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非,你還在生氣啊?”花靈有些無奈地問着。
“哼。”微微的冷哼。沒把眼光瞅向花靈的苦瓜臉,逕自低頭喝着新鮮的香蓮茶,一副很專注的樣子,彷彿喝茶是全天下最重要的事,其它雜事都不值得放在眼內。
“都已經生氣一路了,給點好臉色,成嗎?”
連哼一聲都懶,直接不理她。
花靈覺得好哀怨……
這裡是盛蓮、是男女角色對調的盛蓮,所以當情人間發生了不愉快時,需要陪笑陪小心的人是她……唉,這到底是提升還是墮落呢?什麼女權當道的國家?當個頭啦!她只有被騙的感覺!
雖然沒人理她,但花靈還是努力解釋,務求把情人按捺好——
“我也知道眼下不是回到京島的好時機,畢竟頌蓮王正派人四處追捕我們,而且花吉蒔也一直不死心地在找我,在情勢未明的情況下,貿然回來這裡,無異是自找麻煩。但,我不得不回來啊!而且……”嘆了口氣,嘟嚷道:“而且我也說過你不一定要陪我來的嘛……”
“不陪你來?真不陪你來的後果,我可承受不起。”李格非橫了她一眼。
上回只是不小心丟失了她,她便落得渾身上下傷痕累累的下場。休養了好久才終於把她的身體給照顧得大好了,可是也纔剛剛能跑能跳而已,沒想到她又急巴巴地跑回京島。就算有再怎麼要緊的事得辦,也得先把自己身子養好,身體弄垮了,還想做什麼大事?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向梅說蓮帝的女寵叫季如繪,這是我同學的名字,我懷疑她就是我同學,我必須親眼證實她究竟是不是,花家的那些事,這次我們就不理會,以後再說吧,我可不打算與她們碰頭。這次我只是來看一眼,只看一眼確認一下,就走了,我保證!”她再三保證。
“是你同學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老實說吧,花靈。不管是什麼情況,你都沒有能力貫徹你的保證。”李格非冷聲道。“正如你說你不是盛蓮國的人,但‘花承萬代’又證明了你的先祖其實出自花家。所以花家那些事,不管你承不承認,花吉蒔都不會放過你,而且我看你也沒有放下的打算,就算花家那些長老想置你於死地,你還是想幫花吉蒔,因爲你相信這是你會來到盛蓮的主因!”
“話也不是這麼說啊……我是說,如果每個人生到這個世上,都有一些必須做的事的話,那有空的話,加減去完成一下,也沒關係嘛。舉手之勞啊,呵呵呵……”花靈只能乾笑。但仍是不斷重複解釋道:“不過我這次真的只是想看一下那個季如繪而已,不會惹事。真的!”
“見了之後呢?如果是你同學,你就跟着她一同回去是嗎?回到你原來的地方,將這裡的一切都忘掉,你是希望這樣的,是嗎!”他不喜歡花靈接近花家的人,但更不喜歡見到花靈滿口唸着她那個同學。因爲那表示……她想家了,想回家了……
一年多的相處,雖然花靈從來沒有明確地跟他說明自己來自於何方,但李格非是親眼見着她“出現”在盛蓮的,那情況根本無法解釋!後來兩人走到一塊,像情人又像朋友的彼此交心,從她偶爾提起的隻字片語中,知道她來自於一個他完全無法想象的地方——一個不存在於千炫大陸、也是他上天下地去找,也找不到、到不了的地方。
如果花靈回去了,那他即使用十輩子的歲月去尋找,也無法找到她!
因此李格非無法諒解花靈一心想要找到她那個“同學”的行爲,那背後意味着他可能會失去她。大多時候粗枝大葉的花靈可能不清楚她自身隱隱的渴望,但他看得很清楚!有時候,他甚至比花靈還了解她自己。
“格非,我來到盛蓮,遇見了你,就沒想着要回去了。”
“那是因爲你不知道怎麼回去!如果你知道了,還會說要留下來嗎?!”
