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剛退,總說胡話,到現在一點東西也沒吃!”
馮悅摸了摸她的額頭,還有點熱,燒這麼長時間怎麼受得了!
“照顧她沒耽誤你工作吧?”
“即使耽誤工作我也要照顧她!我喜歡她!”
“我好難受!”她都嘴脣都幹了,讓人看着心疼。
“哪難受啊?”
“哪都難受,我是不是快死了!”
“病來如山倒,生病哪有不難受的,好好養病,吃點東西吧,不吃東西可不行!”
她睜開眼睛,突然間雙眼發直的愣住了,伸出五指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手停在了半空中。“怎麼了這是!”
她的嘴角微微動了一下,“醫生的話果然不可信,兩三年、三五年,用不了那麼久!”
她又很平靜的閉上了眼睛,但能感覺到她的無力。
“小涵,你別嚇我,我去叫醫生!”
把醫生叫過來檢查了一下,竟然真的是雙目失明,多希望只是她在開玩笑,醫生問她什麼她都不說話,就那麼一動不動的躺着,馮悅只好把自己知道的情況都和醫生說了。
折騰了半天也沒給出個具體結論,說是還要進一步檢查。
旁邊的沙浩軒一直一句話也沒說,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之前還說喜歡她,這會不知道還能不能說得出來,真的面對這種事情任誰都會猶豫,更何況這個年齡段的人,各個都嬌生慣養!
先不去管他怎麼想了,重要的是蘇琪涵,她自己得走出來,既然這樣了也只能選擇面對。
可是說什麼都沒用,任你磨破嘴皮子,她一句話也沒有,不吃不喝也不肯輸液,還是把她弄暈了才強行給她輸了液。
沙浩軒剛過了中午就被一個電話叫走了,或許真的有事,或許只是一個離開的藉口。
輸到一半,她醒了,醒了就去拉針頭,馮悅一氣之下給了她一個耳光。
“有意思嗎,你是三歲小孩子呀!這個給你,想死直接抹脖子,多痛快!”
馮悅把一把水果刀的刀柄塞到了她手裡,她感覺了一下刀頭的方向,照着胸膛就刺了過去,他用最快的速度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的胸口有血液從衣服裡滲出,翻開衣服看了看,一個很小的小口,是刀尖瞬間的力道戳破的,這麼小的口子應該也不需要什麼特別處理。
好在有驚無險!
本來想讓她明白,不想死就好好活着,沒想到她真的刺!
“你還真往自己身上捅!疼不疼啊!”
她沒反應,人在絕望的時候好像對疼痛的反應也遲鈍。
“你病的這麼嚴重,我看還是通知你的那個阿姨吧,還有你爸爸!”
“你要是敢通知他們,我就死給你看!”
“結果一樣的,都是死,還是通知他們的好!”
“你算我什麼人啊,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給我滾!滾遠遠的!”
這麼兩句話她已經氣喘吁吁了。
“我知道失明很難過,可是你想想啊,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盲人呢,人家還不是都活的好好的,生命就一次,死了就變成一灘爛泥了!更何況你這麼漂亮,要是突然沒了,那可是這個世界的損失!再說了,醫生不是也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呢嗎,也許能治好!”
覺得這些話挺有說服力了,可她依然只說了一個字滾。
“還有啊,你寫的故事那麼好看,你不是還有沒寫完的書嗎,你捨得放棄!看不見也能寫,你說,我來幫你打字!”
這回她沒說滾,有放不下的東西就好辦了。
“換成我,我也難過,可咱不能因爲一雙眼睛,就不要命了,先把病治好,你都快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想吃什麼嗎?”
“我要撒尿!”
“來,我扶你!”一手提着裝藥水的袋子,一手拉着她去了洗手間,扶着她找好了馬桶的位置。
“你出去一下!”
哦,好,你小心點!
