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江家,能用這種口氣對沈南禾說話的人,就只有一個。
沈南禾擡起頭,毫無意外的對上了江祁沅那張冷漠中帶着鄙夷的面孔。
兩人這樣一上一下的對視,沈南禾不得不擡眼瞧着他,這樣的感覺,令她不爽。
邁步連着上了幾個臺階,沈南禾看都不看江祁沅一眼,徑自往自己的房間走去,身後傳來江祁沅壓抑着憤怒的聲音道,“沈南禾,你給我站住!”
沈南禾在原地站住腳步,江祁沅在後面看了她半晌,確定她不會回頭的時候,他眉頭緊蹙,邁步來到她身前,打量着她因爲喝多了而變了酡紅的臉頰,他眸子一眯,沉聲道,“成天醉生夢死的,很好受是吧?”
沈南禾胃裡面一陣陣的翻騰,沒心情跟江祁沅在這兒磨嘴皮子,她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低聲道,“外公都沒說教育我,我愛怎樣怎樣。”
說罷,她邁步往前走去,江祁沅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力氣大的她踉蹌了兩下,這才站穩身子,江祁沅怒聲道,“沈南禾,你不要太過分了!”
沈南禾的火氣一下子涌上來,使勁兒甩開江祁沅的手,她瞪着他道,“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江祁沅道,“外公慣着你,不管你,蘇揚姐看不見你,也可以不管你,但是我看到了就要管,你跟誰學的這麼沒有家教的?我都怕你出門丟人!”
沈南禾怒極反笑,她歪頭看着江祁沅道,“你說這話還真逗,整個江家就你一口人嗎?外公,大舅,舅媽,哪個不比你混得好,人家都沒嫌我丟人呢,你算老幾啊?”
江祁沅眼睛一瞪,忽然往沈南禾身邊邁了一步,沈南禾也是眼睛一瞪,隨即揚起下巴,一副你動我一下試試的表情。
江祁沅是真的恨鐵不成鋼,如果從前他是怕沈南禾是江守恆的心頭肉,他打了會惹禍的話,那麼他現在下不去手,是因爲她不知何時變成了他心頭的一塊肉,上次蘇媽媽的病房中,她惹出那麼大個簍子,他都沒捨得真的動手打她。
兩人就這樣憤怒的對視着,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是沈南禾冷着臉道,“說好了大家以後井水不犯河水,你就少來招惹我!”
說罷,沈南禾錯過江祁沅,邁步往房間走去。
這一次,江祁沅站在原地,沒有再追過去,寂靜的夜中,很炫的手機鈴聲響起,沈南禾聽到之後,皺起眉頭,莫名的覺着心煩,但是鈴聲響了半天都沒有結束,而且那聲音還距離她很近,半晌,她纔回過神來,從包中拿出正在亮着的手機,而上面顯示的號碼,是自己的。
沈南禾有些喝斷片了,她手中拿着的手機,不是自己的,但是來電顯示又是自己的電話,這什麼情況?
看了幾秒之後,沈南禾在房間門前接通電話,“喂?”
手機那頭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喂,南禾,到家了嗎?”
“你誰啊?”
“我nick,一晚上都跟你說了三遍了,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心裡面啊?”
“nick?哦……”
“想起來了嗎?”
“忘了。”
“……”
沈南禾跟nick的對話,都被距離不遠的江祁沅聽到,他忍不住回過頭,看到沈南禾貼在耳邊的手機,不是她自己的,他眸子微斂,渾身散發出冰冷的寒意。
沈南禾沒想那麼多,她直接推開房門進去,然後啪的一聲,反鎖了門,站在外面的江祁沅眼皮一跳,垂在身側的雙手,也是緊握成拳。
回到臥室之後,沈南禾一邊往裡面走,一邊踢掉了腳上的靴子,扔掉了手中的包,然後伸手去解高腰裙的拉鍊,等她整個人倒在牀上的時候,就只剩下上身的復古襯衫。
手機中傳來nick的聲音,“我們們什麼時候再見面?”
沈南禾昏昏沉沉的,隨口道,“我明天上學,你來學校找我吧。”
nick道,“好啊,我們們中午一起吃飯。”
“隨你,我掛了,要去洗澡睡覺。”
說罷,還不待nick說什麼,沈南禾就掛斷了電話,然後爬起來去浴室洗澡。
第二天早上,沈南禾如常是被敲門的傭人吵醒的,她太久沒有早起上學,時間差都沒有調整過來,加之宿醉的原因,整個人都變得蔫蔫的,收拾好一切來到樓下的時候,江家慣例空空如也,該上班的上班,出門的出門。
只有管家詢問沈南禾,“表小姐,吃早餐嗎?”