“……嗯,我……”她沒想過耶。偷覷情人的黑臉,很快速地訂正:“我會!我會爲了你留下來,真的!”
“花、靈,你當我第一天認識你?我看你是之前沒想過,而今發現可能有機會回去,纔會不顧危險地一路飛奔回京島,誰也拉不住你。你這樣的作爲,要我相信你不想回去?你以爲我會信?!”他咬牙問。
“啊……那個,你別生氣。我當然會想家,但真的從沒想過離開你,真的!”花靈舉起一隻手宣誓着。
“你有沒有想過,要是你能離開,也離開了,就可能永遠無法再回來了。這樣,你也無所謂嗎?”李格非問。
花靈看着他。無言。因爲這是她不敢深想的問題,雖然她非常渴望能夠回家,希望能找到回去的路,但不敢想如果不能回來怎麼辦……
在好一陣沉默之後,李格非又開口道:
“這跟我不喜歡你與花家人接近的心思是想同的——我害怕花家神秘的能力,我怕總有一天那些力量會讓你消失,永遠的消失。”他輕聲說出了自己一直以來的恐懼。“雖然你口口聲聲說與花家無關,但你終究把她們當家人看了。就算花家有一羣人正磨刀霍霍等着宰你,還是阻止不了你心向着她們。”
“格非,你真的想太多了。我真的只是好奇那個人是不是我同學;我與花家人接近,其實是因爲我覺得你們身上的蓮色似乎跟花家有關……具體情況我說不上來,只是一種感覺而已,你不要想太多好不好?”花靈輕聲說着,卻也知道這樣的說法開解不了他什麼。
“只爲了確認那人是不是你同學,所以你便不顧一切到即使一回來就會被花家的人逮到,你還是決定回來冒險,這讓我如何相信你這樣只是出於好奇?”
一回來就會被逮到?這也太誇張了。他有必要對花家人如此有信心嗎?花靈不以爲然地道:
“如果那個季如繪真的就是我認得的那個季如繪,那麼我總要知道她爲什麼會在這裡吧?還有,你也別想太多啦,哪有那麼厲害,什麼我一回來盛蓮就會被花家人找到?這是不可能的,你不是說花家最近內部整肅中,花吉蒔忙着與那些長老們大斗法都來不及了,纔沒有空理我呢,搞不好等我們確認完畢離開京島之後,她還不知道我們來過京島呢——”
“我知道。”清清冷冷、冰冰涼涼的聲音打一旁傳來。
花靈呆楞了三秒後,跳了半天高,抖着手指指着突然出現在兩步之外的花吉蒔,張口結舌。
嘴吧一張一合,就是沒法立即發出聲音,直到李格非強灌了她一口茶之後,她纔有辦法大聲質問——
“花、吉、蒔!你爲什麼在這裡?!你爲什麼可以找到我?我纔剛上岸啊!”莫非花吉蒔身上裝了追蹤器什麼的?不然哪那麼神!
花吉蒔沒理會花靈的大驚小怪,正色說:
“跟我走。”
“去哪?”花靈顯然狀況外。
“到頌蓮王府。”
“耶?不會吧!你還在跟頌蓮王狼狽爲奸嗎?”