把輸液的袋子掛在了牆壁上的掛鉤上,出了洗手間,有點不放心,這丫頭態度突然來個大轉彎,誰知道是不是真的說服了她,側着耳朵聽着裡面的動靜,放水的聲音,接着是沖水的聲音,小丫頭還能自己摸着沖水呢,聽上去一切正常。
“我好了,你進來吧!”
牽着她回到病牀上,她已經氣喘吁吁了,倒在牀上無力的閉上了眼睛,問她想吃什麼,她依然搖頭,說沒有胃口,好在有葡萄糖可以輸。
不多會,她又發出了鼻鼾,馮悅看了看時間,三點了,真是計劃沒有變化快,本來只是打算來看她一眼,下午還有其它的安排,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也只能在這裡陪着她了。
靠在旁邊的牀上閉目養神,突然一陣嘈雜,又進來了一個生病的女孩,看上去像是個高中生,跟着四個大人,好像是爸爸媽媽和奶奶爺爺,這個病房裡有三張病牀,兩張空着,蘇琪涵住在靠窗的牀上,那個女孩住在了靠門的牀上,馮悅就半眯着眼睛靠在中間的牀上,看着這一切。
那牀的熱鬧和這邊的冷清,對比好鮮明,其實,蘇琪涵也可以像那個女孩一樣,只要她肯接受這一切,也不一定,這個世界上很多道理說起來都懂,但是做起來,哪怕是那麼一點小事,都有可能很出乎意料。
再想想,如果她的那些所謂的親人真的對她很好的話,她也不會把自己裹起來,這丫頭看上去不可理喻,可她懂得什麼是親情什麼是恩情。
再看牀上的她,覺得她特別的可憐,命運待她太不公了,爲什麼要年紀輕輕的就奪去她的雙眼!
他爬起來走到牀邊握住了她的手,該怎麼辦纔好,如果她真的不能重見光明,誰來呵護她,不可能真的每天都陪着她呀!
手機的鈴聲似乎也帶出了幾分憂傷,是何瓊打來的,說找不到蘇琪涵了,電話打不通,家裡也沒人,這個何瓊反應也真夠快的,都快一天一夜了。
先讓何瓊來照顧她也不錯,這段時間有些忙,公司的事情不能就這麼丟下,要是沒有了經濟來源,西北風都繞着刮。
何瓊說很快就到,但足足等了快兩個小時她纔到,拎着大包小包的,有水果有零食,一股腦的把櫃子堆滿了。
“小涵妹妹這是怎麼了?”
“病了,病的很嚴重。”跟何瓊說話得柔和這點,不然她容易激動。
“瞎了,什麼都看不見了!”蘇琪涵毫不避諱。
何瓊驚詫了好一會才平靜下來,蘇琪涵又無力的昏睡了過去。
不多會,何瓊坐在小凳子上吃起了零食,蘇琪涵失明這件事,對她來說好像已經適應了,很天真的說她給蘇琪涵當眼睛,本來想把照顧蘇琪涵的事情暫時交給何瓊,現在看來實在無法放心,何瓊的行爲和心理好像還不到十歲。
何瓊看他靠在那裡情緒好像不太好,把一包薯片舉到了他面前,“你也一起吃吧,很好吃的!”
何瓊覺得有些無聊,到另外一張病牀那裡跟那家人聊起了天,原來那個女孩是發燒燒成了支氣管炎,女孩還有些先天疾病。
馮悅沒心情關注這些亂七八糟的,算得上是冷漠的一種吧,但確實是沒心情去關注,明天會做個詳細的檢查,如果她的眼睛真的就這樣了,那就給她請個護工吧。
手機響了,是孟茹蝶打來的,從會議室裡出來看見了沙浩軒,他不是在照顧蘇琪涵嗎,怎麼沒在醫院,可又不好問沙浩軒,就把電話打給了馮悅。
“蘇琪涵她怎麼樣了?”
