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7)

莫尹南,你到底去哪兒了?哪怕,哪怕一個聲音就好,我不是亂想,可是這麼多天了,爲什麼你一點消息都沒有?我不去看電視,我不去上網,我害怕會看到讓自己難過的事,不是我不相信,因爲在你沒有親口和我說,我誰的話都不會相信的。只是,只是你至少讓我知道,你很好,尹南,我想你,好想你……

柯竟東提着一隻保溫瓶站在走廊拐角處看着路歐琪,不由皺了皺眉頭,最後他嘆了口氣,走上前,將自己外套脫下來,披在路歐琪的身上,“走廊的風大,別站在這裡,會着涼的。”

路歐琪回頭看着他,眼淚簌簌而下,“他是不是出事了?不然,不然他不會不理我的。我已經五天沒有看見他了,連電話都關機了。”

柯竟東緊抿着脣不語,看着她,他試圖壓抑着心頭的怒火,沉聲道,“先進去吧,我讓我家傭人給你燉的燙。”

可是路歐琪卻似乎沒有聽見似的,低着頭,眼淚就像是掉了線的珠子不斷的掉落在地上,濺出一朵一朵晶瑩的水花。

“他說好的,會照顧我,陪我一輩子的,他不會不要我的,可是他爲什麼不接電話?他也沒有回家,他去哪兒了?去哪兒了?我擔心他,我怕他出事,怎麼辦?”

柯竟東滾動了一下喉結,抿了抿脣,他提着湯的手,緊了緊手裡的力道,似乎已經達到了他忍耐的極限,他一把將豹保溫瓶狠狠的扔在了地上,一聲聲音很大爆裂聲隨即在空蕩蕩的走廊裡迴響。

路歐琪被嚇的後退了兩步,後背緊緊的貼在身後的牆壁上,她茫然的看着全身散發着陰沉氣息的柯竟東,“柯,柯竟東……”

柯竟東扭頭,看着她,“在你心裡,他就這麼重要?!說不定他早就不要你了,恐怕現在他和那位公主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逍遙。”柯竟東不是沒找過他,可是最後莫尹南竟然避而不見,“你在這裡替他擔心他的安危?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還有你家人在替你擔心?!你看看你這兩天變成什麼樣子了,你看看!”

他一把抓起她的手臂轉身讓她看身後窗玻璃上反射出來的自己的影子,雖然很模糊,可是她的樣子,憔悴不堪,似乎一下就能被風吹到一般。

“你心裡就只有一個莫尹南嗎!”

“可是……可是沒有他,我就什麼都沒有了,他就是我的一切。我沒有別的親人,沒有人爲我擔心,他就是我的一切!”

“我不是嗎?!”柯竟東的惱怒道,“我不是你的親人嗎?!你知不知道,這幾天我一直都在想,萬一你車禍出了什麼事,我怎麼向你死去媽媽交代,我怎麼向你外公交代,他年紀大了,已經受過一次打擊,他受不了第二次,我甚至連你現在在醫院裡我都沒敢跟他說,他每天都來問,你最近怎麼樣,你讓我怎麼跟他說!”

“你,你在,說什麼?”路歐琪驚愕的看着柯竟東,“我,我聽不懂,你說什麼?”

柯竟東猛然從憤怒中回神,他頓時意識到自己失言了。

他看着路歐琪,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暗暗的深呼吸了一下,“我們進去談。”

說着他拉着路歐琪進了房間……

兩人一直對視,房間裡一片寂靜。

柯竟東低着頭,微皺着眉頭,似是想什麼,似乎有好多話要說,卻一下子不知道要怎麼說起。

終於,他沉默了好一會兒,他輕咳了一聲,“你媽媽叫柯梓瑤。是不是?”