花吉蒔深吸一口氣,好一會才能平靜說話:“周夜蕭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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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胸口的銀蓮顏色漸漸淡去,很緩慢很緩慢地淡去,當它淡到讓人察覺到不對勁時,問題便已經很嚴重了。
然後,變得渴睡,睡的時間漸長、清醒的時間日少,總是起不了身,無法控制地陷入昏迷中……
花詠靜被譽爲全國、甚至是全千炫大陸最好的醫生,但對於這樣前所未見的病情,也是全然的束手無策。畢竟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誰見過男人身上的蓮花褪色呢?不是沒醫治過服用“易蓮”藥的患者,但就是沒見過產生這種現象的。
“到底他的昏迷是來自服用‘易蓮’所產生的症狀呢,還是其它我沒發現的病症?而胸口的銀蓮顏色都褪得快要看不見了,是服用過‘易蓮’造成的嗎?可不對啊……‘易蓮’明明是劇毒,它的發作情況就該是跟周子熙那樣,胸口劇痛、不斷吐黑血,然後經過十幾年,毒走全身後死去纔對。爲什麼兩兄弟服用了相同的藥,結果卻是不同?”花詠靜苦思不解。
“你已經診斷了十五天了,總該有個結果了吧?如果你不知道夜蕭生了什麼病,至少想個辦法讓他醒來,這樣會很難嗎!”頌蓮王再也忍不住地怒問。
“不難,可我說要用痛療法給他下針,強迫他醒過來,你又不同意。”做人真難,做神醫更難啊。花詠靜在心底嘆息。
頌蓮王聽了更火大,將方纔從花詠靜手中搶下的一把長針拿過來,抵在她鼻前質問:
“你有沒有搞錯?!將這些比筷子還長的針插進夜蕭的身體裡,他還有命醒來嗎?!”
“他當然會醒,痛了就會……”
“再多說一個字,本王就將這三十根針插在你頭上!”惡狠狠地威脅。
花詠靜想了想,確定自己不喜歡頭上出現三十個血洞,只好住嘴。
“這些針,你是別想拿回去了。總之,不管如何,本王今日一定要看到夜蕭醒過來!聽到沒有!”
“聽到又怎樣?你既不讓我多看他胸口一眼,也不給我針治醒他,只會叫叫叫的,難道這樣就能叫到天降神蹟?”花詠靜抱怨。
“你是神醫,你就得治好他!”
“那我也叫你神醫好了,你來治治看!”
“花詠靜!如果你治不好夜蕭的話,本王絕對會讓你陪葬!”蓮膛吼着。
“……你是說要讓我與周夜蕭同穴合葬?可我與他不是夫妻耶,這樣於禮不合吧,不過……嗯……”花詠靜想了一下,覺得做人不該太拘泥於小節,於是點頭:“也好。這樣也方便裁繼續研究他身上的病,那就合葬好了。”她這個人也是很好商量的。
“你!”蓮膧一噎,在氣得差點一掌打斃花詠靜之前,總算及時想起——這個女人就是這麼脫線、腦袋就是長得與正常人不同。與這種怪胎生氣,只會氣死自己而已!
而且若把這傢伙打死了,那夜蕭的病情還能仰仗誰?
“花詠靜,本王只有一個要求——在今日內讓夜蕭醒過來。他已經昏迷三天了,粒米未進,再這樣下去,他的身子禁不住。你必須讓他醒來,聽清楚了嗎?”
“我也希望他能醒來啊……”花詠靜白了蓮膧一眼。“不過你真的要配合一點,不要把周夜蕭包得那麼緊,我是醫者,要求看病人身上的蓮色變化是正常的,你總要讓我看個清楚吧?只是看胸膛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啊!”
天可憐見,在這半個月以來,她雖然被綁在頌蓮王府給周夜蕭治病,天天與病人相對是沒錯,卻因爲頌蓮王的規矩多,這不行看、那不準摸的,害她毫無任何實質上的進展。直到三日前,周夜蕭一直沒再醒過來之後,頌蓮王心緒大亂,再也沒敢多有堅持,終於願意讓她看看周夜蕭身上的蓮變情況……可,也就那麼一眼,就閃一下,然後又被蓋得密密實實。花詠靜根本什麼也沒看到!
“花、詠、靜!夜蕭是本王的王君!他的身體不是你能看的,你敢再胡言亂語,看本王怎麼治你!”頌蓮王咬牙怒道。
面對這種不合作的家屬,花詠靜非常無力,正想再努力說服一下,這時就見王府的首席大總管快速跑進來,步履凌亂、神色緊張。不待頌蓮王責罵,便快速報告道:
“啓稟王,蓮帝陛下微服駕到!請王速至大門接駕!”