沈南禾搖搖頭,連話都不想說。
管家道,“那我叫司機給您備車,送您上學。”
話音剛落,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道,“不用,我送她。”
管家和沈南禾一起回身看去,二樓的樓梯一半處,江祁沅正在往下走。
沈南禾下意識的沉下眼瞼,眼中露出了不悅之色。
管家聞言,出聲回道,“二少爺也不在家吃早餐了嗎?”
江祁沅道,“不吃了。”
管家應聲,然後轉身離開,沈南禾這纔出聲道,“我有說讓你送我上學嗎?”
江祁沅看着她那張冷漠中帶着不耐煩的面孔,面無表情的回道,“那我現在告訴你,我要送你上學,少廢話。”
沈南禾微微皺眉,江祁沅已經邁步往外走去。
不想當着家人的面跟江祁沅吵架,沈南禾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上了江祁沅的車,坐在副駕,她一直沉着張臉,直到江祁沅把車開出江家的大門,沈南禾纔出聲道,“黃鼠狼給雞拜年,你到底安得什麼心啊?”
江祁沅冷哼一聲,然後道,“你是雞嗎?還真能美化你自己啊。”
沈南禾沉下臉,眼看着就要發飆,江祁沅又出聲道,“我今天就想借着這個機會,跟你說兩句話。”
沈南禾眼睛看着前方,不動聲色,但是心底的某一處,卻漸漸有了異樣。
江祁沅一邊開車,一邊道,“誰都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樣的地步,如果我早知道的話,也許我都不會回香港來,但是既然發生了,我們們就要認。”
沈南禾微微皺眉,出聲道,“你什麼意思?”
江祁沅道,“我知道你心裡面一直有個結,你跟我說什麼陽關道和獨木橋之類的,也都是氣話,我只是想要告訴你,既然決定以後迴歸到彼此應有的位置,那就不要成天做出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你真的當大家眼睛都是瞎的嗎?他們不是看不出,只是不想說而已,現在他們還能權當你我是處不來,所以才這樣,但是時間久了,是個人就會覺得奇怪,我可不想再弄出什麼事情出來。”
沈南禾的心,跟隨着江祁沅吐出的每一個字,一下一下的抽搐着疼,原來她還以爲他要說什麼呢,感情是怕被她連累,沈南禾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她還真是自作多情到極致了。
江祁沅一口氣說完,說完之後,甚至都不敢去看身邊的沈南禾一眼。
安靜的盤山路上,只能聽到呼嘯而過的風聲,不知道過了多久,江祁沅才聽到沈南禾的聲音道,“那你想我怎麼樣?每天裝作沒事人一般,跟你一起演一出舅甥關係其樂融融的場面?”
她永遠都是這麼的牙尖嘴利,現在又多添了一項能力,句句戳心,明知道江祁沅現在心裡面最敏感的就舅甥二字,她現在還公開的挑釁他。
江祁沅的臉色登時就繃不住了,沉着一張俊美的面孔,他冷聲道,“你可以不跟我其樂融融,如果我們們不是同住一個屋檐下的話,我都不會要求你對我和顏悅色,但是事實擺在這邊,短時間之內,你跟我,誰都離不開江家,既然迫於無奈,我們們就只有委屈一下自己了,不過你也不用委屈很久,最多五個月,再有五個月,等我畢業之後,我就跟爸爸說回瑞士去,到時候你愛怎樣怎樣,沒人會礙着你的眼!”
江祁沅今天也不知是怎麼了,平常讓他一口氣說超過三十個字,那都得是奇蹟,但眼下他卻暢通無阻的連着兩次說了這麼多話。
沈南禾的心,在聽到江祁沅說五個月之後就走的瞬間,忍不住咯噔一下。
沉默半晌,她才很輕的聲音問道,“你威脅我啊?”
江祁沅道,“我威脅你什麼了?”
沈南禾皺眉,心中的酸澀和難過就像是印度尼西亞的海嘯,排山倒海的襲來,抱着將她瞬間吞噬的決心,讓她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是啊,江祁沅不會威脅她,因爲他的心裡面,從來就沒有她,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何時考慮過她的感受?
從最一開始,就是她一個人的自作多情,只有她會因爲他的來去而高興,也只有她會在意自己的世界中,是否還會有他的身影。
江祁沅半天都沒聽到沈南禾的回答,莫名的,他有些恐懼,但又說不上來是在擔心什麼,他不敢側頭去看沈南禾,車子一路往前開,許是過了十幾秒,沈南禾這纔出聲道,“好啊。”
好啊,兩個字,卻輕鬆鬆的戳痛了江祁沅。