道:“聽說芝芝那丫頭病了,通兒子一早無事,便趕去了狄府,到現在還未曾回來,剛我已着羅祥去尋了。唉,也不知芝芝那丫頭現在,到底如何了?”
“難道,這件事情不是弟妹這邊的安排?”看羅齊氏地神情,擔憂之意甚重,不像是在作假,秦瓊頗有些詫異和意外地開聲向羅老太太問道。
“安排?什麼安排?難道芝芝的病,是假地?”把臉上的淚水拭淨,羅齊氏扭頭向秦二哥這裡看來,有些不解其話中地含意爲何。
“呃?”
見羅齊氏沒有想通其中的關節,秦、程三人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作答,總不能跟人老太太講,她兒子這輩子怕是隻能與醜女爲伴了吧?
這時,管事羅奇小步從廳外走來,與秦瓊等人見禮後,輕聲向他們家老夫人稟道:“稟老夫人,門外姑少爺到了,現正在院中候着。”
“亦凡?他怎麼這個時候來了,只有他一人嗎?”羅齊氏惑聲問道,記得昨日曾有聽聞,疋疋他們今日似要去探望那個什麼桑家的小姐,現在怎麼會到了這裡?
“小姐沒來,只有姑少爺一人。”羅奇躬身回道。
“嗯,”微點了點頭,朝着廳內的幾人看了一眼,羅齊氏擺手吩咐道:“讓他先進來吧。”
“敢問嫂嫂,這姑少爺,可是那奉節柳亦凡?”程咬金眼中亮光一閃,開聲向羅齊氏詢問。
“正是,”羅齊氏微笑點頭,溫聲言道:“不過,老身這女婿並非是奉節之人,他的祖籍在豫中川德。只是當初在奉節時,搏取了些名頭,才被人給訛傳爲出身奉節。”
羅老夫人這般鄭重地爲柳亦凡說明糾正,沒有一點馬虎和不耐之意,很顯然地,她對這個義女婿,很是滿意和看重。
一個寫曲子地文人而已,嫂嫂是不是有些小題大作了?朝着廳外看了一眼,看到柳一條略顯瘦小的身膀,和滿身文氣的打扮,尉遲敬德微撇了撇嘴,他素來不喜那種文縐之人。對柳一條之前所寫的那些情啊愛啊地曲子。也是多有反感,所以,對柳亦凡這個書生,多少也是有些輕視。
男兒當立業,豈能困於情事?
“見過乾孃!”“見過秦將軍,程將軍,尉遲將軍!”
不待羅齊氏介紹,柳一條已是事先上前與三個老頭兒行禮,在長安城,可以不認識太子。可以不認識皇上,但是不認識這三位老將軍地人。不多。所以,柳亦凡能夠認出他們並與他們行禮。廳裡倒也是沒有人會覺着奇怪。
“嗯!”三個老頭都是微點了點頭,因是與柳亦凡並不熟識,也沒有多作言語,看了他一眼之後,便沒有再多做理會。
“我兒且先在一旁坐下吧。乾孃與你這幾位叔伯,還有話語要講。”見得三人對柳亦凡有些排斥,羅齊氏忙着開聲幫襯,囑咐着女婿在自己的身側坐定,同時,這一舉動,也直接或是間接地向着秦瓊三人表明。她對這個女婿。很是信任,今日地言行。對他不必避諱。
“是,乾孃!”沒來由地,柳一條地心中涌現出一絲暖意,看向羅齊氏的目光中,也多出了一絲感激和親善之意。相認地時日不久,羅齊氏能對他這般地信任,很難得,這也更是加重了柳一條想要幫扶乾孃與羅大哥一把的決心。
點頭衝柳一條微微一笑,羅齊氏繼而扭頭向二哥他們這裡看來,輕聲接繼剛纔的話茬兒,道:“剛纔二哥說,芝芝那丫頭的病或是假裝,這是爲何?”
“這,”扭頭看了柳亦凡一眼,秦瓊打着馬虎向羅齊氏說道:“二哥也只是一猜,既然弟妹並不知情,想來狄家小姐的病,當是真地了。這般,弟妹還會同意讓那丫頭入得羅府的家門麼?”
“這哪是小妹說定就能定下地事情,”微嘆了口氣,羅齊氏輕聲說道:“二哥也是知曉,通兒的婚事,若是沒有皇上點頭,便是小妹願意,這親事也是無望。”
能娶就已是萬幸,羅府哪裡還敢再挑三揀四?再說,芝芝那丫頭也是不錯,又是表哥家地女兒,知根底,若是能夠把她給娶回家來,那自是再好不過。
“若是弟妹不介意,二哥倒是有法讓皇上同意下這樁婚事,只是,”秦瓊看了羅齊氏一眼,道:“只是,聽說狄家的那個丫頭現在變得有些異於常人,面色醬紫難以見人不說,頭髮也都掉了個光盡,醜陋異常。”
“什麼?”羅齊氏一愣,道:“二哥是在說笑吧,昨日裡小妹還曾與芝芝那丫頭相見,皮膚白嫩,頭髮烏黑細長,到哪裡都是一個美人胚子,哪裡說得上這醜陋二字?”
“乾孃,這個小婿倒是知道一些,”柳一條安靜地坐在那裡喝了一會兒茶水,聽得他們淡起這個話題,便適時插言,道:“狄小姐現在的容貌,確是如翼國公大人剛纔所言,面上的皮膚烏黑髮紫,頭上的秀髮脫落光盡,說是醜陋或是有些難聽,但是狄小姐現在,與美人兩字卻也是再無一點緣法。”
“啊?”羅齊氏扭頭向柳一條看來,道:“賢婿此言,可當真?”
“那是自然,”柳一條微笑點頭,淡然言道:“不瞞乾孃知曉,在這裡長安城裡,怕是沒有人會比我更爲了解,狄小姐現在地病狀。”
“一派胡言,”尉遲敬德瞪看了柳一條一眼,繃着黑臉,粗着嗓子,大聲向柳一條質問:“老頭子最是見不得別人在我的跟前說講大話,聽柳小子剛纔所言,難道,你比那宮裡的太醫還要高明不成?”
“那倒不至於,小子也不是那般不知天高地厚之人,”見得廳內所有人的眼睛,都凝神向自己看來,柳一條淡然自若:“不過,小子卻是恰巧知曉,狄小姐發病的原因,還有它的醫治方法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