蓮膧一驚!蓮帝怎麼會來?!在飛奔出去接駕之前,她仍不忘警告花詠靜:
“你儘快讓夜蕭醒來,還有,不許非禮他!”然後示意屋內的四名武衛與四名男侍看好花詠靜。最後還對青華再三叮囑:“別讓王君有一丁點閃失,明白嗎?”
“屬下明白。”青華連忙道。
再度警告地看了花詠靜一眼後,領着一羣位階高的家僕飛奔離開,迎接皇帝陛下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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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皇宮來到頌蓮王府,中間先是坐轎,然後走了一小段水路,然後上岸,再坐馬車,總共約兩個小時的路程。
這兩個小時裡,季如繪沒空理會周遭人異樣的眼光,忙着睜大眼趴在窗口往外看,全心全意體會着盛蓮國的風光,拒絕所有干擾。
這是她來到盛蓮一年多來,第一次出門!機會實在太難得,她怎麼會有空理會別人的側目?連蓮帝試圖與她閒談時,她也只是隨意哼哼啊啊的不知所云吭個聲應付過去。總之,誰也不能打擾她寶貴的放風時間!
直到這時,她纔有真正來到盛蓮國的感覺。以前只是知道自己來到了個奇特的時空,但因爲活動的地點侷限於皇宮深處,所以沒有太深的體會,即使熟讀了盛蓮國史與盛蓮地理志也一樣的沒有真實感。
這個國家……由數千個大大小小的島嶼組成,疆域範圍三分在陸地上七分在湖水裡,說是建立在水上的國家不爲過。所以交通工具是船,大部分的人都居住在船上,而居住在陸地上的,通常是小康以上的人家,沒錢可住不起昂貴的陸地。
皇城所在的京島——據季如繪的換算,大概有半個臺灣大吧!這已經是盛蓮國最大的一塊陸地了。能在這裡居住的,都是皇親貴族、高官鉅富等有身分的人!所以一路行來,看到的都是繁華至極的景象——沿途馬路平整乾淨、水道清澈得幾能見底,河道兩旁植滿了蓮花,景緻宜人,讓人舒心不已。
而頌蓮王府建築之宏偉,其氣勢之強大,簡直能與皇宮比肩,這讓季如繪無言了好久。終於,她忍不住指着轎外的高牆飛瓦,回頭低聲問蓮衡——
“王府蓋成這樣,會不會太張揚了點?”雖然佔地肯定沒有皇宮大,但從建築的高度來看,絕對是違制了。
蓮帝安坐在皇輦內,優雅地翻看着書,靜待頌蓮王出來迎駕。聽到她的問話,微撇脣角,沒什麼情緒地道:
“這是我皇母賜給第一任頌蓮王的府邸,她們兩人是姊妹至親,沒有太多計較,就算違制,也是被默許。這府邸已經存在九十年了。”
“可這建築新得很,簡直像這兩年才蓋好,保持得再好,也不可能經過九十年後仍然這麼新——”不對,季如繪突然想到:“九十年?是不是你記錯了?怎麼算也不該是九十年。”這一任的頌蓮王是第二世,母女兩代傳下來,這個數字就不對勁了,她見過頌蓮王幾次,那個強悍的攝政王的年紀絕對不超過三十歲!那麼上下兩代加起來,了不起四五十年,怎麼可能會已經九十年?
“朕沒記錯。這座宅邸是我皇母賜給前頌蓮王五十歲的禮物,讓她出宮自立,成家立業。”頓了頓,再看了眼高聳入雲的門牆,接着道:“不過這十幾年來,新任頌蓮王確實對這宅邸大動土木、好生翻修過幾次倒是真的。”
“等等。”季如繪一隻手撫額,腦袋很混亂,不知道該怎麼說。想了好久,終於知道該怎麼問了——“皇帝先生,請問一下,貴國人民的平均壽命多少?”
“嗯?”皇帝先生?這是什麼稱呼?蓮帝被她弄糊塗了。
“我的意思是——盛蓮人通常活多久算是壽終正寢?”
