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坡樹林深處。
阿蠻和姜炎兩個人貓腰蹲在一棵樹後,嘀嘀咕咕的正在說着話。
“我說蠻哥,咱倆就在這躲着嗎,這麼躲下去可不是個辦法……”
姜炎蹲在地上閒的無聊,一個勁的用手去摳面前這棵樹的樹皮。
“丘羽大哥說讓等那就等好了,他說咱們待會看到信號就直接去救人,所以你別打什麼小算盤了,安心在這蹲着吧。”
阿蠻撥拉開眼前的一片灌木,小心翼翼的往外看了一眼。
“哎,”姜炎從後面拍了拍阿蠻的肩膀,“蠻哥,你可想過丘羽和那屠忌爲什麼會幫咱們?”
阿蠻一怔,轉過身子看了看姜炎,皺眉問道:“什麼意思?”
“你坐下,”姜炎說着讓阿蠻坐下,自己倒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不問乾不乾淨,“我意思是,他們是魔教的,與咱們非親非故,完全犯不着爲了咱們的事去拼命的呀……”
阿蠻與姜炎面對面坐着,在心裡反覆唸叨了兩遍姜炎說的話,然後說道:“可他們不說是受了葉狂的叮囑嗎,而且現在魔教跟白虎山莊還結成了同盟……”
說着說着,阿蠻自己也覺得不對勁了,爲了這麼些個莫須有的理由去幫着別人拼命,聽起來也太玄乎了。可是聽起來玄乎,還就有人這麼幹了,這又是個什麼道理呢?
“看,你也覺得有問題吧,”姜炎又跟樹皮較上了勁,“這裡面絕對不是那麼簡單,肯定還有着隱情,咱們得想辦法弄清楚。”
“那你有什麼辦法沒有?”
阿蠻讓姜炎越說越糊塗,乾脆就不再去想,直接問起了姜炎。
“我上哪兒有辦法去,”姜炎很是乾脆的搖了搖頭,“我要有辦法還在這廢話嗎?”
阿蠻兩眼無奈的一翻,問道:“那你跟我說這麼些有什麼用?”
“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唄,”姜炎嘻嘻一笑,同時右手一使勁,把那塊樹皮給揪了下來,“那倆人的心裡肯定揣着咱倆不知道的心思,所以蠻哥你可得留點神,別什麼話都往外說。”
“這我知道,”阿蠻點了點頭,“不過我看丘羽大哥和屠忌人都還不錯,尤其是屠忌,火爆脾氣,一點就着,還什麼都不放在心上,跟你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姜炎一聽阿蠻說屠忌很像自己,當時就有些不滿,說道:“你可別把那小子跟我放一塊比,我有他那麼沒腦子嗎?”
“嘿,你還別說,”阿蠻突然笑了,“你倆沒腦子的程度也差不多……”
姜炎正準備反駁,忽然覺得周圍有些不對,可一時之間又說不上來,就這麼把腦袋轉來轉去亂看,結果還是沒看出個頭緒。
“你脖子怎麼了?”
阿蠻看姜炎不但臉色古怪,而且舉止更是莫名其妙,還以爲他脖子有什麼問題呢……
“蠻哥,你看這……”姜炎轉頭看了半天,又想了一下後,終於是想到了個比較合適的措辭,“你看周圍怎麼黑了?”
“你別說,還真是。”
阿蠻也跟姜炎一樣往周圍看去,發現原本大白天的樹林現在竟然慢慢暗了下來,照着這麼個速度,估計再過一會兒就得伸手不見五指了。
“蠻哥,蠻哥,”姜炎扯了扯還在看着周圍的阿蠻,“你看吶,月亮出來了。”
“瞎扯什麼瞎扯,”阿蠻嫌棄的撇了姜炎一眼,“這纔剛過晌午,哪來的……”
“月亮?”
擡起頭來的阿蠻呆呆的望着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本來熾烈的太陽現在變成了一輪高懸的皓月,點點銀輝透過林隙葉縫灑了下來,稍微驅散了頗濃的黑暗。
“什麼情況?”此刻的阿蠻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太陽呢?”
“你可別管什麼太陽了,”姜炎“噌”的一下站起來,“我估計這就是那什麼信號了,咱倆快上吧!”
“哎哎哎!”
不管阿蠻在後面怎麼叫,姜炎都沒理他,而是彎着腰,一點一點的往客棧那邊摸了過去。
客棧外。
墨蟾與丘羽相對而站,耍大個兒與屠忌則是不見了蹤影。
“好哇,果真是後生可畏,”墨蟾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眼中閃爍着讚賞,“這一手‘偷天換日’玩的無聲無息,老夫這就算是着了你的道了?”
“前輩謬讚了。”
丘羽話雖然說的輕鬆,可他的表情卻不輕鬆,不但臉色蒼白,更有豆大的汗珠從額角順着臉頰往下流,整個人看上去疲憊至極。
“叮咚。”
丘羽的一滴汗在下巴上醞釀了許久,最後終於是落在了地上,可令人驚奇的是,他腳下踩着的好像不是堅實的地面,而是一汪水,汗珠滴在上面還泛起了圈圈漣漪。
“那是在我身後嗎?”
