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紡錘谷300裡之外,茫茫雪原的矮丘下有一座木石混建的大型營寨。
這座營寨佔地極廣,裡面分佈着大大小小上百間屋舍,寨門處還有木質的哨塔和箭樓。只是這些屋舍、哨塔、箭樓,甚至寨牆都修建得十分簡陋,從裡到外透着一股子寒酸勁。
不時有人騎着馬從營寨門口進進出出,伴隨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倒也顯得異常熱鬧。
這些人一身風帽皮襖,攜帶兵刃,眉眼之間透着股狠戾,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們是夥馬賊,難怪在營寨周圍十餘里內都沒有任何人居住。
“大哥,我們上次搶劫的那個山谷,這幾天又搬進去一夥人。”一名尖嘴猴腮的馬賊站在下方,對一名魁梧漢子小心說道。
魁梧漢子看上去30多歲,長得粗眉塌鼻,方面闊口,一雙小眼精光四顧,閃動着狠毒狡黠的光芒。
“哦,他們有多少人?實力如何?”
“對方有近千人,不過多是些半大孩子,但是據三爺講,這些孩子身邊有三百多名護衛,實力都很強!”尖嘴馬賊嘴皮麻利地把情況介紹了一遍。
中年漢子神色一動,他知道老三眼光一向很準,不由表情慎重地沉吟:
“哦?既然老三這麼說,那倒不能小瞧他們!關鍵是要弄清楚這些人的身份,能夠有三百高手擔任護衛,恐怕也不是普通人啊!”
魁梧漢子正是冰盜團的老大圖門豹,他雖然生性嗜殺,卻並非魯莽之人,否則也不會成爲北魔原規模第二的馬賊首領。
尖嘴馬賊察言觀色,知道老大有些動心,只是性格謹慎,纔會顯得猶豫。不禁走上前建議道:“大哥,要不我們先找些人去試試他們的深淺?”
“哦?這個主意不錯!”圖門豹仔細想了一下,然後朝着尖嘴馬賊頗爲讚許地點點頭。
“這件事,你去找些剛剛投靠過來,急於表現的人來做,然後再讓老三帶人在旁邊盯着點,如果對方實力太強,就暫時不要去招惹他們!”
“是!”尖嘴馬賊應聲答道,接着又送上一記馬屁:“還是大哥想得周到!”
“呵呵!”圖門豹心裡十分受用,笑了笑說:“你最近的表現不錯,如果這次的事情能順利解決,以後團內四當家的位子就由你來坐好了!”
尖嘴馬賊聞言心中暗喜:“謝大哥栽培!”
60名少年兵衛終於完成了第一個姿勢的學習,因爲強化效果明顯,桑南決定再選出120名少年加入學習。考慮到實際情況,他這次挑選的都是3級實力的少年,根據之前的經驗判斷,他們應該在十天之內掌握第一個姿勢。這也讓桑南的工作量驟然增加,每天忙得不可開交。
昨天又下了整夜的雪。紡錘谷的清晨,仍是料峭生寒。此刻,桑南又帶着少年們在校兵場內開始了一天的訓練。
一抹淡陽灑在身上,沒有絲毫暖意。少年們的額頭卻已沁滿汗水。
正在這時,有眼尖的少年發現,一道婷婷嫋嫋的身影突然出現在校兵場入口的地方。
那笑語盈盈的模樣,立刻讓這些正在認真訓練的少年們面紅耳赤,動作也錯誤百出。
桑南看得眉頭一皺,隨即望着這些犯錯的少年,露出譏諷的笑容。
“你們還不錯嘛!訓練的時候也能走神,看來這幾天的訓練量還遠遠不夠啊!既然如此,今天全體加練一個時辰!”