“通常兩百歲吧。若能活上兩百五十歲,則是高壽了。朝廷會加以供養嘉獎。不過上任頌蓮王只活了一百二十歲,算是英年早逝。”
都活了一百二十歲了,還叫英年早逝?難以想象。更離譜的是,一般人都至少活兩百多歲!好長的壽命啊!季如繪徹徹底底咋舌了。
雖然已經在這裡生活一年多了,但暈糊糊的感覺,還是不時地侵襲着她——
穿越時空到異世界,她好不容易面對了。
穿越的地方是個女尊男卑的地方,她目前還在很努力地適應中。
這個女尊男卑的地方,一年有十一個月是宜人的氣候,只有一個月是冬天。雖然奇怪,但她也滿享受這樣的好天氣就是了。
而,如今知道這個世界的人,歲壽長度與她原來的世界大不同,而且還非常的長之後,她便開始懷疑自己穿越之後,到底還在不在地球上了。
“你怎麼了?”蓮帝疑惑地看着季如繪,發現她今天的狀況很奇怪,臉上表情很多,而且非常憂慮的樣子。完全不像在宮中時,凡事冷淡不在乎的模樣。
“我沒事,只是有一點東西想不清楚。嗯……你能告訴我,你今年幾歲嗎?”雖然很不禮貌,她知道這樣直白的問一個皇帝幾歲是不恰當的,但眼下季如繪也沒心思去找出更適合的問句。
蓮衡與她相處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所以一怔之後,也沒太在意她的失禮。只要沒有旁人近身時,她根本就沒當他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帝,說話從來不附帶敬語的。只是,怎麼會突然想要問他的年紀?
“不能說嗎?”季如繪見他不答,疑問道。
“不,不是不能說。只是,你爲什麼想知道?”
“好奇吧。我原本猜你大概二十歲左右,可現在知道盛蓮國人平均年壽有兩百之後,什麼都再也不敢確定了。”
“二十?”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麼也不覺得這張臉會讓人看起來有娃娃臉的錯覺。事實上,他這模樣還顯得太過老成了。“你在說笑?”
“我看起來很有說笑的心情嗎?”季如繪嘆氣問。
沒有。這女人根本從來不跟人說笑!蓮帝搖搖頭,說道:
“朕今年三十五。”
“怎麼可能!”她瞪大眼。
蓮帝不明白她爲什麼會有這樣大的反應,笑了笑,接着道:
“沒錯。朕今年三十五歲。由於在四十歲之前,一定得婚配,而在婚配之前,則必須先納一名女寵,所以朕找上了你。你對此一無所知,是嗎?”
“嗯。”她簡單應着。努力消化着一大堆不可思議的訊息。
皇輦外,頌蓮王府的人已經開好大門、長長的大紅毯一路從大門口鋪到了轎前,王府裡的所有家僕已經穿上最正式的衣服,肅立分站紅毯兩旁。當一切接駕步驟準備就緒之後,就見穿戴好朝服的頌蓮王從大門內疾步迎了出來。
“你還好吧?”在下轎之前,蓮衡回頭望了下季如繪,問着。
季如繪深吸口氣,點頭道:“我很好,謝謝。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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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衡頓了頓,像是在遲疑些什麼,在欲言又止後,仍是開口說道:
“外頭不比皇宮,你凡事謹慎些。最好緊跟在白琳身邊,別走散了。”
“我知道了。”雖不明白他爲什麼說這些,但她還是應了。沒有提醒他:她這個身爲女寵兼女侍的人,出門在外或參加宴會時,若皇帝沒有特別旨意時,本來就只能乖乖待在大總管身邊靜待召喚,什麼地方也不能去,這點規矩她還是懂得的。
“真知道了?”他定定望着她,不滿意她散漫的虛應。
“真的知道。總之,緊跟着白總管,別亂走就是了。我知道的。”他在擔心什麼?對她,他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季如繪不解。
“說到要做到。”他點頭,這才放心轉頭面向轎簾,等待下轎。
轎外的皇衛已經將轎簾掀開,恭請蓮帝下轎。
蓮帝深吸了一口氣後,正了正表情,以萬年不變的微笑,下轎,進入頌蓮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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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吉蒔,你說周夜蕭出事了,是什麼意思?”花靈悶聲問着。
“他身上的‘易蓮’之毒似乎開始發作了。目前昏迷不醒,連詠靜也束手無策。”花吉蒔簡單說明。
“啊!”花靈一楞。“‘易蓮’……對了,花詠靜曾經告訴我周夜蕭也服用了‘易蓮’……原來是真的。”“易蓮”哪……周夜蕭與周子熙兩兄弟的悲劇就從這毒藥開始的,她真不願想起,卻怎麼也躲不掉。
“好了,進去吧!”花吉蒔終於忙完手邊的事,拿出手巾擦手,邊對花靈道。
花靈抗議:
“爲什麼要我鑽狗洞;:你就不能像剛纔把我們變來這裡一樣,就把我們變進周夜蕭的房間裡嗎?”