隨着墨蟾開口,他手中的離恨化作一道紫芒,突兀的刺向了他身後的一個方向。
那紫芒飛在半路,好像是觸到了什麼屏障,只在屏障上擊出了一圈漣漪後就倒飛而回,重新落在了墨蟾的手中。
“前輩還是省些力氣吧,你這麼胡亂……”
正在說着話的丘羽忽然一低頭,正看見了道紫芒貫穿自己的胸口。
可丘羽卻好像毫不在意,只是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巨大創口後就擡起頭來,繼續說道:“你這麼胡亂找可找不出我在哪裡的。”
丘羽話音剛落,他胸前的創口就是一陣扭曲,等再恢復的時候,那創口就已經完全癒合了。
“哼。”
墨蟾冷着臉,拍了拍自己手中的離恨。
雖然努力維持着表面上的震驚,可墨蟾眼角流露出的一絲無措還是深深的出賣了他。這也難怪,換做任何一個人在陷入瞭如此困境的時候也很難繼續保持冷靜了。
那日百花城中,阿蠻與謝青雲交手的時候,謝青雲就曾使過一招法門,先是幻化出無數飛劍假象攪亂阿蠻的心神,然後趁阿蠻不備,再操縱其中真實的飛劍刺傷阿蠻。這一招,後來的謝三也使用過,利用靈氣以一化三,只有一柄劍是真,其他都是假。
墨蟾今天碰到的情況與那一化爲多的法門基本相似,只是丘羽比謝青雲和謝三這兩人要高明的太多太多,幻化出來的不止是劍,而是一塊完整的幻境。
身處如此幻境之中,可以說是步步殺機,稍有不慎就會死在不知道躲在什麼地方的丘羽手中,所以在經歷了最開始的驚慌失措後,墨蟾選擇了以靜制動,自己就這麼站着,任由你來攻吧。
隱身於周遭黑暗中的丘羽其實比墨蟾還要急,經過剛剛的一番交手,丘羽知道自己與墨蟾在實力上來說還是有一定差距的,所以纔會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利用月白扇來使出幻境,由於修行不夠,並不能隨心所欲的控制幻境的大小,如此一來的代價就是體內靈氣飛速消耗。
有心想要出手偷襲,奈何墨蟾的修爲也是不俗,自己只要一動手就會被他察覺,即便有幻境進行掩護,丘羽也還沒有絕對的把握去擊敗墨蟾,所以在心中嘆一句姜果然還是老的辣之後,丘羽把牙一咬,決頂要冒些險了……
墨蟾這一招以靜制動輕而易舉的就扭轉了頹勢,由此可以看出年紀大、閱歷豐厚也是一種實力,高手對決之時,細微處也就是關鍵處,馬虎不得也看輕不得。
嘴角一挑,墨蟾衝着站在他身前的那個丘羽說道:“你還能再維持多久?”
像是對墨蟾的迴應,丘羽一揚手中摺扇,兩步邁到了墨蟾的面前,衝着墨蟾的腦門就拍了過來。可墨蟾卻跟沒反應過來一樣,嘴角依然掛着笑,任由丘羽的扇子狠狠拍下。
扇子纔剛一觸到墨蟾,丘羽的身子就在一陣扭曲中化成了無形。
緊接着,四面八方突然涌出了無數的丘羽,他們就這麼突兀的從黑暗中鑽了出來,都是把手中月白扇輕輕一揚,前赴後繼的拍向了墨蟾。
可墨蟾依舊巍然不動,根本連看也不往周圍看。
突然,萬千丘羽中忽然有一個露出一絲冷笑,正被站着不動的墨蟾看在眼裡,然後也不見墨蟾如何動作,立馬就有一道紫芒凌空射向那個丘羽。
沒想到在一陣扭曲之後,那個丘羽化成了無形。
墨蟾一驚,忽然覺得身後有道勁風襲來,眼看着來不及召回離恨進行防禦,墨蟾敏捷的往前一個翻身,那動作利索的一點也不像個老人。
人至半空中,墨蟾暗道好險,那丘羽先是用大量的幻象來迷惑自己,然後再誘自己出手,最後突施冷箭,想從身後偷襲自己,虧得自己還算有些能耐,不然今天就得着了這小輩的手段了。
只是,剛剛的破綻也太明顯了吧……
墨蟾悚然一驚,對方佈置了半天,絕對不可能有這麼大一個破綻讓自己的發現的,肯定還有後手!
這種對於危險的預知源自墨蟾無數次的與敵交手,還從來沒有出錯過。
於是,向前翻滾中的墨蟾猛的一擰腰,強行讓自己的身子偏了一偏。
寒光閃過,墨蟾那雪白的鬍鬚飛起一蓬。
“嘶……”
由於突然變向而摔倒在地的墨蟾慢慢起身,摸了摸自己那斷口平齊的鬍子,在吸了口冷氣後目光冰冷的看向了此時此刻站在自己身前,面色蒼白的丘羽。
高掛於天空的皓月在一陣扭曲後漸漸消散,然後有萬道陽光刺破了黑暗。
丘羽搖了搖頭,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可惜,就差那麼一點。”
隨着丘羽說話,墨蟾的脖子上出現了一道血線,只是那血線不深,連血都是一滴一滴往外滲的。
“哼哼,”墨蟾掂量了兩下手中的離恨,“現在我看你還有什麼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