“這下慘啦!”少年們心裡暗暗叫苦,連忙收攝心神。
“對不起,公子!我剛纔實在太開心了,結果忘記了你們正在訓練!”見桑南慢慢向自己走來,挎着編簍的梅冬恩面帶歉意,低聲說道。
“呵呵!”桑南笑了笑,沒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然後很自然地問道:“梅姑娘遇到什麼事這麼開心?”梅冬恩這些天除了學習,便是在山谷裡四處轉悠,也不知道在找些什麼,現在看她的樣子,顯然是找到了什麼好東西。
“你看這是什麼?”梅冬恩小心地從編簍中拿出一顆水果託在掌心,遞給桑南。
“哦?是什麼寶貝?”桑南伸手接過水果,隨口問道。他知道梅冬恩從小跟着她的參王老爹見慣了奇花異草,能讓她寶貝的東西不多。
“咦?這是——”水果剛一入手,桑南便覺一股冰冷浸體,清香撲鼻,精神不由一振。這顆水果看起來有些像草莓,只是通體雪白,靠近頂部的地方還有少許淡淡的藍色,在陽光下映射下,晶瑩剔透,爍爍發光,當下有些遲疑地問道:“這,這是雪莓?”
“答對了!”梅冬恩淺淺一笑,露出雪白細碎的貝齒。
“不過這可是品相最高的冰莓!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呢!”
“哦?這冰莓有什麼特別之處嗎?”離此不遠的梅驚風也是一臉好奇。
“主要功效是滋養身體,不過聽說還能延緩衰老。爹以前還在雲嶺深處還採到過幾顆品相比較好的黑雪莓,後來就很難再看到了……”梅冬恩說起雪莓,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心裡突然一陣難過,但瞬間就恢復如常。
她拿過冰莓遞到梅驚風面前:“梅叔叔,這冰莓應該對你的暗傷有好處吧!喏,這顆給你!”梅驚風近來時常指點她醫術,所以兩人之間的關係也變得十分熟絡。
“哎!這麼珍貴的東西,我可不能要!”梅驚風連忙推辭。他年屆五旬,相貌儒雅,又頗顯年輕,延緩衰老對他倒沒什麼吸引力,但冰莓滋身健體的功效,應該對他身上的暗傷具有很好的修復作用。
不過他也知道,僅僅是延緩衰老這麼一個功效,就足以讓這冰莓在莫亞成爲稀有之物,他自然不會拉下老臉接受這樣一件珍貴大禮。
桑南看着互相推辭的兩人,突然笑着開口:“梅叔,我倒是有個建議!您可想聽聽?”
“哦?你說來聽聽!”梅驚風動作一停,開口詢問道。梅冬恩也是一臉詫異。
“梅姑娘雙親早逝,這些年與哥哥相依爲命,生活孤苦!我看您老這麼多年,也是孤身一人,何不將梅姑娘收爲義女!從此既全父女之義,又承天倫之福,豈不是兩全其美!不知您意下如何啊?”桑南語聲清脆、滿面笑容地說。
“這——”梅驚風雙目微眯,心思陡轉。他的目光何等銳利,剛纔便已發現梅冬恩眼圈發紅,神色有異。現在聽說桑南這麼一說,心中方纔瞭然。想到自己當年殺人無數,不知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而自己的妻兒也被仇家所殺,不由心生感慨。
他現在年近半百,殺心漸消,有時也會在心底幻想那些子孫滿堂、弄歡膝下的情景。不過再想起自己這一生罪孽深重,老來晚景淒涼,恐怕也是罪有應得。卻從未想過會有一個溫柔乖巧的女兒,一時不禁有些猶豫起來。
梅冬恩初聽桑南所言也覺得有些意外,細一想便明白了桑南的心意,當下秋波流轉,斜睇了他一眼,整張臉竟散發出驚人的美麗。梅驚風平日裡沉默寡言,不喜言笑,可梅冬恩卻彷彿能看到老人內心的孤獨,如果將來有自己陪在他身邊說說話,總好過他一個人孤孤單單,好不淒涼!再說,將來有梅驚風的保護,也不會什麼人能夠輕易欺負到她。
“梅姑娘,那個,老夫意欲收你爲女,不知你可願意?”思慮良久,梅驚風才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語氣中竟有一絲緊張,哪像個殺人如草的梟雄。
看到他那謹慎小心的模樣,梅冬恩心中微微有些發酸,不禁屈膝垂首,盈盈下拜,“義父在上,請受冬恩一拜!”