“我沒有胡亂使用靈力的習慣。再者,你沒有武功,無法飛檐走壁,只好鑽這個小洞進去;還有,這個洞只有詠靜鑽過,沒讓狗鑽過,所以不叫狗洞。”
“好好,不叫狗洞,叫花詠靜洞。總之,我不要鑽!我也不想再進到頌蓮王府!周夜蕭生病了,如果連花詠靜也束手無策的話,你把我找來是怎樣?你不會以爲我會再想經歷一次同一張臉在我面前死去的感覺吧?告訴你,我不想看!”花靈飛快閃到李格非身後,不讓花吉蒔有機會將她揪進去。
動作慢了半拍的花吉蒔只能恨恨咬牙道:
“花靈,身爲一個女人,躲在男人身後像什麼話,你羞也不羞!”
“當然不羞!高大強壯的一方保護柔弱可憐的一方,完全的天經地義。”
“你!這種沒出息的話你居然也說得出口!真是丟盡全天下女人的臉!”花吉蒔氣結,恨不得立即把花靈抓過來痛扁一頓。“你給我出來!”
“她不想進去,請你不要逼她。”李格非一點也不認爲花靈這副樣子沒出息,從來也不認爲自己身爲男人保護花靈有什麼不對。
“李格非,這是女人之間的事,男人不要管,一邊涼快去!”花吉蒔對於花靈選擇李格非這個墨蓮當情人一事,一直非常不諒解。從來也沒怎麼正眼看他,因爲她絕對不承認李格非,身爲墨蓮的人,根本沒有資格進花家大門!花靈總有一天會跟他一拍兩散的,等到所有的事都結束了之後,他們就必須分開。
“錯了,我的事就是他的事。他不管的話,我怎麼辦?我們這一生是分不開了,所以我當然就歸他管啦!”花靈不忘趁機討好情人。
“你!”