挺她這麼說,馮悅總覺得有點奇怪,有幾個媽媽叫女兒總是叫全名的,總要有個愛稱吧,比如小涵,叫全名,感覺距離好遠,他們兩個的距離本來就遠。
“燒退了,正睡覺呢,今天晚上我在這照顧她!”沒把蘇琪涵眼睛的事情告訴她,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反正不想讓她擔心,等明天醫生的結論出來再告訴她吧。
聽他這麼說,知道是他在照顧蘇琪涵了,也就放心了。
“吃得消嗎,她睡了你也睡一會,要不我也去吧!”
“姐姐,你別來了,在家好好休息吧,我一個人就行,我壯着呢,再說今天她好多了,我夜裡也可以好好睡一覺。”
蘇琪涵基本上一直昏睡,醒了就是撒尿,然後繼續睡,看護病人極爲無聊,馮悅玩起了手機遊戲,熬到晚飯時分,覺得渾身難受,讓何瓊去醫院旁邊的麪館裡打包回了兩碗麪,蘇琪涵也湊合着跟着一起吃了一點,能吃飯了,讓人放心不少。
冬至臨近,下班時間天色已經黑了,孟茹蝶回家換了身衣服,戴上一副墨鏡出了門,打了一輛車直奔目的地,進了一家裝潢很上檔次的酒店,進了約好的雅間。
“孟副廳長你來啦!”
安子寒連忙恭敬的站起來迎接,這位女副廳長肯給面子已經不錯了,在利城的這半年,安子寒的銳氣和傲氣都被抹殺了不少。
孟茹蝶淡淡的說了句坐吧,到了室內也沒摘下墨鏡,利城冬天戴墨鏡的人不太多,夏天大多數人用來遮陽,冬天戴墨鏡基本就是一種裝飾。
安子寒不太習慣看着兩片黑乎乎的鏡片,可也不好要求她摘下來。
她不摘,是因爲怕不小心失了態,眼睛總是會不小心流露出一些不該流露的東西。
“孟副廳長,吃點什麼,我們點菜吧!”
孟茹蝶也沒客氣,點了幾個自己愛吃的,接着又隨便的點了十幾個菜,還順便問了句利城的飯菜吃得慣嗎。
“還沒太適應,好像什麼菜都放糖,有點吃不太習慣,還有臘魚臘肉這些東西,實在是吃不慣!我聽說孟副廳長是在京城讀的大學,好像南方人也吃不慣北方的菜。”
這個安子寒不太適合去做交際,他太一板一眼了,說起話來自然的就讓人覺得距離很遠很生疏,這種生疏感說不上從何而來,或許是他太過禮節了,或許是他太過高傲了,骨子裡的那種高傲,自然的就和人產生了距離。
這一點上,他和馮悅簡直是兩個極端,馮悅那貨一開口,好像就能把那個叫隔閡的東西打破,跟他說話,不用勞神的拿姿態。如果再去分析一下,就是安子寒活在條條框框中,他在意的太多,什麼地位什麼風度什麼教養,讓旁人也跟着他覺得有些累;馮悅就不一樣了,他完全是活在性情之中,根本就不在乎那些世俗的東西,和他說話自然就很舒心。
和安子寒說話就不行,總覺得不經意的一個小動作,似乎就失了教養。
明知是這個樣子,還是隨着他的感覺,保持優雅微微笑了一笑。人是很容易受客觀影響的動物。
“說真的,我倒是更喜歡京味的菜,吃過京味的菜 ,我也不喜歡這邊的甜口了。還有那個臘魚臘肉什麼的,先不說味道怎麼樣,單從營養的角度去說,就不是什麼健康的食物!”
“好像有這麼一說,我看過一個報道,說是這一點的人患腸癌的比北方人多,就是和經常吃這些臘味有關!”
孟茹蝶輕壓了口茶,好像扯遠了,不如就繼續扯吧,不然長長的一頓飯不知道說什麼,會比較尷尬。
菜陸續的上全了,一邊聊着每道菜,一邊吃,差不多了,言歸正傳吧!