“好!好!哈哈……”梅驚風見梅冬恩答應下來,竟忍不住眼圈泛紅,他大笑着扶起梅冬恩,用滿是慈愛的目光看着她,“以後你就是我梅驚風的女兒,再沒人可以欺負你!”
說完還不經意地撇了桑南一眼。
桑南被他這莫名其妙的一眼,看得身體微僵,心中暗歎,沒想到梅驚風居然也是個過河拆橋的主兒,前腳剛認下女兒,跟着便給自己來上一記下馬威。
“義父!拿着吧,這回可不要再推辭啦!”父女相認,梅冬恩顯得十分開心,紅着眼睛,一臉俏皮地把冰莓塞到梅驚風的手中。
這回梅驚風倒沒有推辭,而是一臉欣慰地接在手裡。
“梅叔,你趕緊把它吃掉,再找個沒人地方運氣行功!最好多行幾個周天,對你有好處!”桑南在一旁說道。
“好!那我暫時離開一會兒,你們在這兒走走,說說話!”梅驚風飽含深意地囑咐了幾句,幾個跳躍便消失在山谷深處。
待梅驚風離開,站在那裡兀自歡喜的梅冬恩突然對着桑南深施一禮,檀口輕啓:“謝謝公子!”
看那巧笑盈兮,眼若秋水的面容,桑南擺了擺手,若無其事地岔開話題:“看來我們的運氣還真是好啊!連這已經絕跡多年的冰莓也能找到!”
梅冬恩對他這種裝傻充愣的樣子早有領教,絲毫不以爲意,接口道:
“是啊!這雪莓性喜陰寒,卻只能生長在溫冷交匯的土壤中,沒想到這裡冰天雪地的,居然也能長出雪莓,真是奇怪?”
梅冬恩的話讓桑南心中一動,急忙問她:
“你是在哪裡採到的?帶我去看看!”
“在山谷裡面!”見桑南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梅冬恩也沒有多問,轉身便帶着他朝山谷深處走去。爲了不影響少年們的學習進度,桑南只帶了20名少年衛隨行。
紡錘谷中間開闊,前後狹長。衆人穿過足有數頃方圓的中間區域,地形又重新變得狹長起來,又往前繼續走過了400多米,兩側山壁之間僅有兩三米寬的距離,植被似乎也多了一些。
突然,梅冬恩伸手指向右前方一處峭壁說道:
“看,就在那上面!”
桑南按她手指的方向擡頭看去,只見那峭壁與地面角度很小,幾乎形成一個垂直面,大概有七八米高,不由好奇梅冬恩一個女孩子是怎麼上去的。他慢慢走到坡下,猛地躍身而起,手足並用,身形迅捷而輕靈,宛如狸貓一般,身後的20名少年衛看到這一幕,紛紛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桑南躍上峭壁,發現上面是一個6米多長、3米多寬的狹長形緩坡,緩坡盡頭的山壁處,赫然有一個黑漆漆的洞口,直徑不到一米。他沒有急着過去,而是仔細觀察了一下四周。只見在洞口附近長滿了尺餘長的植物,其他地方卻是寸草不生。
“就在那洞裡!”梅冬恩自小在雲嶺叢林裡玩耍長大,身手甚爲敏捷,此時也攀了上來,她見桑南站在那裡沒動,便率先快步朝洞口方向走去。
“等等!”桑南心中突然涌起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
梅冬恩猛地停住身形,回頭看着桑南,眼神中帶着一絲不解。
就在此時,異變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