路歐琪點點頭。

柯竟看着路歐琪,最後再一次低下了頭,“當年我還小,我只記得那是姐姐最後一次回家,她和爸爸吵了一架之後就被爸爸關了起來,如果當初我知道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姐姐,我想我以永遠都不會這麼做。是我幫着姐姐逃出了家,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姐姐。直到那一年,我在美國讀書的時候遇見了你爸爸,我才知道你爸爸和前妻有兩個女兒,那時候我很生氣,我找到你爸爸,要他給我一個解釋,我很想知道,這麼多年的,姐姐和他到底過這什麼樣的日子。姐姐爲了他連家都不要了,可是他爲什麼還和別的女人有孩子。我也試圖去接近林雅晗,可是直到……直到我看到林雅晗的死,我看到你爸爸痛苦的樣子,再到我聽你爸爸強忍的痛苦還要讓姐姐放心,那一瞬,我似乎能感受到姐姐有多幸福,你爸爸把所有痛苦都壓在了自己心裡。我也試圖回國找過姐姐,可是林雅晗死後,你們一家就搬家了,從此後我也找不到你們,或許,我也不想找。我覺得姐姐只要幸福,也許她並不希望有人去打擾她的生活。直到有一天爸爸在新聞裡看到了你爸爸跳樓自殺的消息,他就要我回國來找姐姐,可是還沒等我找到姐姐,卻得到了她在自己家浴室裡自殺的消息,當時所有人都沉浸在悲傷中,爸爸也因爲受不住打擊,進了醫院,等我想起你和你弟弟的時候,我終於通過警方知道你們的住處,卻沒想到你竟然不見了,我到處找,可是怎麼也找不到你們了。”

路歐琪對那段日子記得太清楚了,媽媽死後,那些債主都像發瘋似的逼着他們姐弟兩還錢,弟弟被嚇壞了,整天整夜的發燒,她嚇壞了,就帶着弟弟躲了起來,那段日子真的就如同天整個坍塌了下來,望不到邊,她偷偷的去打工,整天整夜不睡覺的勉強能讓他們吃飽,可是更大災難還等着她,弟弟病了,病得很嚴重,她把媽媽送給她的一顆寶石項鍊買了也無法讓弟弟治病,最後不得已纔想到了出賣自己的身體……

回想曾經的過往,就像幾塊大石頭壓在她的心口,讓她喘不上氣來。

“當時,誰會想到莫尹南身邊的那個女孩子,就你是啊,我只是覺得眼熟,那時候我一心要找你們,根本沒去細細去想。如果,如果當初我留心這些,或許你就不會吃那麼多苦。要不是那次在古董店裡看到姐姐的那條項鍊。或許根本找不到你。”柯竟東擡頭看着路歐琪,“小琪,你媽媽就是我姐姐,而我就是親舅舅,你明白嗎?你知道我看到你這樣,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嗎?你不是沒有親人,我和你外公是想找個合適機會和你相認,因爲看見你現在很幸福,都替你開心,可是,可是你現在這樣,你讓我們怎麼不替你擔心?這世上不是隻有莫尹南,小琪。”

路歐琪抿着脣看着他,一臉疑惑的看着他,“舅舅?舅舅?”

好陌生的稱呼,這輩子,她似乎從有記憶開始,她只有爸爸,媽媽,後來有了弟弟,這似乎就是她所有的親人了。可是,可是第一次,竟然有人告訴她,她還有親人,她有舅舅,還有一個沒有見過面的外公?

“對,我是你舅舅。小琪,哪怕全世界都不要你了,舅舅保護你。你也有家。你不是孤兒。”

路歐琪低下頭,雙手不停來回的搓着,就像一個很茫然的孩子一般。

柯竟東雙手抓着她的肩膀,“你還是不相信,是不是?”

路歐琪搖搖頭。不知道是該相信,還是該不相信。

這一切來得太快太突然,她甚至都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一般。

柯竟東心疼的看着她,伸手握住了她來回搓的手,他的手好暖,讓路歐琪心頭咯噔了一下,她仰頭看着柯竟東。

柯竟東伸手摸摸她的頭,“我知道你需要時間接受,對不起,我今天不該對你那麼兇,你先休息,我打個電話回去讓傭人再燉點燙過來,餓了吧。”

路歐琪看着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後她抿了抿脣,輕聲道,“你真,真的是我舅舅嗎?”

柯竟東點點頭,“是。”

路歐琪垂眸咬了咬脣,“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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