“好啦,別你你我我的了。如果你不說清楚爲什麼非要我來看周夜蕭的話,我可不要進王府,你最好相信李格非絕對有能力將我帶離你遠遠的。”花靈也不廢話其它了,直接回到主題。
憑他?哈!花吉蒔在心中不屑嗤笑。李格非或許孔武有力,身懷高強武藝,但在她面前,這完全算不了什麼,根本不足以做爲憑恃。雖然不以爲然,但花吉蒔知道眼下不是討論這個無關緊要小事的時候。她正色道:
“花靈,周夜蕭的狀況很特殊,已經不是純粹中‘易蓮’的毒可以解釋的了。由於你身上的血曾經潑灑在他身上,而你的宗族長之血已經被開啓了,所以花家的咒術只能用你的血來做引,我、或者詠靜身上的血已經無法用在他身上了。”
“你是說,你打算在周夜蕭身上作法,治他的病,需要我貢獻一點血?”花靈打了個冷顫。半年前那個不愉快的回憶又浮上心頭……
“事情很複雜……但,沒錯,需要你幫忙的就這樣,取你身上的血,借用你身爲花家嫡女的血液與能力,其它的,我會完成。”花吉蒔沒有把話說得太清楚,諸多的保留除了內容涉及花家不傳之秘外,其它還有她這些日子研究之後,所產生的一個大膽假設,但還需要證實……
花靈無奈地嘆口氣。又來提起什麼花家嫡女,讓她想推諉都心虛。
“要我的血不是不可以。但你總該讓我知道你到底想做什麼吧?你在周夜蕭身上施法,只是爲了醫治他的病嗎?”她其實並不認爲花吉蒔是一個善良的人,在這個女人心中,家族的利益爲先,外人很難得到她關注的一瞥。
花吉蒔問:
“我說了,你就肯進去了?”指着狗洞問。
“嗯,我會進去。但不鑽狗洞。”花靈嫌惡地瞪着那個洞。“我家格非輕功很棒,他能帶我進去。”
花吉蒔點點頭。說道:
“我必須治好他,因爲頌蓮王承諾如果我治好周夜蕭,她願意不再追究長老綁架周夜蕭的罪狀,讓我全權處理清理門戶之事,但處理的結果必須讓她滿意。就這樣。好了,進去吧。”
花靈看了看她,咕噥道:
“爲什麼我覺得你說的實話不完整,不會這麼簡單的……”
“走了!”花吉蒔不耐煩催促。
“好啦好啦。”花靈應着,直接跳入李格非懷中,讓他帶着高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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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帝突然蒞臨頌蓮王府,說是特地從宮裡取出珍貴藥材,前來探望重病的頌蓮王君。這讓頌蓮王心中無比詫異,無論怎麼說,皇帝都不該因此親自前來,派人將藥材送來即是很高的恩寵了。
何況以蓮帝向來表現出軟弱而不愛理事的性情來說,會主動來到王府見她,實在是件很奇怪的事,非常的不合理。
莫非……
蓮膧不動聲色地看着表情溫文柔和的蓮帝,猜測着如今這樣的情況,皇室還想對她做什麼?而,憑他這樣一個不濟事的男帝,又能對她做什麼?!
若不是這半年來發生了太多事,而夜蕭的身子一日比一日更差,讓她揪心不已,心煩意亂,沒空計量其它事的話,她早該對當年的事做一個反擊了。而今,她的沉默居然讓人認爲她這是示弱的表現嗎?未免也把她蓮膧看得太輕了。
“聽聞姊夫近幾日來都是昏睡不醒,不知如今情況如何了?”蓮帝輕聲詢問着。
“仍無起色。雖請來花神醫日夜照拂,仍找不到能令他醒來的方法。”
蓮帝神色關切,憂慮道:
“怎麼會這樣呢?居然連花神醫也束手無策!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臣同時亦延請國師花吉蒔幫忙。如果醫術治不了王君,那就用各種玄異的靈術來治!”蓮膧沉聲道。
“朕知道你心急,但恕朕說句不中聽的話。那些靈異之事,也不過是求個心安罷了,不宜太過迷信。生病仍是得從醫入手,切勿爲此耽誤姊夫的病情了。”
蓮膧拱手稱是:
“臣曉得。所以才讓花神醫日夜駐守王府,不得稍離。至於靈異之事,也是基於寧可信其有的心態而爲之,畢竟……”她嘆息:“臣這一生失去的已經太多,再也承受不了失去王夫之痛了。若臣有失當之處,還望陛下見諒。”
蓮帝連忙道:
“哎,說這什麼話。朕也希望姊夫能夠儘快康復,讓姊姊能安心早日回到朝廷,爲國效力。唉,這些日子以來,姊姊你告假,公事堆了滿屋,教朕不知該如何處理,真是頭疼不已。”
蓮膧在心裡冷笑,臉上卻沒任何表情,只一味恭謹道:
“陛下言重了,臣雖告假在家未上朝,但也不王於就讓國家事務停止運轉。有賢明的地官長卿富天虹坐鎮,統領百官,陛下自可高枕無憂。”
“大司徒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然而也僅限於內政上,至於國際往來大事,無論如何都得仰仗姊姊你了啊……”
王府大廳裡,就見蓮帝與頌蓮王談得融洽投機,枯立在門外靜候的季如繪卻沒有心思仔細聽,趁着這會兒沒事做,逕自想着今日聽到的新奇見聞。
但也沒有想多久,便發現白琳輕輕扯了她衣袖一下。季如繪不解地擡眼看向白琳,正想詢問她有什麼事……
驟變突生!