兩個人點了二十幾個菜,每個菜只動了一點點,她是故意點這麼多菜的,不是喜歡擺架子,也不是要宰他,是想借此讓他明白一個道理。
“我吃飽了,剩下的菜,可都交給你了!”
安子寒拿起紙巾像女孩子怕弄花了臉上的妝一樣的在嘴角上輕拍了幾下,他擦嘴的方式比女孩子文雅。
“我也吃飽了!”
二十多個菜,簡直可以養兩頭豬了!
“可是剩下那麼多,太可惜了,我們兩個努力一下,把這些菜吃完!”
孟茹蝶拿起筷子繼續吃,安子寒愣愣的看着她,都吃下去肯定不可能,這位女副廳長這是想幹什麼!
看她大口的吃,他也只好拿起筷子又夾了一小口放在了嘴裡。
“孟副廳長,我在我爸爸的相冊裡看見一張合影,裡面有一個人我看着很像你!”
安子寒說的是一張,一百多個人的合影,上面的人都看的不太清楚,還有很多照的走了樣,如果不是很熟悉的人,很難辨認。
孟茹蝶知道他說的是哪張照片,如果不是因爲他爸爸,也不會在這裡和他說這麼多廢話了!
“是嗎,我長得有那麼大衆嗎!”
“沒有,絕對沒有!像孟副廳長這樣漂亮的,我在京城也沒見過幾個!”
孟茹蝶淡淡一笑,伸手示意了一下,繼續吃。
“孟副廳長,你可真幽默,我們兩個人怎麼可能吃得下這麼多,還不把胃撐破了!”
孟茹蝶這才放下了筷子。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這個道理小孩子都懂,該放手的放手吧!”
她說完起身走了,看似平靜,卻似乎能感覺到血液流淌的速度。
安子寒坐在那裡直髮愣,他是怎麼也沒想到這位美女副廳長爽快赴約,竟然會說這個,這讓他完全摸不着頭腦了。
他看着一桌的菜,沉思了一會,到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難道我安子寒只是一條蛇嗎!
認清了形勢,隨之而來的卻是巨大的失落感,他重重的敲了一下桌子,理想和現實之間的差距不只是一小截!
胸口很悶,掏出手機,不自主的撥出了蘇琪涵的號碼,竟然是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結了帳,就直奔她的家去了,敲了半天門,也沒人開門,跑哪瘋去了,坐在門口等她,就不信今天她不回來了!
病房裡很無聊,有臺電視機,卻分時段給信號,說是要保證病人休息,手機也被玩的快沒電了,不能再玩了,充電器沒帶,蘇琪涵幾乎一直在睡覺,何瓊無聊的挨個病房串門,誰得的什麼病,住了幾天院了,她很快都一清二楚了,而且記性好像特別好,都不會對錯號。
完全一副不知人間憂慮的模樣,其實想想,像她這樣活着也挺好,人活着不就是個心情嗎,自己覺得開心,那就開心了。
其它病房的也會過來串門,聽說有個女孩雙目失明瞭,接二連三的有人過來看看怎麼回事,一看是這麼漂亮的女孩雙目失明,都唏噓嘆氣。
倒是病友之間,似乎比現代人冷漠的鄰居熱情。
馮悅也有點坐不住了,不如也去串個門,剛起來,蘇琪涵就醒了。
“什麼時間了?”
“已經晚上八點了,餓了嗎?”
“我一直睡,也不太會餓!何瓊呢,讓她回家去吧,病房裡睡不好覺。”
“她去玩了,一會玩夠了就回來了,你就別操心了,一會我讓她回家去!要不要吃點酸渣片,開開胃,吃點東西病好得快!”
“我要去廁所!”
扶着她去了廁所,她好久都沒出來,馮悅敲了敲洗手間的門,說小涵,你在上大號嗎。
蘇琪涵應了一聲說是,她正苦惱着,感覺內 褲上黏黏的,好像是例假來了,每個月差不多就是這個日期,可是有時候不太準,也不能確定,眼睛看不見,連這個都是個麻煩,這該怎麼辦,總不能叫他進來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