“啊!”一聲淒厲的尖叫自她身邊響起,在季如繪還沒有反應過來時,便被噴了滿臉的血!
瞬間,她身邊就倒了五六個皇衛,而她則被白琳給撲倒在地,然後帶着滾向安全的角落!
“有刺客!有刺客!快來人!”有人狂吼尖叫:“保駕!快保駕!”
季如繪終於回過神來,睜開眼,從一片血紅裡看出去,就見得一大羣人飛奔過來,與另一羣人打成一團!
“你躲好!別出來!”白琳吩咐完後,就要起身離開——
季如繪抓住她:
“你去哪?”
“到皇上身邊。”白琳頭也不回地衝過去,搶下一名刺客手中的劍,並將之解決後,便一路殺過去。
季如繪咬咬牙,她恨死了打打殺殺,這輩子也沒真正見到打打殺殺,但眼下這情況,不管她喜不喜歡,又能改變什麼?!
她討厭這情況,她甚至覺得快要吐出來了,可是,躲着並不是辦法!
這裡,這個國家,是個女人應該保護男人的地方!
所以她不能躲!
在這樣混亂的時刻,她腦中居然突然浮起蓮帝下轎前慎重的叮囑。老實說她與他真的稱不上朋友,頂多算是合作伙伴,互取所需那種。
她知道他並不喜歡她,覺得她太高傲。說白了就是——心比天高、身爲下賤。低賤的奴隸出身,卻妄想與世上每一個人平起平坐,簡直是不自量力,毫無根據的狂妄!
但,即使如此,即使他認爲她不配,卻仍是給了她諸多的尊重,甚至是關懷。可以說全皇宮裡,最容忍她、也能儘量以平視的角度寬待於她的,就蓮衡一人。
是朋友了吧!既是朋友了,就不能坐視朋友陷於險境……
雖然她痛恨血腥暴力,也沒有什麼強大的能力去保護人,若是衝出去了,恐怕濟不了什麼事,徒增傷亡而已……
即使沒想起這個世界女人應該保護男人,就身爲朋友這一點,她並沒有別的選擇!
真他媽的!
在心中暴出生平第一句粗口之後,她只覺得全身血液都在逆流,什麼也不能想,從地上撿了兩把刀,衝了出去!
沿途亂砍,她不知道該衝去哪裡,她其實一點目標也沒有,只知道她必須是一個保護者,不能躲在角落發抖。
一道閃電似的銀色光影猛然從大廳裡殺出,這道閃電衝出來不是爲了殺敵,而只是爲了殺出一條血路出去!那閃電口中吼着一個名字,絕塵而去!
那是頌蓮王的聲音!
爲什流頌蓮王沒有留在大廳裡保駕?!
她走了,那皇帝怎麼辦?!沒有武功的皇帝怎麼辦?!這女人居然就這樣把皇帝放在刺客堆裡跑掉了?!有沒有搞錯!
季如繪在人羣裡閃避着刀光,順着頌蓮王開出來的血路衝進去。
她努力在混亂中找尋蓮帝的身影,而當她終於看到蓮帝時,卻是一把大刀正要往他身上砍去!
她想也沒想,將手上的刀射向刺客,並且整個人也向蓮帝撲了過去!
她只記得自己成功將蓮帝撲倒在地,但不確定他有沒有躲過那把刀……
他,還好吧?
這是她昏迷前的唯一掛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